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館近在眼前，商諾坐直了身子，理了理衣服，她說：“等會兒，我會向周爺爺提出解除婚約。”
“這一次，是我放棄了。”說到底，終究不是一個人。
商諾嘴角的苦笑一閃而過。
周子霖望著後視鏡的目光閃了閃，到最後也沒說話。
“大少爺，二少爺。”
周子霄停了車，周家的管家常德站在門口等候。在看見商諾的時候語氣頓了頓，隨後才說：“商小姐。”
商諾坐在車裡沒動，看著常德笑彎了眼睛，回了一聲，“常先生，好久不見。”
常德嘴角的笑意頓時僵住了，整整十秒鐘，常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商諾看著他不應聲。
叫自己“常先生”的，只有一位。
他曾經的學生，商若情。
周家兩位少爺呆住了。
常德突的眼眶通紅，手控制不住的顫抖。
最終，常德像是反應過來，上前一步，伸出了胳膊，低垂眼簾，恭敬道：“大小姐。”
常德換了聲稱呼，這一聲“大小姐”不是何人都能擔得起的，在那個地方，這一聲是最尊敬的稱呼。
商諾呵呵笑了。
藉著常德的胳膊踏出了車，常德道：“大小姐，老爺在裡面等您。”
商諾道：“常先生這些年，過的可還好？”
話音一轉，商諾又問：“可否夢見我商家人向您討債呀？”
常德腿顫，彷彿要站不住一般。
常德沒有抬頭，只是輕輕回答了商諾的第一個問題：“我很好。”
商諾淡淡應了聲。
常德低聲說：“今日，周家有故人。”
商諾站定，一臉微笑，“故人？”
常德不再說話，替他們開啟了門。
“大小姐，請。”
商諾唇邊的笑漸漸淡下去，她說：“既有故人，見見也無妨。”
周子霄和周子霖反倒是走在後面，兩人對視了一眼，周子霄餘光瞧著常德的反應，他不禁眉心皺緊，暗暗決定要查一下常德的身份。
進了大堂，一眼就看見沙發上的周老爺子和陪在其身邊的齊嶽靈——周子霄的夫人，周家的大少奶奶。
背對著他們的還有一個人，是個男人。背影瘦削單薄，搭在肩上的黑髮柔順黑亮，男人側了側身子，露出高挺的鼻樑和精緻的下頜線，紅色的耳釘在燈光的映襯下格外閃亮。
商諾一瞬間如墜深淵，窒息了一般呼吸不上來。
她死死盯著那個背影。
周老爺子轉過身，站起來道：“諾諾，來。”
商諾身體僵硬，耳鼻如同蒙了水般說不出話，她只能站在原地，像個木頭一樣。
周老爺子拄著柺杖嘆了口氣，對身後的周子霄使了個眼色，周子霄會意，推了一把商諾，“諾諾，爺爺叫你。”
商諾這才如夢初醒，她勾起嘴角笑道：“周爺爺。”
幾人紛紛落座，商諾看清了男人的樣貌。
依舊美的不像話的精緻容顏，似乎歲月並沒有在他臉上留下什麼痕跡，商諾看著竟有些恍惚。
周子霄和周子霖是見過的，紛紛開口：“二叔。”
周老爺子看向商諾，“諾諾，遠行回來了。”
商諾掐了掐掌心，疼痛讓商諾從恍惚中回神，看著面前的男人，那雙勾人攝魄的眸子此時沉淡冷寂，與商諾對視半天，他也沒有打算說話的意圖。
商諾倒是先開了口，“二爺……竟然出山了？”
“經年不見，別來無恙？”
周遠行勾起一抹極其清淡的笑，“爺爺給我來信，說你受傷了。”
商諾一下看向周老爺子，周老爺子卻沒看商諾，雙手抵著柺杖，沉默無語。
商諾：“好了。”
周遠行站起身，商諾才發現他穿了一身亞麻白色休閒衣，身上的檀香也傳入商諾的鼻腔，商諾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變得難看，她轉過頭，不看周遠行。
周遠行問：“你哥哥呢？”
商諾：“不知道。”
周遠行：“我這時出山就是為了找你哥哥，他離開海州了？”
商諾：“你找他做什麼？”
周遠行笑容跟他的性子一樣冷淡，周遠行說：“你哥哥從我那裡偷的東西還沒有還，我實在等不了了，所以我就出來看看，是不是你哥把我的東西給賣了。”
商諾皺眉，語氣也跟著不好：“我哥偷了你什麼東西？”
周遠行彎下腰，盯著商諾的眼睛，“他把上官行遠的骨灰偷走了。”
此話一出，大堂噤聲。
周老爺子不悅的看了周遠行一眼，沒說話。
兩兄弟互相看了一眼，兩人顯然並不理解，一頭霧水。只是察覺出氣氛略有些詭異，忍不住往旁邊挪了挪步子。
常德走到周老爺子身邊，彎下腰耳語了幾句。
“你哥哥挺厲害，進了我的紫竹林還能安全無恙的走出去；但他給我留了一張紙條，說是有本事就光明正大的單挑？哼！真是不知死活的孩子。”
商諾猛地站起身，抬起手就想甩周遠行一巴掌。
周遠行輕巧的握住她的手腕，“若情生氣了？”
商諾怒，“別這麼叫我！”
“上官行遠從來都不是你的，你才是小偷。”
“我和他拜了堂，成了親，他就是我的。化成灰也是我的。”周遠行臉色陰鷙，一句一頓的說。
商諾的臉色已然白的像紙，她顫抖著聲音反駁：“上官行遠從來都是他自己。”
商諾眼含熱淚，她說：“如果他是你的，怎麼會死呢？分明是你不想讓他活。”
“你就應該去死！”
一字一淚，直戳周遠行的心臟。
周遠行：“若情，我沒不讓他活。”
“是他不想讓我好過，他自己想去死，我攔不住。”
商諾：“呵，現在說這些話，還有什麼意義！”
周遠行：“是。所以，我得去拿回他的骨灰。”
商諾盯著他的眼睛，道：“你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