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縱說對姜茉好,便是真的好。

姜茉的舌頭不經燙,燕窩粥他便自己嘗過了吹涼了餵給她喝。

甚至還蹲在她面前,親手給她洗腳。

姜茉說了好多回,她還彎得下腰,可以自己洗。

他卻偏不肯讓她彎腰,指腹溫柔的磨搓過她的腳趾:“你就給我個機會,讓我寵一寵自己的媳婦兒。”

媳婦兒。

這三個字落在姜茉心裡跟蜜糖一樣甜。

“不要對別人這麼好,好不好?”她剛剛說出口,就後悔了,她怎麼能對太子提出這樣的要求?

江縱一愣,抬起頭,答應她:“好。”

他願意在心裡給她一個很特殊的位置,不被人取代的。

-

不久之後,江清月在東宮暖閣中無意間看了一出好戲。

那一日,她是準備過來看看姜茉的,剛在暖閣的屏風後坐下,太子妃柳方倩和側妃姜茉相繼而至。

柳方倩開口道:“姜茉,我今日就與你把話說個明白,你不要仗著恩寵為所欲為,我才是太子妃,這在尋常人家我也是你的主母,你卻一而再欺到我頭上來,當真以為我會容你?”

姜茉驚訝的說:“太子妃何出此言,我哪裡敢欺太子妃呢?”

“太子一到我這兒了,你就鬧不舒服,把太子叫過去,”柳方倩指著她的鼻樑,說道,“你當太子看不穿你的把戲?他不過是寵著你……”

姜茉撫著微隆的小腹,嫣然一笑。

“所以太子妃容不下我的孩子,命人在我的安胎藥裡放紅花麼?”

柳方倩臉色變了變。

“你胡說什麼,我沒有!”

“你最好是沒有,”姜茉笑著說,“否則一個孩子,換你太子妃之位,也是值的呢。”

一道屏風之後,江清月挑了挑眉。

她也聽說了,許多次江縱剛到太子妃那兒,姜茉的婢女就來傳話了,一會兒頭疼,一會兒肚子疼,有時候還腿疼。

偏偏江縱就肯慣著她。

這姜茉是把對太子妃的挑釁放在了明面上,太子妃也不閒著,明面上裝著大度,私底下想把姜茉肚裡的孩子除之後快。

很好,兩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改天總要把江縱弄得頭禿。

沈霄聽江清月說那些事,無奈道:“今後這樣的事多了去了,你要管,是管不過來的。咱們看好皇嗣,別叫柳氏下了手,也別讓姜茉自傷栽贓給柳氏就成。”

-

江縱和姜茉之間終究爆發了一次。

他太過於驕縱側妃,惹得柳太尉不滿,找他喝了茶。

柳太尉面上恭恭敬敬的,端著慈藹的笑,卻問了他一句:“太子殿下飽讀詩書,當聽過一句話,寵妾滅妻必家宅不寧?”

連父皇都對柳氏一門禮敬三分,江縱自然懂得該怎麼做。

當晚,江縱就去了太子妃處,結果伺候姜茉的婢女又來了,說姜側妃身子不舒服。

江縱頭一回沒有跟著走,回絕道:“找太醫吧。”

結果姜茉不肯,又派婢女來請了兩次,終於惹了江縱不耐。

江縱對那位婢女說:“你去告訴側妃,她若是再來叨擾我和太子妃,明日後日我都不去看她了。”

終於婢女不再過來。

他人雖沒過去,心裡到底放不下,次日他早早就起了,趕在上早朝之前去了姜茉那裡一趟。

他過去的時候,姜茉坐在冰涼的地上,雙手抱著渾圓的肚子掉眼淚,也不知她到底在地上坐了多久,哭了多久,興許是一整夜。

邊上兩個婢女似乎勸得嗓子都啞了,也無濟於事。

就連婢女告訴她太子來了,她也不肯扭頭看一眼。

江縱在邊上站了會兒,親手去拉她起來。

她甩開了江縱的手,哭著說:“你不要我了,還來管我做什麼?”

“怎麼不要你?不要你了我會來嗎?”

江縱只覺得太陽穴裡漲得疼,無奈的長長嘆了口氣:“茉兒,我盡力了。”

總不能真的把柳方倩擱在那不去理會,總是必須要對太子妃盡人事的。

他將姜茉寵得太過,難保不會有朝一日惹得群臣逼迫他處置妖妃。

“你盡力什麼了?”姜茉流著淚尖聲質問,“你跟柳方倩睡在一起,不快活嗎,她伺候的你不舒服——”

她話未完,臉上捱了一記耳光,叫她剩下的話都堵在了喉嚨裡。

姜茉捂著臉,雙眸震顫,難以置信的望著他。

她身側的婢女忙跪下求情:“太子殿下,側妃娘娘懷著孕,她也是太在意殿下您了,她不是有意的呀……”

江縱臉頰肌肉都繃緊了,垂在身側的手發抖。

“姜茉,是我太慣著你了,叫你不知輕重什麼汙言穢語都敢說。你自己好好想想,想明白之前,我不會再來看你。”

-

白日裡,沈霄見他盯著自己的手發呆,“怎麼?”

江縱沒頭沒腦的問他:“父皇,你打過我娘嗎?”

沈霄詫異,“打她幹嘛?從來沒有。”

他又不是活膩了,反倒是他自己被江清月打過幾個耳光。

“哦。”江縱有些垂頭喪氣,“父皇,我突然覺得娘說的對。”

女人多了真的事多,比朝堂上那些事還要麻煩,困擾到他頭疼。

怪不得父皇就只要一個,他只要全心全意對一個好,便不必操心旁的了。

沈霄看這情形,猜出來大概,有點吃驚。

“你打姜茉了?”

江縱有氣無力的嗯了一聲。

沈霄皺眉:“胡鬧,縱使她難纏任性一些,可她現在懷著身孕,你有什麼忍受不了?哄幾句不會?怎麼對一個女子動手?”

江縱手撐著額頭,心煩道:“她怎麼就變成這樣了?”

-

連著許多日,江縱都故意忙到很晚,回到東宮倒頭就睡,誰那裡都不去。

大半個月過去,他突然問了小六一句:“姜側妃沒有鬧過了嗎?”

小六說:“是的……”

“也沒有派婢女來找我?”

“……沒有。”

江縱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她大概終於懂事了,懂事了便好,“我去看看她。”

到了汀蘭苑,她房門緊閉著,婢女怯怯的說:“殿下,側妃剛睡下,說不想被人打擾。”

江縱心想著她現在身子重,是應該多休息。

“你告訴她,我明日來看她。”

結果一連三日,都是這樣的回答。

江縱這一回不肯走了,“什麼意思,她不肯見我?”

婢女說:“只是側妃娘娘累著了,要休息……”

江縱沒有再聽她的鬼話,推開了這道門,走了進去。

姜茉正坐在矮榻上織著一件小衣服,見他過來,淡淡瞥了他一眼,放下手裡的東西,起身恭恭敬敬行了個禮。

江縱伸手扶她:“告訴過你不用給我行禮。”

她低著頭默不作聲。

江縱看向她圓鼓鼓的肚子,目光柔了許多,伸手去摸,她後退了一步避開了他的手。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尷尬的收回,問她:“分明不在休息,怎麼拒絕見我?”

姜茉頷首,淡淡的說:“太子去太子妃那裡便好,不必見我。”

“你……”

江縱語塞,果然她還在置氣,她根本就沒有想明白。

“好,如你所願。”

他轉身就走,一如上回一樣果決。

只是這一回直到他走沒影了,姜茉的眼淚才掉下來,她擦去了,回頭繼續織小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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