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春將知冬和小怔子幾人叫來,忍著心慌擔憂害怕種種情緒,三言兩語交代事情經過,然後便要指派小怔子和小順子去請御醫。

時辰太早了,知春面嫩年紀小,她怕自己請不來,耽擱了救治的時辰。

而小怔子小順子是蒼辰殿出來的人,膽子特別肥壯,兩人一起去,就算請不來,扛也能扛回一個御醫,完全沒問題。

但二人不是一般人使喚的動的,知春都想好了,要是兩人不去,她就拿掃把使勁打。

主子不醒,她要擔起責任來,不管怎樣都一定要逼得兩人聽話為止。

所以知春對兩人說話時,是提著掃把的。

不過她多慮了,小怔子和小順子十分清楚自己來汀梨院的職責。

二人知道梨花昏倒叫不醒後,互相對視一眼,皆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

小順子立即道:“去太醫署。”急得口音都出來了。

小怔子拔腿就走。

兩人小跑朝院子外去,一個前往太醫署,一個前往蒼辰殿,十分有默契。

知春的掃把也就沒派上用場。

但知春根本沒有心思去想多餘的,和知冬一同守著梨花,兩人替梨花重新換了身衣服。

兩人看梨花面色蒼白,嘴唇咬破了一塊,彷彿沒有生氣的瓷娃娃,眼淚不由噼裡啪啦掉。

尤其是知春,一邊哭得稀里嘩啦,一邊罵自己不要哭,強忍著讓自己冷靜想法子。

但她頭次遇到梨花這種情況,自己也不是大夫,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勉強能安排到這種地步,已經很了不得了。

知春眼淚嘩啦啦的流,不住喚著梨花名字。

隨著晨曦到來,她突然意識到漏想了,主子不醒,要是有人趁機來謀害怎麼辦。

知春頓時急了,不應該把小怔子小順子都叫出去的,留一個起碼能震懾得住外人。

她沒有辦法,於是拿著掃把關緊西偏殿的門,像門神一樣,隨時準備拼了。

直到皇帝前來,聽聞聲音才肯開門。

此時此刻天才剛亮沒多久。

尉遲恭聽到知春描述發現梨花的情形時,心尖隱隱發疼。

他能看出,小賊的情形不像是突發的急症,更像是經受了一場極大的痛楚,承受不住才昏迷過去,嘴唇被咬破定是當時在苦苦忍受。

一想到這點,昨夜在他不知道的時,小賊正經歷著一場煎熬,而他什麼都幫不了,尉遲恭便心疼難忍,還有深深的憂慮。

如果能查出病症,即便是難治之症,給她遍尋天下名醫也在所不惜,這樣的結果起碼心中有數,知道後頭該如何做。

而現下人無緣無故的昏倒,根本查不出病症,是偶然的還是什麼,往後還會不會再發作,一概不知。

尉遲恭憂慮難安,一碰到小賊的事,總讓他十分棘手。

他細細地詢問知春發現的每一處不對的地方,想借此判斷一二。

梨花聽著兩人對話,妖孽問得很細,言語間充滿關心。

這一時片刻竟讓她有種久違的安心縈繞心頭,有些享受被人關心、什麼都不必想的時刻。

床尾有隻四腳獸趁著它主子不注意,邁著四隻肉爪重新走過來在梨花旁邊趴下。

看到梨花醒了,它搖了搖尾巴,歪著毛茸茸的腦袋,用圓溜溜的眼眸看著她,彷彿在問她還好麼。

梨花無聲笑了笑,是毛球呀。

她伸出手揉它毛茸茸的腦袋,烏雪舒服得眯起眼睛,輕輕蹭她手心,“嗷嗚”一聲。

尉遲恭聽到身後的動靜,立即回頭看過來,便見人醒了。

他心頭大石稍稍落下,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探向梨花額頭,發現一切如常才作罷。

尉遲恭收回手,溫和地問:“感覺如何?可有何處不舒服?”

梨花面對眼前的人關懷的眼神,她五味雜陳起來,昨夜的一切湧入腦海,心中複雜矛盾得很。

她以為從此再也不會見到他,也不會見到這個世界。

激怒原主的時刻,她已經做好和這個世界訣別的準備了。

可此時此刻,人就在她面前,而昨夜之事歷歷在目,梨花不知該如何反應,任人將溫熱的大掌探她額頭,只靜靜地看著他的一舉一動,最後輕輕搖了搖頭表示無事。

她想起身,尉遲恭覺察她的意圖,先一步扶著她坐起。

知春這邊話說到半截,聽到貓主子叫喚了聲,又看見皇帝突然回頭說話,便知自己主子醒了。

她又驚又喜,可皇帝牛高馬大擋住了視線,她又不能把人轟開,只好焦急萬分的等著。

終於看見梨花坐起來,知春再也顧不得直接走上前來,關切地問:“主子,您沒事吧?”

梨花看到她紅腫的眼睛,明白是擔心她擔心壞了,要知道這小丫頭脾氣倔,很少哭的。

梨花心裡一暖,露出個笑容安撫:“我沒事。”

知春嘴巴一扁,強忍著哭腔,聲音哽咽地說:“那就好,奴婢先下去給您準備吃的。”

說著也不等梨花反應,直接福了福,倒退幾步,轉身快步走出偏殿。

走出門那一瞬,知春終於控制不住“哇”一聲大哭出來,又趕忙捂著嘴巴抹著眼淚對知冬等人點頭,接著朝廚房走去。

發現梨花叫不醒的時候,知春有那麼一刻以為再也叫不醒人了,她好害怕。

她的命是小姐在回京途中救回來的,從前過得很不好,萬念俱灰時,是小姐給了她活下去的希望和勇氣。

從那時起,小姐便是她人生的信仰,是她前行的勇氣,若是小姐死了,她的人生便坍塌了。

但在梨花的教導下,知春知道哭沒有用,一直強忍崩潰大哭,只是眼淚止不住。

此時見人醒了,知春繃著的神經一鬆,才敢放肆地宣洩心中的驚懼。

她的哭聲自然被裡面的兩人一貓聽見了。

烏雪乖巧地趴在旁邊,梨花和尉遲恭兩人都沒有說話。

梨花是不想說,沒有可說的,不知道說什麼。

尉遲恭是覺察到不對,小賊太過沉靜了,明明近在咫尺,卻給他與世隔絕的疏離感,讓他心頭難安。

他似乎看見了武定邦描繪的那個女孩,彷彿歷經滄桑後沉澱的沉靜,似有千萬重心事,無人能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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