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細想,大爺是男子之身,且又是三房獨子,若他拿了方子掙了錢吞進自己的腰包怎麼辦?若他對姑娘的東西生了貪心怎麼辦?姐姐可知,大周律法規定只要姑娘沒有嫁人,掙再多的錢也是歸於父族。那幾張方子,就能帶來幾十萬兩的財富,誰能保證不動心?姑娘信任他,我卻不信任他!”

錢珍娘蹙眉,“你是擔心徐大公子會吞掉姑娘的東西?”

“姐姐,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就當我是以小人之心揣測君子之腹,即使大爺是個君子,身邊也必須有姑娘的心腹看著他。更何況南邊的事情,大公子一個人怕是啃不下來,我去了,不僅能替姑娘看住家業,還能順便把市場擴寬增長見識,這一舉兩得的事情,姐姐不該恭喜我嗎?”

錢珍娘萬沒有想到這一層,如今鳳兒一提起,她才知自己的境界跟鳳兒差得還遠。

光是鳳兒這份敢闖敢拼的膽氣,她就輸掉太多。

錢珍娘真心實意道:“好妹妹,你可真有膽氣。真是可惜你是女子之身,你若是男子,說不準還能封侯拜相呢。”

鳳兒卻笑嘻嘻道:“姐姐此言差矣,城主說了,姑娘就是姑娘,沒什麼可惜的,咱們女子就該為自己驕傲!”

“說得對!”錢珍娘看著鳳兒很是感慨,“只是我們從小到大都在一起,如今你驟然離開,我卻還在這裡,不免覺得形單影隻。”

“姐姐萬萬不能這樣想。跟在城主身邊,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你如今跟著城主,一定要多看多學,你總有一天能成為一個獨當一面的大人物。”

錢珍娘莞爾,“大人物,我可想都不敢想。對了,你打算何時離開?”

“估計過不了幾天吧,此事事關重大,不好拖延。姐姐在嵐縣好好等著我,等我跟城主一樣,賺個幾十萬兩回來!”

鳳兒心中豪情萬千,激盪不已,只恨不得立刻就離開嵐縣衝向自己的事業版圖。

城主把這最重要的事情交給了她,她就算是拋頭顱灑熱血也要完成他們共同的夢想!

——————————————

剛過了年,雪水初化,雖然空氣中依然是寒意凜凜,可官道兩側的枝丫卻已經悄悄冒出了嫩綠的新芽。

新的一年,已經到來。

而此刻嵐縣城外的長亭,徐家眾人正在這裡依依惜別。

徐慧鳴、鳳兒、大壯、韓汝清等人,以及一支從軍隊裡挑選出來的二十精銳,負責護送他們一路南下。

徐慧鳴那邊正和苗氏話別,而徐振英卻已經和鳳兒交代起事情:“你沿路打探一下附近幾個府的情況。你也進過一個月的軍營,學過探查和收集情報,這次現學現用,多收集一些情報傳遞於我。還有,你拿著我的手書,順路去河南府見一見齊二姑娘。告訴她今年的分紅我不要,若她信得過我,就和我一起種棉花。我所有的分紅你都拿去買地種棉花,越多越好,沒有上限。”

韓汝清和大壯也湊過來聽。

徐振英倒也沒避著他們,“河南府地理位置得天獨厚,你要以齊二姑娘為切入點,最好能拉她入夥,讓我們的這條商路貫穿南北。你到了外面,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以保護自己為先,錢沒了可以再掙,商路毀了可以再建,但是你們的生命卻只有一次。不光是你,汝清和大壯也是,一定要好好保護自己。”

韓汝清和大壯都頗為感動。

韓汝清更是道:“城主,我萬萬沒想到這次您是如此信任我,既然委以重任……”

徐振英笑,“那倒不是,我只是物盡其能人盡其用,你的才能在我這裡發揮不出來,與其如此,不如放你去外面天空博一博,興許還有大好前程。”

韓汝清一派感動之色。

徐振英給鳳兒一個眼色,鳳兒知道徐振英定有其他事情交代,兩個人走到一側,壓低聲音說道:“我大哥並不知道我開闢商路的真正用意,因此我方才已經跟大壯哥交代過了,若你和大哥之間發生分歧,我讓他無條件的站在你這邊。這隊伍裡的人你可以隨便驅使,有些事……還是別讓我大哥知道,只能辛苦你一些。”

鳳兒聞言,眼眶一紅,“城主……”

“還有,我這裡有一張五萬兩的銀票,你且好好收著,算是你們的啟動資金。”

鳳兒一怔,作為徐振英的貼身秘書,她自然知道徐振英的財產情況。

徐振英已經給了徐慧鳴一張兩萬兩的銀票,又在買豬仔、發士兵月錢、建設嵐縣時花費不少,算下來之前賣肥皂的錢已經所剩無幾。

“城主,您這銀子…哪裡來的?”

徐振英當然不好說是江永康的錢,便道:“這不是嵐縣富戶多,總有孝敬我的嘛。你拿著,當啟動資金,若有周轉不開需要用錢的地方跟我寫信,我再想辦法湊錢。”

鳳兒想到徐振英給徐慧鳴兩萬兩,卻給她五萬兩,這份沉甸甸的信任,讓鳳兒只覺得那張銀票燙手。

“我要做的事情,是需要耗盡心血,更需要漫長的時間。也許我要困在嵐縣好幾年,你帶著我們的思想去傳遍整個周朝,讓天下人知道,我徐振英的地盤裡,沒有壓迫、沒有戰爭、沒有貧窮、沒有三六九等!我徐振英,要大庇天下人間俱歡顏!”

鳳兒緊緊抓著徐振英的手,兩個人四目相對,心照不宣,皆是不捨。

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使命。

她鳳兒,便是要做徐振英開疆拓土的第一功臣!

“姑娘,你放心,我一定不辜負你的期望。你在嵐縣,等著我的好訊息!”

而那邊徐慧鳴已經和苗氏和祖母他們告別。

黃氏依依不捨的拉著徐慧鳴的手,她實在不解為何徐慧鳴必須要走,好不容易逃難結束,一家人不和和美美的在一起,竟然又要顛沛流離?

可是她也是敢怒不敢言。

昨兒個連氏和徐音希還特意來勸解她,說這一切都是徐振英的安排,讓她多多理解。

她理解不了,可也沒法子,只能含著眼淚送徐慧鳴。

黃翠娥這回可學聰明瞭,見苗氏和黃氏哭得傷心,便拉著徐德凱小聲說道:“你看你看,我就知道六丫頭不是個省心的,你說她會不會怕她大哥搶她的城主之位,才故意編了個藉口打發他走啊!唉,這個我聽課堂上的老師講過,說這也叫流放!那明親王就是這樣被老皇帝弄到瓊州的!”

徐慧嘉不耐道:“娘,你省省吧,當心被城主聽到!”

黃翠娥癟了癟嘴,卻沒敢再說。

苗氏拉著徐慧鳴的手,替他檢查了一遍行李,又做了好多肉乾、果脯、鞋襪等,她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外出要保重身體注意安全等,又見徐振英過來,忍不住垂淚:“鶯兒啊,為何一定要你哥去那麼遠的地方啊?”

徐慧鳴卻道:“娘,好男兒志在四方嘛,我這好不容易出去一趟,不得長長見識才回來啊?”

徐德貴也道:“行了,別哭哭啼啼的了,昨晚不是跟你說得清清楚楚的嗎,以後嵐縣就是咱們的根據地,慧鳴他得出去打通商路,做得好的話一兩年就回來了。”

苗氏抹著眼淚,心裡有苦難言,要她來說掙那麼多錢幹什麼,雖說之前賣肥皂的前剩得不多,可不多也有萬兩,怎麼也夠他們徐家人吃喝幾輩子了。

兒女大了,都有自己的野心。

苗氏也不好再勸,只能有苦往肚子裡咽。

徐振英笑道:“母親不必難過,孩子大了,自然要與父母分別,更何況哥哥是去為我辦事,手底下的人都是我精挑細選過的,安全方面定會無虞。”

“哎,你們都這樣說了,還能叫我說些什麼了。罷罷罷,反正你們大的小的都有主意,就我沒主意!”

徐振英嘆氣,徐慧鳴也無言。

“哥,我送送你吧。”徐慧鳴知道徐振英這是有話要交代,便往前走兩步。

一行人不緊不慢的跟在後面,衝他揮手,黃氏紅著眼,小妹也是止不住哭泣,徐慧鳴心頭也是難捨難分。

“哥哥。”徐振英這一聲喚回了他的思緒。

徐慧鳴剛好也有事要問徐振英,見此刻四下無人,只有他和一匹馬,便道:“妹妹,我還想問你,為何要韓汝清跟我一起?那韓汝清向來自視清高,從不和我們過深交往,為何你還要如此重用他?”

“哥哥,韓汝清他乃陰山韓家旁支後人,韓家三百年世家,見識深遠,遠非我們這些普通人能比。他對於侯門貴府裡的那些事門兒清,以後若想把生意盤子鋪大,少不得要和地方政權和富戶打交道,這方面的事情你還得多多請教他。”

徐慧鳴想到這一層,也只能沉默。

徐振英說得對,既然要開闢新的商線,那麼少不了要和士族階級打交道。

如何打入士族圈層,他還真少不得韓汝清的助力。

“只不過哥哥切記,凡事都有兩面性,你要用他,也要防他。”

“防他?”徐慧鳴蹙眉,“為何?”

徐振英笑,“我總覺得那小子太聰明瞭,好像能看穿我似的。我只能把他丟遠一點,讓他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亂竄。”

徐慧鳴若有所思的點頭。

“總之,萬事以你自身安全為重。你這出門,不僅要打通商線,還要為我們多方打聽情報收集訊息,更要為我們換取糧食、牛馬、器械等物,嵐縣太小,要發展壯大需要的東西太多,對了,還有種子,你若見到什麼稀奇古怪的植物,記得給我送一份種子來。我在書上看到過一種植物,叫土豆,大概一個拳頭大小,那玩意兒外表金黃,摸著有些硬,但它產量高,比水稻更好養,丟進土裡就能自己生長。那東西應付災荒年簡直就是神來之筆,若是能讓周朝的百姓們都種上土豆,那幾乎不會有人餓死。哥哥你切記要多費心!”

徐慧鳴聽她說得如此鄭重其事,本想多問幾句關於這土豆的事情,可是又想起徐振英說過等以後再說她的來歷。

這個土豆,怕是她又在哪本天書上看到的東西吧。

徐振英只好嘆氣,伸出手摸了摸徐振英的頭。

他這才發現,徐振英似乎竄個頭了。

以前還不到他腋下,眼下竟然快到他下顎處了。再仔細一看,現在的徐振英面板更白了,眼睛更亮了,一身的氣度不容小覷。

不愧是掌管一城的新貴啊。

這個妹妹…還真是野心勃勃啊…

徐慧鳴微微一笑,卻頗有一絲豪氣萬千的氣勢,“但憑吾妹驅使,願為城主大人效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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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春暖花開之時,大地回暖,冰雪消融,樹枝吐露新芽,嵐縣人民剛過完一個略有富裕的新年,便再一次發生震動。

起因是嵐縣政府班子,政府班子也是那位新大王提出來的,百姓們聽多了也學會了,不再說縣令大人,而說政府班子成員。

嵐縣的政府班子在剛春回大地之時,連發好幾道告示,且使用加大加粗字型,標註拼音,使得每個路過縣衙之人都無法忽視那碩大的幾張佈告。

而與此同時,幾個城門口也張貼了一模一樣的告示。

每個告示不僅標註拼音,還配有幾個士兵把守,解答百姓疑問。

其中一處便是王三娘負責。

嵐縣計程車兵們穿得也很奇怪,不同於時興的布衣羅裙,只要進了部隊,女兵男兵們都著統一服飾,皆是頭髮高高紮起,身著長衣長褲,所有褲腿衣袖都做成束口形,方便行動之外,更顯得颯爽利落。

說起來嵐縣的兵看起來還真是與眾不同,許是因為軍營裡的伙食好,再瘦弱的姑娘們進了軍營以後都變得白白胖胖,若說胖,那也不是胖,似乎比以前壯實,走起路來那是虎虎生威,精神頭一個賽一個的好。

尤其那眼睛,炯炯有神,光是一個眼神,便寒光冷冽殺意凜凜,喝退敵人。

包括姑娘們也是。

大周朝的女人以柔順嬌弱為美,因此姑娘們說話時習慣壓著音量,略微佝僂著,眼神從不敢直視對方,以示謙卑柔美。

可女兵們卻不一樣,她們走起路來虎虎生威,四平八穩,目光銳利,嗓門還大,所到之處必然是一副不同尋常的風景。

倒也奇怪,百姓們一開始覺得有傷風化,可後來習慣了,倒也覺得這颯颯英姿別有一番滋味。

當兵嘛,就該這樣,得有氣勢,才能鎮得住敵軍!

“媽呀,這上面說三月初一以後,嵐縣境內所有做工的人,無論是奴才小廝、還是賬房廚子、或者是老鴇妓子,都得參加掃盲班,學會拼音和四則運算以後方能上工,否則將嚴懲聘用他們的人!天爺啊,這還有沒有天理啊——”

王三娘負責的南城門圍聚著一堆百姓,此刻正嗚呼哀哉。

而他們幾人正是肩負替城內百姓解疑答惑之職責,於是她連忙說道:“大家別慌,你們繼續看後文,這第二條不是寫了嘛,免費教學!免費!不收任何銀子的,還白送一頓飯!這掃盲班之前已經有人去上過了,就算大字不識一個的人去,也就幾天功夫能學會!城主也是為了大家好,學了拼音就能認識所有的字,她請的老師工錢可都是從她自己個兒腰包裡掏的,她這樣做還不是為了大家,你們說是不是?”

“這法子好是好,可到底耽誤這麼多天的時間……”

“哎呀,白送一頓飯呢!大王做事大氣得很,我有個遠方表弟幫他們搬東西,一日就是三十文,還管一頓飯。呵,都是東家,大王可比這天下所有東家都大方,那白花花的大米飯,允許你敞開肚皮吃!只要你吃得下,不浪費,你就隨便造!”

“隨便吃!?此話當真?”人群中立刻轟動了。

去年金州大澇,雖說嵐縣波及較小,可到底生產力不發達,百姓們頓頓能喝上稀粥已然算是殷食人家。

白花花的大米飯,那是富戶專供。

普通老百姓想都不敢想!

“可不是嘛,不信你們問他們女兵,軍營裡管的三餐是不是也是敞開肚子隨便吃。”

王三娘立刻道:“那是當然!城主說了,不吃飽怎麼有力氣幹活!剋扣百姓糧食的人都不是東西!”

“說得對!”

“說得好!”

又有人發問了:“可是這上面只寫了第一期免費,若是學完以後通不過考試得自掏腰包再學一輪!那萬一沒讀過書,不認識字,腦子笨的人第一次學不會,豈不是得自己掏錢再學一回?這後面束脩幾何?我們又如何掏得起這個錢?”

王三娘笑道:“這位大哥,城主寬和,自然不會想著掙百姓們的錢。全民教育此舉主要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識字不做睜眼瞎,又不是為了掙我們口袋裡這三瓜兩棗的。之所以寫這一條是為了防止有些人為了混那一頓白飯,故意考不過,這不就白白浪費了糧食嗎?再者說了,學認字不好嗎,你到外面單是請一個啟蒙的老師,光是束脩怕是就得幾百文了,咱們城主可是分文不取,這樣天降餡餅的機會,咱們怎麼能錯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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