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什麼?”

我隱隱覺得哪裡不對勁,卻說不上來是哪裡。

沈故呵呵發笑,反問道:“這都能忘,對不起她的究竟是你還是我?”

我在這一日對十二弟厭惡至極。

“對朕出言不遜,打三十板子,禁足於宣王府中,非召不得出。”

-

我不允許任何人再提起江清月這三個字。

只是在每年春獵結束後去一趟揚州。

有時候運氣好能看到江清月,有時候在那住上許多天都不見她。

直到三年後,我看到她和秦顧走在一塊兒,有說有笑往她家裡去。

秦顧似乎往我這兒看了一眼,踏進她院中的腳步一停。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撒嬌的口吻:“親一口。”

江清月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幹嘛?”

秦顧就催她先進院子裡。

我怔在原地。

秦顧會對她提這樣的要求,他們的關係大概不只是朋友了。

我的心好像被一隻大手死命的拽緊了,往死裡拽,不給我留半點活路。

很多年前,我和江清月也是這樣卿卿我我,那時她是真的歡喜我。

秦顧一個人又走出來,關上院門,徑直向我走來。

他站在我面前,向我施禮:“我們過幾個月便要成婚了。”

我說:“是嗎?怎麼還要過幾個月?”

民間的親事不是一向辦得很快。

秦顧不動聲色道:“我們很看重這場婚事,要準備許久。”

我生硬的說:“哦。恭喜。”

他又說:“皇上今後不必再來了。”

我平視著他,好奇道:“怎麼不是她來同朕說?”

他眸中有瞬間的閃爍:“她不想見你。”

“朕做了什麼,至於她不想見朕?”

我笑笑,不留餘地的戳穿他,“還是你以為,一旦朕出現在她面前,你功虧一簣?”

秦顧也是個犟種。

他大概知道他身後有龐大的秦家,這個世族盤根錯節,勢力遍佈大夏,我不得不投鼠忌器。

“皇上,你別忘了,許多年前你就安排她做我的妾室了。”

我說:“可是她並不願意。”

當初便不願意,怕是對秦顧的第一印象並不好,如今未必能真心接受他。

秦顧道:“我已不再是秦氏家主,我有自由身,想去哪兒便去哪兒。你行嗎?你可以像我一樣,陪她柴米油鹽,或者走遍五湖四海嗎?”

這句話叫我深思。

我回到金陵城中想了許久。

那些去就番的兄弟,也有能力尚可的,卻僅限於尚可,無一人出眾。

事關天下萬民,我豈能草率?

-

這一蹉跎,便是數年過去。

直到聽聞江縱十歲過了院試,我心血來潮的專程下揚州去看了他一眼。

在揚州的煙雨樓上,我看到江縱與一個成年男子玩飛花令。

他滿面少年稚氣,吟起詩句來卻如大江東流,滔滔不絕。

對方節節敗退,最終心服口服的認輸。

江縱贏得滿堂喝彩。

皇姐看著那孩子,滿目欣賞之色,突然間對我說:“沈霄,你有沒有覺得他像你?”

我說:“我十歲的時候不如他。”

皇姐又道:“你不覺得他長得像你?”

這麼一說,仔細看來確實像我。

“畢竟是朕侄兒,侄兒和大伯像是有的,”我笑道,“皇姐,他也挺像你的。”

皇姐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沒再多說。

我很遲鈍的反應過來,她似乎話裡有話。

-

回宮後,我問了喜公公:“宣王和朕像不像?”

喜公公搖頭:“不像,皇上同長公主眉眼倒有幾分相像。”

我和皇姐像,我是早就知道的,畢竟我們同母同父,她伴起男裝神似我。

我又問前來商議要事的柳太尉。

“朕與宣王像嗎?”

柳太尉愣了一下,再道:“臣認為不像。”

我還問了太后。

太后說:“你像你的生母,宣王像先帝,你們自然是不太像的。”

-

可是江縱像我,他竟然像我。

我召沈故來見我,仔細端詳了他一番,再次確定他同我長得實在不一樣。

我靠在椅背上,目光茫然的望向遠處,使勁往腦海裡掏些什麼,卻一無所獲。

沈故見我遲遲不語,出聲喚我:“皇兄?”

我神色凌厲,冷聲道:“朕的孩子,你也敢說是你的。”

沈故微微一愣,然後大笑:“皇兄,我何時說過孩子是我的,清月也從未提及孩子爹是誰,是你自己忘了你做過什麼,又以為孩子是我的,旁人也這樣以為而已。”

我猛地立起,心中猶如驚濤駭浪一般。

“江縱真的是朕的孩子?!”

原本我並不能確認,方才的話也不過是詐他的。

沈故見我如此反應,知我誆他的,一絲懊惱後,挾著無奈的語氣替我憂心。

“皇兄,你怎麼能幹出強暴她的事來,叫她恨透你了。你的酒品太差了……江留知道這事差點要衝進皇宮跟你拼命呢,我給他攔住了。”

我強暴她?

我離座走到他面前,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企圖找到撒謊的痕跡。

他一定在撒謊,我怎麼會強迫她,我怎麼捨得這樣對待她?

“朕不可能強迫她。”

“你沒強迫,江縱是怎麼來的?”

他的眼底和他的聲色一絲慌亂都沒有,似乎在說一件絕對真實的事,“她寧可跟我假成親也要擺脫你,你以為,她會心甘情願的跟你做那種事?而且皇兄,你們不是在寢宮,是在御花園的一個逼仄的小山洞裡,你把她強行拽進去就……”

我不自覺的一步步後退,直到後腰撞上了案牘。

我對她的慾望從未宣之於口,卻一直存在。

難道我真的在酒後喪失了全部理智,粗暴蠻橫的對待了她嗎?

我想象不到自己對她踐行獸行的模樣,想到她對我恨之入骨,厭之入骨,每一次設想,我渾身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

無數次,我想跑去揚州問問她,我真的做了禽獸不如的事嗎?還想同她解釋,我不想那麼做的。

可江縱的存在,是我犯過彌天大錯的事實。

我怎麼還有臉去面對她?

我不敢再想那個叫我魂牽夢縈的孩子,只能在無數個難眠的夜晚用枕頭捂住自己的口鼻,反反覆覆精疲力竭的睡去。

直到一年後,皇姐告訴我不是這樣。

她告訴我一個截然相反的事實。

我沒有強迫江清月,江清月也沒有恨透我。

那一晚對她來說只是春風一度。

-

氣不過,我親手去把沈故暴打了一頓。

-

我來到揚州,在她每日回家的必經之路上,等到了她。

她容顏沒有多大的改變,只多了些成熟的韻味,看得出來這些年她過得不賴。

此刻,她有點兒驚訝的看著我。

“你怎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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