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是分了家,大兒子體弱,估計不能下地幹活,全家的膽子豈不是都壓在了他一個人身上?

在鄉下,他們這樣的人戶是最容易受欺負的,長子不堪,女兒瘦弱,家裡門戶只一人支應,這到了黔州,還不得被人欺負死?

徐德貴一下驚醒了。

他突然明白過來,為何那日大家都贊同徐青鶯提出的分家,原來除了他,大部分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盤。

可三房明明勢弱,為何徐青鶯一直念念不忘要分家呢?

徐德貴望向自己這個大女兒,卻見她渾身上下說不出的古怪,卻又說不出的氣派。

似乎和從前那個膽小怯懦的徐青鶯判若兩人。

只見她微微笑著,眼睛裡卻沒什麼笑意,走起路來昂首挺胸虎虎生風,說話做事毫不扭捏,走起路來步伐從容虎虎生風。

變了,真的變了。

徐青鶯自然注意到徐德貴的眼色變化,問道:“父親何故這樣看著我?”

徐德貴面上有些尷尬,可到底叫他認錯還是拉不下面子,只好顧左右而言其他,“那個…聽說你明日要進城?”

“對,我需要買一些原材料和模具。”

“我跟你一起去吧,你年紀小,省得被人騙。”

“那自然更好。”

徐青鶯笑嘻嘻的應下了,兩父女心有靈犀的沒有提起前兩日的爭吵。

徐青鶯想得很開,眼下她還有很多事情做,也沒精力思考其他事情。更何況,徐家的這些事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值得花費過多精力。

於是晚間,眾人到了驛站休息,徐青鶯便陸續招到了十個人手。

當然其中包括李招娣的名字。

徐青鶯看著這份名單,突然有一種恍惚感。

這算是她穿越過來的第一份事業嗎?從流放開始淘金之路?

徐青鶯托腮微微笑了,這個設定好像也不錯——

說不準哪天她就富可敵國了?

當然,她還在方家老爺子的見證下,簽了另外一份契書。

契書的內容大致是肥皂生意歸三房獨有,以後盈虧皆由三房自行負責。

徐青鶯自然滿意,毫不猶豫的同意簽字,她上前,卻被徐德貴攔下,他咬咬牙對眾人說道:“我來籤。”

徐青鶯挑眉,略一遲疑,隨後將筆遞給了他。

這話,也代表了徐德貴的一個態度。

徐青鶯之前還覺得若是徐德貴不同意會有一些麻煩,畢竟大周朝未成婚子女沒有私產,從法律角度來說,徐德貴有權利代替她做任何決定。

她可不想辛辛苦苦做出的成果被人摘桃子。

徐德遠搖著頭,唉聲嘆氣,“良言難勸該死的鬼,三弟你糊塗啊,你自幼讀書不多,又無經商天賦,本該老老實實的過一輩子便是了。你以為你還在汴京城哪,我抬抬手打個招呼,別人就不敢來找你麻煩了?你且看著吧,聽別人忽悠兩句就一股腦的跳下去,做生意哪裡是這麼容易的事情——”

徐德貴遲疑了一下,只覺得這籤的不是契書,而是索命符。

是啊,以前在汴京城做生意,哪個不是看在二哥的面子上才對他多加照拂。那些個沒門路的,上頭沒人的,捧著千百兩銀子,在汴京城內賠得是傾家蕩產——

失去二哥庇護的他,真的能做好這些事情嗎?

徐德貴陷入了深深的懷疑之中。

徐青鶯看到徐德貴的猶豫,走上前來,“父親,要不我來吧?”

望著徐青鶯那雙乾淨通透的眸子,徐德貴忽的清醒過來,隨後眼睛一片清亮,“不必,我來。”

徐德貴簽下了自己的名字。

大伯母也在一旁,拉著徐青鶯道:“六丫頭啊,別怪大伯母心狠,實在是家裡沒錢,經不起折騰。大伯母還是相信你的,你是個有本事的,說不準這肥皂真能被你折騰出花樣來。”

說完她又笑眯眯道:“你這以後發達了可別忘了拉扯你大伯一家,你不是招人嘛,大伯母別的不會,幹活卻是一把好手,這活兒給誰做不是做,你可得先顧著自家人。”

黃翠娥嘴上這樣說著,心裡卻在想,那肥皂是個什麼玩意兒都不知道,徐青鶯就敢僱十個人,這膽子也忒大了,萬一全部賣不出去砸手裡怎麼辦,年輕人哪,做事情還是太沖動了一些。

還好現在簽下了契書,以後三房賠了,也賴不到他們頭上。

徐青鶯對黃翠娥想什麼心裡門清。

不願意擔風險,只想旱澇保收,這是大部分人的心理。

她也怨不著誰。

“大伯母,您來晚了,剛十個名額已經滿了。”

黃翠娥拍大腿,“你個死丫頭,都說肥水不流外人田,這樣好的事情你咋便宜外人?”

“大伯母,我這肥皂生意沒個準,欠別人的工錢好說,欠自家人的工錢可不得天天被人戳著脊樑骨罵?”

黃翠娥有些心虛道:“都是一家人,怎麼可能就因為一點小錢埋怨你?”

徐青鶯笑笑,卻不做聲。

黃翠娥心裡一盤算,確實是這個理。

萬一那肥皂賣不出去,欠的工錢遲遲發不出來,難不成一家子骨肉,她還能舔著臉去要賬?

這樣不相當於給三房打白工了?

想通了這節,黃翠娥也不繼續糾纏這個話題了,反而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神神叨叨道:“我瞧著你爹和你大哥都去掉枷鎖了,人都精神了,可是你幾個叔伯還得受這份罪咧,你於心何忍哪。再者看你跟趙班頭他們關係這麼好,跟他們說說好話,讓他們把咱家這些男人的枷鎖全都去掉唄?”

徐青鶯想了一下,本來過幾天估計也要調動全部人手,趙班頭也已經答應到時候全部去掉枷鎖,只不過怕引得人心浮動,還沒對外說罷了。

徐青鶯樂得做個順水人情,當下點頭,“大伯母且等等,過幾日我去跟班頭說說。”

“哎!”黃翠娥立馬歡天喜地起來,開始拍她的馬屁,“我們六丫頭就是有本事,你爹孃生了你這樣能幹的閨女,那可真是有福氣。”

而徐德貴那邊也已經收起了契書。

他這回終於能挺直腰桿走向苗氏,苗氏眼中隱有淚光,嗔道:“我還以為,你心裡只有你兄弟,沒有我和三個孩子呢。”

徐德貴單手摟著苗氏,面色有些難堪,最終一聲深深嘆氣,“是我想左了,二哥他…不說也罷…”

苗氏心有惶惶,“當家的,以後這肥皂生意就歸三房了,咱們得好好幹,幹出個樣子,讓其他人都看看,咱家就算離了二叔也能把日子過好。”

“是,晚上咱們一家人坐一起好好商量一下,讓鶯兒給咱們好好講講,也讓我這心裡有個底。不瞞你說,我方才簽字手都是抖的,這輩子還沒自己拿定過主意,誰知一來便是這樣大的場面,還真是被女兒將了一軍。”

“你莫說她,她都是為了咱們這個家好。”苗氏臉上浮起一絲不忿,似有些氣道,“大哥二哥他們也真是的,之前分走我們三房物資的時候,還念咱們一個好。眼下誰都不看好肥皂這個東西,這也就罷了,一個個還避咱們如蛇蠍,一副要和咱們劃清關係的樣子,生怕咱們將來賠了賴上他們。我偏要賭這口氣,咱女兒上下都打點好了,腦袋瓜子又這麼機靈,好心好意的帶他們發財都不肯,反而生怕咱們害了他……”

苗氏說著說著就覺得委屈,眼淚都流了下來。

徐德貴幫她順氣,卻也嘆氣連連,“我那二哥啊…真是…”

苗氏秀眉微蹙,“說起來,有件事情我覺得很奇怪,二叔為官多年,自然比咱們都聰明,難道他看不出解差們跟咱女兒已經是一夥了嗎,怎得他還要唱反調?”

徐德貴唇角輕抿,眼角微微抽動了一下,沉默半晌,似欲言又止,才道:“二哥他…並非看不出來…而是揣著明白裝糊塗。”

苗氏一愣,“什麼意思?”

徐德貴眼底有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哀傷,“二哥他當然知道肥皂生意能掙錢…但是他也心知肚明,青鶯不會同意他出資入股。我那個二哥,若是他過得好,自然會考慮手指頭松點,照顧幾個兄弟。若他過得不好,那他就不會允許任何人超過他。”

苗氏捂住胸口,瞬間明白了,壓低聲音說道:“你是說二叔明知肥皂生意能掙錢,卻還是不同意其他人入股,怕咱們掙了錢越過他一頭去?”

“我方才聽見他一直在慫恿其餘幾房的人跟咱們立下字據,讓咱們自負盈虧,說咱們那肥皂生意鐵定做不起來,他還騙他們說流放路上做生意是犯了律法,到時候掙的錢全部都會被趙班頭他們收走。其餘幾房人向來唯他馬首是瞻,被他這麼一唬,誰還敢跟著咱?”

苗氏這下吃驚不已,“二叔怎麼能這樣。這這…怎麼能幹這樣損人不利己的事情?難不成有錢他都不許別人掙?”

“若弟兄們都發達了,他要怎麼當這個家,誰還肯聽他號令行事?”徐德貴說起這些就覺得痛心,眼眶微紅,“他從前不是這樣的,怎麼現在變成這個樣子?碧荷,那日他逼著我表態的時候我不是不知道他想離間我和鶯兒,只是…我覺得一家子骨肉至親,何必要鬧得那般難看,加上那日鶯兒也有些咄咄逼人,我想著多少給二哥留點顏面……”

苗氏安慰他道:“罷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二叔他…算了,不提也罷,咱們安心做好眼前的事情就好。這肥皂的生意,咱們必須幫女兒支稜起來——”

“哎!”徐德貴應了一聲,雖心底還是耿耿於懷,到底還是被苗氏幾句話轉移了注意力。

是啊,這肥皂的成本一投下去,可不得抓緊時間幹活了?足足十五兩銀子,全部投下水,這可是他們最後的血本了——

到了黔州,吃穿住行、生老病死說不準全得靠這一錘子買賣。

徐德貴強迫自己不要去想這些事情,只專注在肥皂一事上。

次日,徐青鶯很早就分工下去。

所有人分成兩撥,一撥人不進城,直接由解差們帶著,沿著城外趕路,最後在出城的官道上等著。

另一波人則跟著徐青鶯進城。

這還是徐青鶯穿越以來,第一次進城,雖然印象裡原主也經常外出在汴京城內玩耍,可到底沒自己親眼見過。

果然不能對古代的城池有過高的期許。

先是進城門,每個人就要交兩文錢的進門稅,城門也是小小的,遠不如後世模擬修建的恢弘大氣。街道規劃是很典型的北方風格,四四方方的,東南西北方向十分明顯。

徐青鶯一邊觀察一邊想,大周朝的生產水平似乎比宋朝還要低下,百姓們大多著粗布麻衣,且瘦骨嶙峋面容枯槁,神情麻木。

那應該是餓的。

人一餓,身體的熱量會優先維持身體的基礎功能,再是提供給四肢抵禦寒冷,最後才是腦子。

這也就是為什麼人餓了,腦子便自然停止運作,像是鈍了一樣,反映出來就是眼睛空洞無神,說話遲鈍,無法思考等。

趙班頭繳納了人頭費,見路邊人都朝身後的人看去,知曉後面幾人太過顯眼,便拉著徐青鶯低聲說道:“徐六姑娘,咱們會不會太高調了一些?若是被人發現了怎麼辦,不如讓徐夫人換身衣裳吧?”

徐青鶯扭頭,看見今日連氏穿了一身暗紅色褙子,頭髮梳得一絲不苟,頭上斜插一支翠綠通透的玉簪,脖子上掛著海南珍珠項鍊,一顆比一顆圓潤,手腕上還戴著血紅色的瑪瑙手鐲,一看便貴氣逼人,引來行人紛紛側目。

徐青鶯還帶了幾個,都是些丫頭片子。

趙班頭看得出來這些人都是徐青鶯精挑細選的,選的都是眉清目秀,且之前見過世面的小姐或是大丫鬟之類的人物。

這幾個丫頭還有個共同的地方,人老實,至親都被留在流放隊伍裡,依徐青鶯的意思是防止這幫人逃跑。

萬一真有不開眼願意當逃犯的,至少雙親還捏在他們手裡,多少是個軟肋。

趙班頭心裡莫名有些震驚徐青鶯的這些個手段,這又給巴掌又給糖的,立刻把這幫丫頭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別說,這幫丫頭們先前還是灰頭土臉的,雖然現在只是洗淨了臉,臨時拾掇了一番,又在流放隊伍裡找了幾件得體的衣裳穿上,整個人氣勢瞬間不一樣了。

這看著活脫脫的就是富貴人家身邊的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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