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永安宮,辛薇沒能歇著,立刻被提到孟惠妃面前跪著回話。

孟惠妃拾掇著指上鑲玉鎏金護甲,掩嘴打了個哈欠,懶懶道:“皇后叫你去做什麼?”

“皇后娘娘問奴婢可想服侍皇上。”

說著,辛薇羞紅了臉。

她早在回來路上便想過,無故被皇后召見,必得在惠妃面前說出個所以然來的。可總不能告訴惠妃,皇后要讓她動手?

也不可把自己摘得太清了。能令惠妃惱怒的,必能令她輕信。

果然,孟惠妃手中動作一頓,冰寒的目光將她上下打量。

秦姑姑是個謹慎的性子,刨根問底道:“皇后娘娘若真有心叫你服侍皇上,怎不給你個位份?”

辛薇急急喊道:“娘娘明鑑,奴婢有自知之明,怎敢攀龍附鳳?是奴婢拒了皇后美意,自請留在永安宮的!”

“你敢拒絕皇后?”孟惠妃嘲弄道:“怕不是你求著皇后給你一條明路,皇后沒有應你吧!”

辛薇淚眼汪汪的,磕了個頭:“不敢瞞著娘娘,婢女身無完膚,實在是不配侍奉皇上,才拒絕了皇后美意。”

說罷,她掀起素色廣袖,露出疤痕密佈的手臂。

確定孟惠妃看了個真切,她又展示了另一隻同樣猙獰醜陋的手臂。

辛薇低低道:“奴婢自小為奴,遭了不少毒打,身上沒有一處好的地方。伺候皇上的女子必得通體無瑕,奴婢這身子若是敢呈給皇上看,怕是會死得痛快。”

孟惠妃沒見過這樣的軀體,心中微微一撼,眼中的冰寒不知不覺消散了,挪開眼去:“這倒是實話,這身子伺候不了皇上。”

辛薇跪著上前兩步,卑微懇求:“奴婢到了永安宮,頭一次這麼久都沒被打,總算過上了這麼好的日子。娘娘請不要趕走奴婢,奴婢願為娘娘做牛做馬……”

孟惠妃挪了腿,怕她髒兮兮的碰到了自己。

“滾遠點,別挨著本宮。”

辛薇緊著身子,抬起臉,“娘娘能不能不趕走奴婢……”

“本宮何時要趕你了?”孟惠妃擺手道,“不過一個婢女,本宮難為你做甚。”

辛薇感激涕零叩謝了恩,隨後一步步退到殿門口,跨門檻之時,聽見孟惠妃同秦姑姑說話的聲音。

“這贗品也忒差了些。不過怎麼能被打成那樣,可憐勁兒……”

孟惠妃說著可憐,卻笑出了聲。

-

臨近臘月十八,宮中將大辦酒宴,分封在外的王爺們都特許回了皇城,慶賀長公主生辰之喜。

孟惠妃在諸多奇珍異寶中挑來揀去,無從抉擇。

便把永安宮中太監宮女的盡數召來,叫每人出個點子,誰想的法子最好重重有賞。

宮人們有說送玉如意的,有說送胭脂水粉,名家字畫,琉璃金釵……

孟惠妃聽得煩了,不耐道:“年年就是這些,一點兒新意都沒有,本宮要的是能讓長公主驚喜,讓皇上讚許的法子!”

秦姑姑也束手無策。

“娘娘,長公主哪般奇珍異寶未曾見過,年年貢品也是長公主先挑,再是皇后和娘娘您,還有什麼稀罕物件,能叫長公主歡喜?”

“本宮不管,你們給本宮好好想!哪怕天上地下,必須給本宮想出來!”

這次送禮送得妙,便是在滿朝文武和皇親貴胄面前大出風頭,況且長公主高興,便是皇帝高興。

年年有幾個送禮送得絕妙的,每每孟惠妃都是事後懊惱,怎麼她就不曾想到。

於是今年,她逼宮裡人絞盡腦汁,也得想出個出彩的法子。

角落裡有個不起眼的身影出了聲。

“娘娘,奴婢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

孟惠妃撇了她一眼,“說。”

辛薇說:“娘娘,這隻能說給您和秦姑姑聽,不能讓旁人聽了去。”

孟惠妃輕哧一聲,抬手命人退下。

聽聽無妨,是不是好法子她自會權衡。

她懶懶斜靠在寬大的檀木椅上,一雙嫵媚的丹鳳眼睥睨著辛薇。

“說。”

辛薇一五一十道:“長公主曾在民間廣招各地商人,只為繪製一張輿圖,終不能成。娘娘若是繪成此圖,於臘月十八奉上,長公主必然歡喜。”

孟惠妃眯起眼,“訊息可靠?”

辛薇道:“長公主給的賞金極其厚重,許多人躍躍欲試,這在民間算不得秘密。”

秦姑姑在孟惠妃耳邊說:“縱使屬實,可長公主重金懸賞都繪不成的輿圖,咱們只有一月期限,如何能成?”

孟惠妃眼角微揚,“商人雖走遍各地,可都專挑寬敞好走的大路,不知地勢險要,不知城防幾何,不知何處易守難攻,給不了長公主要的訊息也是自然。”

“娘娘好生聰慧。”辛薇抿住嘴角,神色恭維而鄭重。

“她要的是哪裡的輿圖?”孟惠妃問。

辛薇搖搖頭:“奴婢不知。”

她的話,孟惠妃信了七分。

這位長公主的確對那些琳琅之物不感興趣,似乎不曾見她用過胭脂粉黛,也從來是一身輕便素裝,視這皇宮幕天席地一般。

若是她感興趣的,權勢二字首當其衝。她不僅想把大夏朝廷握於囊中,更想蠶食周遭列國,以闊夏朝疆土。

想要繪製一張輿圖,確實像長公主要做的事。

也必是要得來不易之物,才能在眾權貴面前脫穎而出。

“去查,長公主究竟想要何處的輿圖。”孟惠妃道。

秦姑姑覺著哪兒不對勁,卻說不上來,思來想去的,剜了辛薇一眼:“我會去查個明白。”

辛薇恭謹道:“姑姑會查到的。”

-

臘月十八。

沈書寧對過生辰這事並無多大興趣,以往都姍姍來遲,今日卻早早的等在養心殿內。

沈霄進去時候,她正在逗弄鶯哥。

她一襲修身蒼青色長裙,無點綴配飾,梳了清清爽爽的單螺髻,斜插一根如意釵,顯得人精神卻過於樸素了些。

從前沈霄還會勸她盛裝打扮,可她無論什麼日子,都不願花功夫在這上頭。

輕便,容易,便是最好。旁人若要逼她穿戴繁瑣,必遭她數落。

久而久之,沈霄便也不再勸,只要皇姐舒心便好。

“這鳥有脾性,皇姐這麼逗,它該鬧絕食了。”

沈書寧轉過身,峨眉淡掃,英姿颯颯。

“近來你的寵妃忙得很,你可知道她在忙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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