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嘴,還敢狡辯,你看你在這哭得像個瘋婆子似的,那姓童的連回頭看一眼都不曾,就你還當他是個寶,你就是下賤,欠奏、揍,今天不打醒你都不行。”週歲花掄著掃帚對著方若就是一陣狂打。

“住手,別打了,”童朗大喝一聲,卻至始至終沒有回頭,他眼眶發紅,喉結滾動,“若娘,童朗家中貧困,不配娶你為妻,以往有幸得你多次相助,童朗心中謹記,日後有機會再報答你的恩情,今日之後你我便橋歸橋路歸路,權當陌生人吧。”

方若大哭出聲,倔強道:“童朗,我信你,我等你,等你來娶我。”

那童朗單薄的身軀明顯一僵,一行清淚滑落,他咬著牙根一步一步往前走,心中默唸:“若娘,他日若我真的高中,定會回來娶你,但願那時你還未嫁。”

“娶什麼娶?你若是敢嫁他,老孃就打斷你的腿,撕爛你的臉,”週歲花氣喘吁吁的停下打人的動作,一手撐著掃帚一手指著童朗的背影。

“姓童的,限你三天之內把五兩銀子還給方家,否則我就上縣衙去告你,讓你以後都沒辦法考科舉。”

“三日後童某定會把錢歸還。”童朗說完這句便快步走遠。

“娘……”方若悽然的剛喊出一個字,就被方劍打了一巴掌,他一張嘴不比他婆娘乾淨多少,但他自詡在溪平鎮也算排的上號的人物,不願在眾人面前曝露太多不堪的一面。

此時卻是忍無可忍,五兩銀子對現在的他來說不算太多,但也不算少,想當初他在老家鎮上酒樓做賬房那會兒,一個月才一兩銀子的工錢,五兩得要半年才能賺到。

他方家的銀子,絕對不能往外送,一個連童生都沒考上的窮酸書生也想娶他方劍的閨女,什麼玩意?

其實方劍真的冤枉童朗了,他之所以現下十九歲了還沒考上童生,不是他考不上,而是他家中實在太窮,根本未下場考過。

以前在私塾的時候他的成績可一直是名列前茅,夫子也一直看重他,只要他下場發揮穩定,有十成把握能過縣試,九成把握能過院試,八成機會能過府試。

可惜不等童朗下場,家中就接二連三出事,先是死了奶奶,後爹又出意外過世,最後只剩下他們娘倆,他娘生他時傷了身子,一向身子骨弱,常年吃藥吊著命。

童母除了在家打些絡子補貼家用,只能做點家務,重活根本做不了,家裡的生計全靠童朗抄書維持,他原也想攢錢下場考縣試,但他那點錢還不夠給母親抓藥吃的,哪裡存的到錢?

宋長樂與商昭站在遠處看了一會兒熱鬧,等人群散去,週歲花和方劍拉著方宣進了食肆,二人才走過去。

街道上只剩下方若孤零零的坐在地上捂臉痛哭。

“擦擦,別坐在這哭了,起來吧。”

聞聲,方若緩緩抬起頭,視線有些朦朧,她用袖子用力擦掉眼淚,這才看清來人是誰,很是意外,愣了一瞬又有些高興。

“小姐你怎麼來溪平鎮了?”方若嗓音沙啞語氣卻頗為恭敬。

方家也就她和方宣比較正常,宋長樂對他們兄妹倆印象還不錯,不然也不會過來遞帕子。

“恰好路過,沒想到剛來就看了一出大戲。”頓了頓,宋長樂沒再多說,人家正傷心著呢,她卻在看熱鬧顯得不厚道。

“剛才怎麼回事,你與我說說,如果幫的上忙,我會盡量幫你。”宋長樂扶她起來,又把帕子塞她手裡。

“我們找個安靜的地方說話,別讓你爹孃看見。”宋長樂倒不是怕方劍和週歲花,單純就是不想見他們。

況且阿昭也在,她可不想讓那兩夫妻汙了阿昭的耳朵和眼睛。

“小姐,這位公子是?”方若想忽視商昭都沒辦法,這人就在宋長樂身邊,長得出挑惹眼,且方若記得之前在京城英勇候府門前見過對方一次。

“這位是我未婚夫,你叫他商公子就行,阿昭這是我表妹方若。”宋長樂簡單的做了介紹沒有直說商昭的身份。

但方若在京城的時候就知道,英勇候府的千金是賜婚給當今太子的,既然眼前人就是宋長樂的未婚夫,那對方的身份不言而喻,方若垂著眸恭敬福身,“見過商公子。”

商昭頷首,沒有吭聲。

“別整這些虛頭巴腦的了,走吧,去前面茶樓,”宋長樂拉著方若走,想到什麼又補充道:“對了,你也別一直稱我小姐,聽著怪彆扭的,以後就叫我七七吧。”

方若很是受寵若驚,一時舌頭都不利索了,“我真的可以喊你七七嗎?”

“一個名字罷了,喊一喊怎麼了?當然像你爹孃和大姐還有妹妹那樣的,我是不許他們這麼喊我的,你和他們不一樣,你哥哥也是個好的。”宋長樂可不是僅憑在京城時的印象下的定論。

這幾年候府一直暗中派人盯著方家,方家的一舉一動候府都知道,宋長樂雖然去了常州大半年,但對方家的情況也算了解。

方若吸了吸鼻子,沒有接話,神情略尷尬,畢竟方家人都是她的家人,再不濟,她也不好說什麼。

到了茶樓,要了一個包廂,宋長樂與商昭坐在一邊,方若坐在二人對面,她始終低垂著頭,沒敢直視對面的二人。

“我和童朗是在一年前認識的,那會兒方家剛搬到溪平鎮半年多,那天我早上我出門買菜,回去時突然下起大雨,我急著回家,跑的急不小心摔了一跤,當時崴了腳……”

方若一口氣喝完杯中的茶後,陷入回憶中,“我在雨中坐了一刻鐘,半天沒掙扎起來,是童朗正好經過將我扶起,還把我送到了醫館,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後來我們又偶然遇見過幾次,他不知道的我身份,他衣著破舊一看家境就知道不好,但他不亢不卑,背脊總是挺的很直,說話也謙和有禮,氣度非凡,他是個極有才氣的人。”

慢慢的兩人不知何時就互生情素,方若表現的比較直白,但童朗卻一直不敢坦露心意,甚至發現自己對方若有情後,還刻意躲避。

“是我逼他面對的,我不嫌棄他窮,我喜歡的是他這個人,喜歡他身上那骨子韌勁和傲氣……也是我把他拉入塵埃,讓他變得卑微,若不是我自作主張替他還醫藥費,強硬的送東西讓他收下,他怎麼會被我爹孃辱罵捱打時,都沒有底氣反駁一句?“

聽方若這麼說,那叫童朗的青年不是心懷不軌刻意接近她,想騙錢的糟心玩意,不過方若身陷其中,作為局中人,有些事勢必看不清,還是得派人查一查對方的底細。

“我記得離京前,我爹不是另外給你和方宣一百兩銀子傍身?難道銀子被你爹孃發現,搶走了?”

當時葉孝元是看這倆孩子老實,總被家裡人欺負,心中憐惜,便私下給他們錢,還讓他們護住銀子,不可讓家裡其他人發現。

“沒有搶走,我和哥哥把銀子藏得嚴實,只是那銀子咱也不敢拿出來花,爹孃若是發現肯定要打我們一頓的。”方若無可奈何,家裡人把她和哥哥盯得太緊了。

“這樣吧,你先回家去,你和那童公子的事先別急,我會在溪平鎮多待兩天,你們的事我會想辦解決。”

怎麼個解決法就要看童朗品形如何,若是個值得託負的,便成全他們倆,如果對方只是想拿方若當腳踏板,騙錢考科舉的負心漢,那童朗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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