金州府的牛痘接種疫苗工作被大面積推廣,因此很多不過入學一年的醫學生也被緊急徵用出去,派到底下各個村上給老百姓打疫苗。

而被分派到三平縣的是一男一女兩個學生。

大的那個叫唐群,剛滿十六歲,家中祖輩務農,全家就指著他改換門庭。

小的那個是個姑娘,叫曹臘梅,是他們村上唯一一個考上醫學院的。

兩個人都是被家裡寄予厚望,這次被分配到三平縣給老百姓打疫苗,他們本來只是覺得路途偏遠了一些,可好歹走得遠增長了見識,哪知這一次,竟然還要他們孤身入敵營!

趁著沒人的時候,唐群一邊整理藥材,一邊埋怨著:“我們的運氣也太差了!那安將軍到底咋想的,竟然帶這麼多人過來!這些都不是我們金州府的老百姓,咱們憑什麼給他們接種疫苗?還有,我們的人身安全要如何保證?!”

曹臘梅倒是想得開,“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上峰有令,難道你我敢不從?”

“陸縣令又不是我們的上峰!我們的上峰…那怎麼也只能算是邱院長!”

“行了,別說這些了!陸縣令不是說了嘛,會派人護送咱們去,咱們身邊一直有人保護著呢!再說,很快就有師兄師姐們趕過來幫忙,我們也不算是孤軍奮戰。”

曹臘梅眼睛亮亮的,她雖然個子小,生得一張娃娃臉,說話也細聲細氣的,但是總是給人沉穩的感覺,“再說了,唐大哥,凡事得看兩面,這件事雖然危險,但是咱們孤身入敵營,回去以後少不得要嘉獎,這樣一來,咱們也算是為醫學院爭光了!”

唐群只能唉聲嘆氣:“事到如今,也只能想點好的安慰自己了!”

而不止是兩個醫學院的大夫,還有三平縣的大夫們,他們雖然提起“天花”還是一臉恐懼,可到底是接種過疫苗,同時也對這疫苗到底有沒有效果很是好奇。

又想著當初邱菊娘就因為研究牛痘天花,以身試藥的法子,而變得天下聞名,一躍成為整個西南片區最為炙手可熱的人物,因此十幾個大夫紛紛帶著藥草主動請纓,要和醫學院的兩名學生一起去城外救治感染者。

陸士文半哄半騙,又是說要建立名人牌匾,又是說不日城主就要攻下恭州,此時願意出錢出力的百姓,將來在恭州的吏員考核中有機會加分。因此三平縣百姓們的救助熱情空前高漲,也不說什麼對方是敵人或者害怕對方傳染那話了,那是有錢的出錢,有力的出力,有糧的出糧,倒是一片忙碌且和樂融融的景象。

至於將來要怎麼城主交代,陸士文現在還不願意去想。

眼前這關過不了,命都得交代在這裡,哪裡還能管得了其他!

不得不說陸士文的組織能力強。

銀花婆婆等人還在外面等著,本來眾人想著這樣大的事情,怎麼都得等個一兩日的,哪知剛等了半個時辰,就看見城門從裡面開啟了一條縫。

隨後全身武裝的幾十個士兵從裡面走出來。

他們帶著面巾,又不像是面巾,似乎能綁在頭後還不掉落。渾身穿著白色的棉罩衣,從頭裹到腳,幾乎只露一雙眼睛在外面。

見他們這架勢,不知怎的,忽然覺得心落到實處了。

看金州府這些人做事的樣子,還真像是那麼一回事。

隨即,那一雙雙期盼的眼睛全都望著他們。

領頭是盧飛手底下的小將,他雖然從頭到腳裹得嚴嚴實實,但說話中氣十足,加之手裡拿著個喇叭,是以前面一公里的人都聽得清楚。

“現在,所有人聽我指揮!患病的,自我感覺很嚴重到我的左手邊來!自我感覺沒有症狀的到右手邊!懷疑自己感染了的站中間!把隊伍排起來!”

很快,所有人都在吆喝之下動了起來。

當然這站隊是一門藝術。

有些人害怕自己接種不了疫苗,明明一直咳嗽,卻還是往沒有得病的隊伍裡面鑽。

有的人又怕自己真的得了病沒有藥物,因此即使沒有症狀,也往得了病的隊伍裡站。

大部分人都是觀望,根本分不清自己到底得病沒有。

那小將只好說道:“那個牛痘疫苗我們不清楚到底對已經得了天花的人有沒有用,所以疫苗肯定優先滿足沒有症狀的人!但是就算得了病你也別怕,我們三平縣十幾個大夫馬上就出來為大家診治!大家千萬別胡亂站隊,省得浪費了疫苗,還耽誤了自己的治療!”

那小將得了命令,知道他們這批人中那個銀花婆婆和身邊的那些人屬於之前位高權重的,因此要想辦法將他們的權力打散,因此特意選了幾個看起來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你們幾個,先暫時為代理隊長,幫著我們儘快把隊伍理順!記住了,自你們以下,再是二十個人一組,再選一個小組長,一個時辰內,要把人數給我理清楚!”

這剛提拔上來的人自然是滿心歡喜,幾乎是立刻就以自己是金州府的人自居,隨後拿著雞毛當令箭,吆喝著眾人排隊。

不得不說,這樣逐級管理的效率果然很高,不出一個時辰所有人就排成了三列。陸士文便讓人將三列人遠遠的分開,尤其是已經患病的,更是離下風向更遠的地方。

唐群和曹臘梅就是這麼被趕鴨子上架的。

兩個人混合在大夫隊伍裡,一半人去看病,一半人去幫著接種,不過也有正直的大夫一直在確認:“小唐大夫,這個牛痘疫苗,不是醫學院的人也能學習接種的法子?”

這大夫正眼都不看曹臘梅,甚至因為曹臘梅是個姑娘家,他還隱隱透著一種不滿,甚至刻意無視她。

唐群便道:“我們嵐縣醫學院的一切都能學,我們院長說了,醫術這東西不同於其他,不能敝帚自珍,得互相交流才能有所進益。”

曹臘梅倒是從來不把這幫大夫們的輕視放在心上,說話也總是笑盈盈的,極為客氣有禮:“諸位大夫若是有想學的,可以直接報名參加我們醫學院的進修班!這班是專門給已經從醫的大夫們開辦的,裡面有老師會講怎麼接種疫苗的課!”

這一番話立刻引起大夫們的興趣。

“醫學院我去過的!去年考大夫行醫資格證的時候去參觀過,那叫一個氣派!邱院長當時還接待了我們,跟我們說起過牛痘疫苗,只不過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研究出來了!早知道我也留在那裡,幫忙出一份力,將來也能在醫書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曹臘梅便立刻道:“咱們這次孤身入敵營,說起來也是了不得的事情,說不定也能進入醫學史冊呢!”

這番話逗得大夫們眉開眼笑。

是啊,要不是為了給城主留下個好印象,要不是圖個好名聲,誰願意冒這麼大風險往天花人群中竄?

大夫們就在城門前說了一會話,隨後揹著藥箱各自散開。

而那小將卻一直舉著喇叭,一邊走一邊吆喝:“沒得病的人,你們自己先選出三千人來。這三千人要求必須一家出一個!先來接種牛痘疫苗!但是我也提醒你們,最好第一批是年輕力壯的,小孩和老人底子差,不一定受得住這牛痘疫苗,等其他人都接種了,老人和小孩自然也安全了!年輕力壯的先接種,家裡也算留一個勞動力,後面伺候湯水、還是修建房屋,那都是出力最多的!”

“剩下的人,組織起來,晚點的時候我們會分發一些刀具,我們帶著你們去後面林子裡砍一些木頭,婦女們組織娃兒們去撿點乾柴,從明天起,我們只負責提供糧食,你們自己得做飯、打掃、修屋。”

“對了,我們陸縣令已經去附近縣城求援去了!相信過不了幾天,這附近的老師們都會趕過來!到時候娃兒們五十個人一個班,大家先把學習進度拉起來!你們既然來投了我們城主,那以後就是城主的子民,當城主的老百姓有棉衣穿、有糧食吃、有書讀、還有治療天花的藥物,你們都得時時刻刻記住城主的大恩!”

“從現在起,你們不是白蓮教的教徒!而是我們金州府的老百姓!既然成為了我們金州府的老百姓,就得守我們的規矩。你們那一套什麼經書教義的,別在這兒給我傳播!我們不信你們那套!誰敢傳播,就剋扣誰的糧食,不准你家娃兒去讀書!”

“你們別以為不讀書就怎麼的了!我告訴你們,你們恭州的百姓們都投降了,城主很快就會打下恭州!到時候你們就是本地人!把書讀起來,腦子聰明的,肯用功的,一兩個月就能趕上人家的進度!說不準還能趕上下一次的吏員考核工作!到時候你們可就不再是泥腿子啦!透過了吏員考核,那就是實打實的官身!你們家從此可就改換門庭啦!”

陸士文收編恭州教徒的主要原則有三個。

第一個是破除他們的封建迷信,不准他們再傳播教義,減少他們的凝聚力。

第二個是讓所有人都有活兒幹,不能有一個人閒著,這人閒著就會生是非!只有每天讓他們累死累活,他們才不會考慮其他問題。

第三個就是一定要給他們一點希望。比如全民教育這件事,他就特意交代了宣傳員一定要反覆講解,保證每個人都知曉,這樣一來,下一代有了指望,誰還會跟著白蓮教的人做事?

不得不說,陸士文這一套組合拳還是十分有用的。

尤其是涉及到娃兒讀書的問題。

那宣傳員幾乎是走兩步被人扯住,問的幾乎都是那幾個問題。

——讀書要錢不。

——要讀多久才能去考那個吏員。

——老師們啥時候來?

——能不能先給娃兒們建一個讀書的草棚?

直到第二天,接種牛痘疫苗的大夫、工匠們、老師們才安排到位,開始陸陸續續的建設工作。

眼看算是暫時穩住了這群人,陸士文卻還是憂心忡忡,隨後便叫來了盧飛:“盧將軍,我心裡還是擔心,雖說咱們這一片風平浪靜,可瘟疫不是小事。大周朝已經有十幾年沒有出現過瘟疫了,這瘟疫一起,怕是西面的百姓們會遭受滅頂之災。”

盧飛也是一臉凝色,“你有什麼想法,不如說來聽聽。”

“我是這樣想的。先前聽安將軍說起,說他們斬殺王倫那日,白蓮教那邊就已經有很多教徒往西面逃了,這瘟疫肯定是擴散開了。而且,恭州也不一定是最先發現瘟疫的地方,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舟山王的地盤裡已經有不少人患病。不管城主現在有沒有向西面進軍的可能,瘟疫一事,極有可能引起整個大周朝局勢的變化,我們應該早做準備才是。”

陸士文望著盧飛,定定的說道:“至少…我們需要了解西邊是個什麼情況,再把這些情況告知城主,好讓城主提前打算。”

盧飛琢磨出些許味道來了,卻也不得不佩服陸士文的深謀遠慮。

看看人家這官做的,事事想在城主前面,他要是城主,怎麼可能不喜歡陸士文這樣的人?

“你是說…我們派人去舟山王的地盤打聽一下情況。”

“沒錯。咱們的人都接種了牛痘疫苗,許沒什麼大礙,即使出入舟山王的地盤也不怕。再者,若是西面真的瘟疫橫行,那至少得死數十萬人…”陸士文臉上一抹狠辣,“說句不該說的,趁他病要他命!若西面城池鬆懈,咱們就……”

陸士文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盧飛立刻心領神會。

若是西面當真瘟疫橫行,舟山王的勢力必然大受打擊,那麼現在就是他們攻城略地最好的機會!

戰爭本就是最殘酷的,他們能接納恭州那麼多人,卻對舟山王那邊的百姓鞭長莫及。

盧飛也只能嘆一句:時也命也。

兩個人似乎都想到一處去了,四目相對,皆有一抹難以言說的凝重。

這就是戰爭啊。

建立在鮮血和白骨之上。

為了更美好的將來,他們現在必須要學會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那些人的痛楚。

甚至內心還有一個陰暗的聲音在說這瘟疫來得可真及時。

屆時他們可以不費吹灰之力,一路攻城略地,打到舟山王老家去!

“劉將軍的部隊還有多久到?”

盧飛回道:“他們從興元府出發,再去金州府調兵,至少得十天時間。我三天前接到的戰報,如果沒有意外,七天後他們應該能到三平縣。”

“正好,趁著這個機會,你派一千輕騎小隊前往舟山王腹地,看看這瘟疫的傳播情況,順便探探他們地盤上各個城池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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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隆冬。

興元府的府衙之內。

六個州的情報猶如雪花一般堆積在徐振英的長几之上。

徐振英和她的秘書辦下午去給金州府第一支建設隊剪綵,當初解差班的大牛不知從哪裡籌措的錢財,愣是拉著幾個兄弟夥組建了這支近一百人的施工隊,主要負責承接他們朝廷的工程。

徐振英跟解差班的人關係非同尋常,同時也為了表達對民間企業的支援,因此她是必須出席剪彩儀式。

等儀式結束,徐振英幾乎是馬不停蹄的回到府衙內。

隨後江潮平迅速的找出三平縣的戰報遞給徐振英。

這幾日他留心到徐振英最是關注西邊的情況,因此三平縣來的資訊,他總是打起十二萬分精力關注。

目前,秘書辦雖說留有四個位置,可目前只有他和軍部過來的另外一個叫曲敏的。據說還有一個叫龐小花和常遠山的,因為工作交接和路途遙遠之故,還在赴任的路上。

江潮平是最先到崗的。

他以前覺得醫學生算是辛苦的了,邱院長那更是辛苦。

可自從來到了徐振英身邊,他才知道,原來城主才是天下最辛苦的人!

徐振英的工作強度高、節奏快,幾乎從早上八點開始,就陸陸續續有人來找,中間還穿插著各種會議、討論、剪綵、檢查、微服私訪等。幾個部長若是想要找城主,基本只能晚上來府衙尋她。

江潮平幹第一天的時候,就站得腿肚子發麻,腦袋發暈。

可是那麼多的事情、那麼多的面孔、那麼多的戰報,徐振英總是能處理得井井有條,這讓身為天子第一近臣的江潮平倍覺壓力。

好在,很快曲敏就到任了。

一個看起來很溫柔,但實則一身矯健肌肉的女子,其人雖相貌不揚,但不知是不是因為從軍隊過來的緣故,無論是體力還是心理素質都遠勝於他。

這讓江潮平覺得很是挫敗。

原來這所謂的搞技術和搞管理,區別這麼大!

他這醫學院的天之驕子,到了秘書辦,竟然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深刻的懷疑。

好在江潮平做實驗時就養成了百折不撓的性子,雖然屢受挫折,但是肯學習、肯花心思,不過短短一個多月,他就已經略顯得遊刃有餘。

不過目前他最希望的還是另外兩個人儘快到崗!

這秘書,還真不是人乾的!

他真是好奇,城主到底是怎麼堅持下來的?看她不過十五歲,而且還是個姑娘,就這麼高的工作強度,甚至早上還有精力去跟著操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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