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窗明几淨,外頭下著大雪,雪如鵝毛一般紛紛揚揚落下。

院中的一樹紅梅卻開得極好,顏色明豔、鮮活,是這素冬裡一抹絕好的風景。

就如同姬無瑕這個人,不管什麼環境下,都永遠是朝氣蓬勃、充滿活力的。

只是眼下這個人卻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臉上無血色,闔著眉眼,唇也蒼白,一睡就是許多日子。

房中燒著炭火,暖暖和和。

爐上熬著湯藥,藥氣濃郁。

大夫例行來檢查她的身體,而後恭恭敬敬地出來,與站在廊下的人稟說道:“公子,那姑娘的傷勢雖在好轉,可她的意識卻……沉得太深,如此下去,也不知何時會醒,甚至有可能,一直就這麼睡過去了。”

頓了頓,又道:“恕我直言,用了宮中續命的秘藥,能保住這姑娘的命,也能使她的傷漸漸痊癒,但卻不能喚醒她的意識。

“公子恕罪,我等為醫者,只能保全她的性命和治癒她的傷勢,卻無法掌控她的意識。”

行淵不言,只是看著院中盛開得荼蘼的這樹梅。

大夫再道:“那姑娘對什麼都沒反應,唯獨對公子的琴聲敏感,也只有照舊讓她多聽聽,說不準哪天就醒了。”

大夫沒說,可若哪天那姑娘對他的琴聲也沒反應了,那便應是誰也喚她不醒了。

說來也奇,換旁人彈琴,那姑娘也是絲毫沒反應,獨獨就對公子的琴有反應。

唯有公子彈琴時,那姑娘閉著的眼珠子才會轉動。

要是換個人來,她還就不吃那套。

阿綏回來時,正好聽見大夫說的這番話。

誠然,醫者只能醫身。

他想,倘若這世上連公子都喚不醒姬姑娘的話,就沒人能夠喚醒她了。

大夫退下以後,阿綏走到屋簷下,行淵問道:“薛聖那裡有訊息了嗎?”

阿綏應道:“收到薛大夫的回話了,薛大夫說,姬姑娘的性命和傷情情況能穩下,已是行大夫之能事。

“要想姬姑娘醒,一是她的元氣得到了足夠的休養;二是她的精神得到足夠的刺激。

“薛大夫還說,掌控心神還是公子比他在行。而且,姬姑娘什麼都聽公子的。”

當初姬無瑕傷得重,儘管行淵後來捂住了她的耳朵,可還是不能完全阻絕,她無法避免地二次受創於他的琴聲。

當時來不及回去請薛聖過來,蓬萊最好的大夫都被行淵召來了,又用了蓬萊宮中延續多年的秘藥給她續命,能在短時間內將她身體的所有生命力都激發出來,才使得她熬過了難關。

只是眼下姬無瑕身體尚弱,行淵在琴裡並不能過於攝奪她心神。

停頓了一下,阿綏又道:“還有一事。二王爺家的世子,鎖定了那海船沉沒的位置,集結了他王府的船隊,要把沉船打撈起來。”

之前穆二爺帶著滿船的人去尋行淵回蓬萊,結果穆二爺和他滿船的護衛卻沒能順利回來,此事難免有疑慮。

蓬萊皇帝已經駕崩了,朝中勢力本就分崩離析,行淵這一歸朝,更加是暗潮洶湧。

行淵說船在海上遭遇了風暴,其實大家大抵都心知肚明,但唯有穆二爺王府的世子及其黨羽不服,一口咬定是受行淵所害,定要找出證據。

皇帝棺槨停靈三月,三月後再葬入皇陵。

眼下蓬萊舉國哀喪,帝位空懸,宮裡朝中皆不明朗。

都知皇帝在駕崩前心心念念著大皇子回朝。可大皇子已然在外許多年未歸,而今便是回來,又如何清楚局勢,又怎能融入到朝廷中。

但皇帝駕崩前留下了一卷遺詔,交由從小跟皇帝一起長大、服侍皇帝幾十年的老太監保管。

那詔書現在何處,只有老太監知道。

按照皇帝遺願,等行淵回朝以後方才昭告天下。

但如今行淵是回來了,卻不算正式入朝,皇帝棺槨也還沒有發往皇陵,儲君一事暫且擱置,詔書也就一直沒拿出來。

各朝黨也不明著表態,就是還在觀望。

行淵聽了阿綏所言,反應平淡,道:“讓他撈吧。海上也非風平浪靜之地。”

阿綏應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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