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西東循聲朝著墨止望去,但見那少年雖也一身御玄宗弟子白衣打扮,卻顯得大為市儈,滿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神情,不禁怒道:“比武較技本就有輸有贏,為何我輸了便要這般折辱?”

墨止眉毛一挑,笑道:“這便急了?那你隨便辦個勞什子大會,別人不去,你便要逢人就說,如今你若是比武還贏不了我們御玄宗一個普通弟子,那豈不是更加丟人?此前所說不就比狗屎還臭?臭不可聞!”

其實徐浣塵功力之高,實已遠遠高出普通弟子,可墨止如此說,便是愈發將莫西東拉入下乘,這般心思伎倆原是他當年與鎮中同伴鬥氣時的招數,此刻用在江湖意氣之上,竟也合用。

墨止此前與葉小鸞失散,此刻心中正極苦悶,憋著一股邪火無處發洩,本琢磨著自己回想這些時日葉小鸞所說所行,尋個蹤跡出來,卻不想被眼前這莫西東恁地打斷,此刻所幸便將一腔惡氣盡數撒了出來,他自小口舌伶俐,如今有意惹莫西東惱怒,故而言辭之間更是激揚。

果然莫西東聽在耳中極不受用,原來天下賞金遊俠皆是屬身這俠義盟的統轄,數月以來,可謂分壇過千,弟子數萬,他在俠義盟中武功地位極高,平日裡無論到了哪裡,都是一副大爺做派,何曾有人與他這般言辭態度?當下臉色一冷,說道:“我又不和你比試,要你在此多嘴!”

說著,搶步上前,一巴掌便扇了過去,他這幾步施用高超輕功,登時便到了墨止身前,掌力之下也是毫不留手,他生性陰險毒辣,此刻只想著非得將這不長眼的小子打得昏倒幾日不可,故而掌下呼呼生風,三雲道人等人見他動若脫兔,欲要阻止,竟已不及。

墨止看他巴掌扇到,掌力未至,勁風便已颳得臉面生疼,這才明瞭此人竟是真有實學的功夫,當下連忙屈身避過,掌源擦著頭皮劃過,但饒是如此,額角尚自感到疼痛。

只不過墨止仍是一笑,說道:“閣下又與我動手,莫非輸了還要再多磕一百多個響頭不成?還是說閣下根本不敢依著我提的賭約應戰?若是如此,可不就糟汙了張仙縱盟主一世威名?”

其實以他江湖閱歷,哪裡知曉張仙縱究竟何人,但他鑑貌觀色,看到方才莫西東神情,已是知曉他必定極其尊奉這位錦衣劍神之令,當下隨口攀扯,竟是一語中的。

卻見那莫西東果然臉上一陣顫動,顯然心中動氣,兀自強忍,他牙齒磨得咯咯作響,說道:“笑話,我們俠義盟統轄天下賞金遊俠,老子一諾千金,如何懼怕你們御玄宗一個年輕弟子!”

說罷,返身朝著徐浣塵喊道:“喂,小子!上臺來,我與你過上幾招,若你能勝我一隻手的功夫,我便跪拜山門......”

墨止插口道:“不是跪拜,是磕一百三十二個響頭。”

莫西東道:“是了!磕頭認錯,再不登山門!”

其實莫西東為人聰明狡詐,如何不知這是墨止的激將之法,但他自問行走江湖多年,乃是一流好手,若問江湖之中比自己為強的絕頂高手,自然也有不少,可眼前這少年,不到二十的年歲,自己比他還年長十幾二十歲,如此便多了十幾二十年的功夫,這般時間鑄就的鴻溝,乃是決然不可逾越的,當下心中自信滿滿,這才敢應戰下來。

而此刻一旁的李七襄卻是走上前來,一把拽住莫西東,低聲說道:“莫大俠,此舉不妥,這兩個少年方才不被我喝聲震懾,居然還能穩穩站立,躲避你的攻勢,可見此二人功力不俗,那臺上的小子言語甚是狡黠,你若是如此跌了跟頭,我們這一行,豈不顏面掃地?”

想來這李七襄畢竟是江湖老手,心思沉穩經驗豐富遠勝那大逞口舌之利的莫西東,俠義盟自統轄天下賞金遊俠之後,勢力大增,可聲名卻是不及天下三大宗門那般盛大,故而他們二人此番來到御玄宗,實是也有立武揚威的本意在,莫西東滿心打算著是教御玄宗長老下場,再思索法門擊潰,可卻被眼前兩個少年一通胡鬧,此刻居然鬧到自己要與御玄宗年輕弟子拼鬥,贏了也不長臉,輸了更是丟人,當下心中一沉,霎時間明白過來。

當下冷冷一笑,說道:“好小子,險些著了你們的道兒,若是我真與你們幾個小輩切磋,輸贏都成了恥辱,我可不中你們詭計,若是御玄宗不願參加英雄大會,我們離去便是。”

墨止伸了個懶腰,有意無意地說道:“唉,那便走吧,想來什麼張仙縱也不過如此,手下的紫衣服不如都改叫茄子幫算了!”

他這話語一出,不僅是莫西東臉上一陣紅一陣白,連同他們一行人各自站定回望,眼神之中登時怒意騰騰。

墨止看在眼中,心中只覺歡喜,一股惡氣散去,但此刻莫西東卻是走上前來,怒喝道:“我們盟主名諱,你也敢汙衊?”

徐浣塵冷冷一笑,說道:“偏就你家盟主說不得,我家掌教便由得你隨意誹謗不成!”

墨止聞聽卻是大感讚許,心中暗道:“我原以為你是塊冷石頭,原來還有靈魂。”

莫西東顯然極是崇拜這俠義盟的張仙縱盟主,此刻點點頭,一指演武坪,率先走了上去,說道:“來來來,你們二人是一齊動手,還是一個一個來,我今日教你們看看我們俠義盟的武功!”

說罷,一個縱躍上臺,連轉三個翻鬥,輕巧落地,他這一躍有意顯露武功,臺下一眾長老見他這般輕功,雖不喜他為人,但也著實稱奇。

莫西東見一眾長老各均驚奇,心中暗喜,隨即單手負後,紙扇握於右手,冷笑著說道:“來啊!”

墨止扭了扭脖子便要上前,可此刻肩頭卻被人輕輕一拍,原來是徐浣塵已是率先上前,只見少年輕輕巧巧地同樣飛身而上,御玄宗武功首重陳厚,似這縱躍之術原非所長,可徐浣塵一個縱躍居然於莫西東方才一般高低,少年白袍款擺,更添幾分瀟灑,此刻冷麵站立,渾似芝蘭玉樹,極是俊美。

莫西東眉頭微微一皺,他見徐浣塵在李七襄一喝之下站立不倒,已是知曉他功夫頗高,但方才一招大青陽手更是讓他大驚,緊接著這般身法又是技驚四座,此刻卻也不敢怠慢,可心中著實暗暗計較:“這小子莫非真的天縱英姿,我聽聞御玄宗劍法天下聞名,我不可教他取出劍來,須得以快打快,勝得他便了!”

一念及此,也多行禮,紙扇一束,便朝著徐浣塵面門點去。

他多年來皆是以摺扇為兵,在其中下了大功夫,這摺扇輕輕前探,卻是暗攜疾風,似緩實急,眾人一見他不言不語突出奇招,各自驚詫,墨止更是開口高

嚷:“好不要臉啊好不要臉!”

可莫西東哪管這許多,他意在速戰而成,然而他卻大為低估徐浣塵的功夫,他此前兩輪小較皆不取木劍,空手對敵,雖冷麵不語,心中自有丘壑,此番見他勁力奇出,已知此人功夫竟還遠在自己之上,於是不敢挺掌硬接,趨避側躲,閃在一旁,然而方才站定,眼前摺扇再至,比之方才當頭點來,此刻又是多了一重殘影。

徐浣塵閉氣提縱,側身再避一招,可莫西東扇上功力如影隨形,每每趨避,都應接不暇,且似乎越點越快,眼前重重疊疊皆是白紙摺扇的影子,連連避過十招開外,徐浣塵居然未能進得一招,反而越來越是狼狽。

御玄宗一眾弟子所見徐浣塵對敵哪裡超過三招,似是今日這般只躲不攻更是見所未見,可見莫西東並非徒有口舌的廢物,身上功夫果然了得,眾人眼看著莫西東連連再進五六招,徐浣塵堪堪避過,摺扇已是掃到衣袂,想來若是仍舊如此,只怕不出五招,徐浣塵便要落敗。

莫西東此番突出快手,心中得意至極,他這一手“半空煙雨扇法”乃是平生絕藝,要的便是如煙似雨,紛亂不斷,其中暗含殺招猶如綿裡藏針,他手中使勁,刷刷又是兩扇,第一扇疾點徐浣塵左胸,此刻徐浣塵周身皆被扇影包裹,更無他途,只得側身避過,已是驚險萬分,可莫西東卻是笑道:“你完了!”

原來這頭一扇雖也極凌厲,卻是虛招,真正殺招居然是這第二扇,只見他手掌上肌肉翻湧,也不知如何用勁,摺扇居然在其掌心自行旋轉數圈,好似懸空不落地一般,照著徐浣塵當胸便是凌空劈去,以他功力至此,即便是這等白紙摺扇,其力亦是恍若鐵棒,此刻在他掌心飛旋疾馳,若是當胸被他掃到,只怕胸骨都要斷裂幾根。

他這招乃是方寸之間的妙手,眾人看不真切,也就無從提醒,可莫西東忽地感覺手臂手掌一陣劇顫,一股痠麻痛感順著手臂大筋湧來,手中摺扇失了勁道,頹然下落,可若是這般把持不住,可是大為丟臉,當下咬牙忍痛,強行攥住摺扇,不使下落,但便是這兔起鶻落之間,徐浣塵已覓得空隙,閃身而退。

眾人看得稀奇,眼見莫西東已是勝券在握,居然奇招驟失,各自不解,只有一旁的李七襄瞅著臺下的墨止,驟起眉頭。

莫西東翻開衣袖,卻見手掌邊緣此刻紅腫一片,少府、尺驍二穴居然被人隔空以暗器同時打中,他眼神瞟向臺下一眾長老,他自忖這般認穴打穴的功夫即便是在座長老,若要在這等爭鬥之間絲毫不差地打中,均極不易,可卻見一眾長老雖眸中含著怒意,但各自雙手或下垂,或負後,全無絲毫擺動跡象。

轉眼再望向更近的墨止,卻見此刻墨止翻著白眼看天,雙手抱胸,多伸出一隻手指扣著鼻子,更是連看都不看自己,他不禁心中起疑,暗暗說道:“莫非是臺上的少年身上藏著什麼機關不成?”

正在他躊躇之際,李七襄與墨止竟是一起開口,二人反應速度各自極快,李七襄開口提醒莫西東繼續進招,而墨止卻是呼喊著教道童遞來武器。

徐浣塵與莫西東各自也極機敏,莫西東不再多想,手中摺扇再度點來,而此刻徐浣塵業已持劍在手,御玄宗一眾師徒皆首次見他持劍對敵,心神一振,更是凝神觀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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