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整軍衛,肅清折將,

雖無寸功建樹,但秦軍士氣磅礴,如班勝之師,

“信?誰的信?”

桓齮駐紮軍營大帳,傷勢未愈,一襲束衣便服,難掩老態,

前營帳官稟著一封簡信搖頭不知,

老將蹙了蹙眉,心中莫名湧上一股不詳的預感,

展折一瞧,一口氣哽在喉嚨,憋得老臉通紅,

“快,封鎖平城,就算一隻螞蟻也別給我放出去。”

老人一巴掌拍在桌案上,壞了,那個小祖宗又開始作妖了,

“桓老將軍,經探查,李牧已然離開南長城了。”

一赤裙女子滿身風塵,朱唇略顯乾涸,襲夜風掀帳而入,

見桓齮揉頭摁額的模樣,元嫚美眸一凝,

“扶蘇,又跑了?”

知弟莫若姐,之前元嫚就察覺到了些異樣,

扶蘇前日將百浮屠和虎賁軍全部交與了元嫚,

好讓其時刻留意李牧與趙軍的動向,免遭突襲攻城,

可南城如今守軍不過萬數,井陘戰況吃緊,李牧怎麼會在此多耽擱下去,

因此元嫚在出城之前,還特意與桓齮叮囑過,扶蘇若是再想跑,打斷雙腿也無妨,

左防右防,如今瞧這架勢,怕是回來晚了一步,

“其早就預料到李牧會折返井陘,附帶手書一封,想請王上令我掌三萬秦甲繞路籌糧,一併匯於井陘。”

桓齮苦笑一聲,並非其大意瀆職,

公子寵幸女子,散去左右護衛,他總不能進去盯著計時吧,

雲雨一番,床第情話,非禮勿聽,

等護衛掌燭敲門,再進去的時候,就剩下這一封書信了,

“我與王賁先行去井陘,上將軍請示父王之後,大可聽命行事。”

元嫚沒心思聽桓齮解釋,

扶蘇重傷,並不作偽,就算其本事再多,血肉淋漓的身子已容不得其胡鬧,

無論如何,元嫚也要把其帶回咸陽,修身靜養,

距井陘不足百里的田畝小莊之中,

一行四人落腳歇乏,村廟之中起著篝火,倒也照得亮堂,

“這是什麼兔子,這麼難吃。”

扶蘇嘔了一聲,擦了擦嘴,

張良蹙了蹙眉頭,咬了一口,小臉崩的苦澀,

“我覺得不是兔子的問題。”

換了一身收襟儒袍,雖然不過十歲出頭的年紀,但瞧著卻有君子雅態,

徵瑟玉指挽著一根染火枯枝,美眸中帶著一縷寒光殺機,

“你怎麼知道我會離開平城的?”

扶蘇拉過徵瑟的手,抽出那截枯枝,咧嘴一笑,

張良與花狗在兩軍撤戰之後,一直跟在元嫚身旁,

扶蘇藉口支開了老姐,卻把這兩個小傢伙忘了,

待麟虎出城之時,花狗勒著一匹棗馬,身後綁著張良,一路跌跌撞撞的跟在身後,

“李牧將軍必然不會在南城耗下去,其一走,你必然會跟上去。”

張良瞥了一眼莊廟外蠢蠢欲動的幾道身形,開口回道,

“李牧將軍,必須要死嗎?”

看著那個拉著女子羊脂玉手的黑袍少年,張良目光灼灼,

兩人年紀相差無幾,可於張良眼中,他那引以為豪的早慧聰穎較扶蘇而言,簡直是泥瓦比珠玉,

在這位美豔女子眼中也好,王賁,元嫚眼中也罷,扶蘇是一位可倚靠,尊崇,信賴的王,是君主,是親情之上的守護,

而張良,僅僅為一個聰慧的孩童,

這並非是單憑出身便可解釋通的怪象,

甚至就連張良自已,在看過那一場壯烈廝殺之後,也不得不承認扶蘇身上有著一種激盪人心的獨特氣勢,

並不怎麼高大的身形卻可擎天杵地,輕飄飄不顯威赫的言語卻能撼人心神,

“必須死。”

扶蘇抬了抬眼皮,臉色有些蒼白疲憊,十分慵懶的倚靠在徵瑟懷中,

重傷難愈,若非有徵瑟在身旁,其還真不敢輕易走出平城。

“為什麼?”

張良有些不解,扶蘇好像對李牧有著特殊的執念,不死不休的殺意,

同是大趙基石,敵國悍將,對酉時與李牧,扶蘇簡直是兩個態度,

“李牧不死,趙國不亡,僅此而已。”

扶蘇摩挲著手指,嘴角掛著一抹淺笑,篝火剪影,重重疊疊,

“以如今大秦的國力,兵卒之悍勇,你之狡詐,亡趙並非只有攻城一途。”

張良搖了搖頭,他看得出,扶蘇有辦法繞過李牧,直破邯鄲,但是不知為何,其一直將目光放在李牧身上,

有些捨本逐末的嫌疑,並非智者所為,

“哦?是嗎?”

扶蘇挑了挑眉, 武廟四聖十哲七十二將,張良位居亞聖,僅次姜太公主神一席,

如今雖為稚子,可其心思睿智,以遠勝常人,確令人心驚,

“你到底想做什麼?”

面對扶蘇的調侃玩味,張良有種被戲耍的感覺,

“很簡單,我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三個字,少死人。”

扶蘇笑了笑,坦言相告。

“少死人?七國紛爭百年,血染山河,屍骨成江,大秦踏馬天下,野心勃勃,若無百萬骨,何來千里圖?你若真有此心,那便應該帶領秦軍,返回函谷關,熄了一統天下的念想。”

張良嗤笑一聲,好似聽見了什麼玩笑話,

南城一陣,秦趙十萬二郎,埋骨黃沙,你大秦公子居然在此信誓旦旦的說著仁慈言語,當真是惹天下人笑話。

“百年紛爭,萬里沙場,死的人已經夠多了,總要有終結的時候,倘若無大秦,下一個百年,便是我華夏兒郎死盡之時。”

扶蘇神色肅穆,目光凝凝,非危言聳聽,沒有哪一片土地,能屹立於戰火之中百年不衰,哪怕是泱泱華夏,

張良呆愣片刻,張了張嘴角,猛然想起當年禮拜荀子時受教得一番言語,

“天地抱圓,終得一始。”

世時輪轉,終生始,始誕終,於如今亂世而言,大秦或許就是擔起終結落幕的燎原野火,

燒盡屍骨,埋入土壤,於血肉灰燼之中才得以孕育出新的生機與希望。

“可是你本可以用更為簡單的方法去結束這場百年殺戮,為什麼非要將其帶入另一個高潮,為了彰顯大秦的強悍?”

張良斂了斂神色,這才是扶蘇前後矛盾的地方,

“我之前也如你所想那般,屠了一座邯鄲城,趙國就亡了,趙國之地就會歸屬大秦,多簡單。”

扶蘇聳了聳肩,徵瑟在邯鄲潛隱多年,也是為了此舉做準備,

可臨近當頭,嬴政的一席話,確實點醒他,

“賊人盜寶,乞人尚鄙,強人奪金,弱民恨力不足,君王徵地,天下拱手讓之。”

嬴政是在告訴扶蘇,大秦征戰天下,不可如盜賊一般,即使盜得了天下珍寶,也會被萬民所恥,

若史策上的秦如強人一般,以苛武鎮壓六國,一統天下,

那如今扶蘇所作所為,便是像如君王一般,土地城牆之外,仍有人心所向。

“李牧並非擋在了趙城之前,而是擋在了趙民之前,我要打斷趙國的脊樑,重塑根骨,他李牧,必死。”

看著終於鼓足勇氣踏入村廟的幾位莊戶村民,扶蘇微微一笑,攏袖起身,

篝火之前,柴木薪芒噼啪炸裂,

黑袍綴火,寧靜桃眸之中拖曳漫天星河,

“我叫扶蘇,大秦公子,殺我,可續國運昌隆,爾等,可敢上前?”

我救趙民,是我的事,趙民殺我,是趙民的事,

無關善惡,仇怨有報,來來來,大秦鐵騎之下百萬冤魂,於我身前,為何敢怒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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