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老臉再紅,張口欲要解釋時,太后扭過臉去,先給穆地主加了一快子魚:

“你嚐嚐御廚的手藝,哀家聽說阿陽愛吃魚,當年剛來咱家時,阿陽瘦得就跟貓兒似的,差點沒養活兒。

誰能知道幾年過去,他成了咱家最為俊的小子,穿上一身新衣服,同菩薩身邊的仙童似的。

以前縣裡佛誕節,他去扮演觀音菩薩身邊做仙童,總能得不少的雞蛋,還有幾盒子點心,大戶人家還會給他幾兩銀子。”

穆地主點點頭,“阿陽從小就能幫家裡賺錢了,他得來的雞蛋都孝順了二嫂,點心給了太子,也難怪二嫂拿他當做親生的兒子。”

“萬氏多年不生,可不得把阿陽當做親生的?就屬阿陽會來事,他長得好,嘴巴甜……嗯,不過得分跟誰嘴巴甜兒,哀家沒聽到他口中半句甜言蜜語。”

太后挑理了,又帶出幾分嫉妒。

雲默輕笑道:“興許少兒時的靖王殿下不想討好您,騙您雞蛋吃,靖王殿下一直很有分寸,不會僭越,或是期盼著不該得的。”

太后挑了挑眉,說道:“你猜錯了,哀家是沒怎麼給他開小灶,哀家好吃的都給了太子……不提太子了,阿陽也沒短了嘴,地主同萬氏當我不知道他們給阿陽開小灶?

不過,阿陽吃得最多得還是別人家的飯菜,畢竟他長得好看,又極聰明,往往去縣城轉一圈,總能順點好吃的回來。

大多都孝順萬氏,分給阿晨幾個,他自己吃得不多。”

太后瞥了埋頭吃菜,不敢出聲的皇上一眼:

“以後御膳房每日都要留魚,把最擅長做魚的廚子留給哀家使用,省得阿陽來慈寧宮沒魚吃,哀家偏心這麼多年,不怕朝臣們說哀家越來越湖塗。

朝臣再在皇上跟前唧唧歪歪,皇上把他們派來慈寧宮,哀家讓他們徹底領教村中老太太的偏心難纏!”

“不用,不用,他們不敢。”皇上沒有抬頭,說道:“您偏心阿陽,朕沒半分不悅,畢竟您也是為了老三,況且朝上有不羨,他那張嘴朝臣沒有不怕。”

雲默笑道:“皇上過獎了,臣一直都是講道理的人,他們講道理輸了,就記恨臣,造謠臣狡辯,臣也很冤枉。”

皇上:“……”

若是不知朝野上下大多人被年少氣盛時的雲默諷刺過,清楚雲默彪悍的戰績,皇上還真信雲默的委屈。

論詭辯之能,雲預設第二,沒人敢認第一。

最近幾年,雲默鋒芒內斂,成熟穩重了許多,他這才不經常同人‘辯論’,也不再憑著才華寫罵人的文章。

沒錯!

在皇上看來辯論寫文章的雲默就是憑著才華在罵人吵架。

“譚居士不得哀家心,她生得兒子譚曄到是挺好,天穆王朝的良心之名,哀家都聽過。

那小子不願意認祖歸宗,哀家覺得皇上不要再勉強了,皇上不缺兒子,不需要他延續血脈。”

“這……”

“二哥心疼太子,別再給太子多一個成年又有名聲的兄弟,譚曄一旦歸宗,太子在東宮又坐不住了。”

穆地主認真勸說,“把他放在皇族之外,他能憑著良心做有益於朝廷同皇兄的事,可以為百姓陳訴不平事,也可幫皇上做監視百官的眼睛。

他當了皇子,除了您多出一個兒子外,他想做又能做的事情全都做不了。”

皇上點頭道:“朕不會逼他認祖歸宗,譚貴妃能勸說他回心轉意,朕也不會不認他這個兒子。”

“貴妃嗎?皇上真是大方,一個羞辱你娘,瞧不起你祖宗的人都能當上貴妃?過年皇上哪有臉給祖宗上香?”

“……”

皇上心說,老孃方才不是說得挺好,不管譚氏的事?

老太太記恨著當初輕蔑她的譚氏。

雲默主動開口解圍:“她好歹給皇上生了譚曄,生了一個兒子,譚侯爺對皇上有功,又是最早投靠皇上的功臣,譚貴妃這些年一直在山上清修……不,懺悔,皇上封她為貴妃,也是基於綜合方面的考量。

做皇帝的人最不能有任性,不似太后娘娘隨您心意行事。”

“混小子,哀家聽出來你在罵哀家任性了,哼。”太后將雲默面前的碗快收走,“不給你吃了,你聽皇上的,一點不肯體諒哀家。”

皇上勸說太后別生氣,狠狠瞪了一眼雲默,不過心裡卻很高興,有云默比著,有云默代他說出不好說的話,他輕鬆多了。

以前這活兒是阿陽在做的。

用完膳食後,太后被穆地主陪著去遛彎消食,皇上叫雲默一起去御書房商量朝政。

也就是此時,郭太監才勉強處理好傷口,顫顫巍巍跪在皇上面前覆命。

雲默同皇上一眼看到了郭大太監受傷了。

雲默立刻聰明的止住腳步,向後倒退了幾步,左看看又看看,欣賞起皇宮的景色,認真研究皇宮的宮殿建造風格。

畢竟,敢打皇上身邊最大太監的人,除了皇上的兒子之外,再無旁人了。

雲默又是清楚郭大太監跟著太子走的。

太子沒長腦子,雲默不是蠢人,此時安慰皇上只是太子殿下一時湖塗,可就真把皇上當傻瓜湖弄。

皇上煩躁極了,看郭太監不大順眼,“準你養好傷再來朕身邊伺候。”

“奴才謝皇上隆恩,您吩咐辦得事,奴才辦妥了,奴才不敢說東宮是非,太子殿下……”

郭大太監指了指臉上的抓痕,“是殿下的外祖母抓出來的,奴才給皇上提個醒兒,太子殿下的愛寵郭侍妾同她宛若親生祖孫,郭侍妾在太子耳邊進言,太子殿下未必捨得送走母族一家。”

皇上剛剛在太后面前幫太子說請,老太后看似不計較了,皇上是她親兒子,太清楚老孃的口是心非。

她說不要不在意,相反是考驗你啊,她想要得緊。

當初譚氏瞧不起她,這麼多年了,老太后還記恨著。

太子母族逼死老太后最重要的一個男人!

老太后已經看在太子同皇上的面子上沒要了他們的性命,太子留下母族,老太后能不讓太子進入慈寧宮!

太子對太后不孝順,這名聲一旦傳出去,太子需要做多少事情來挽回?

皇上追封皇后才陷入如今的窘境,早知道一定封楊氏做皇后,他當日真該把穆晨放在萬氏名下。

他給最心疼的兒子找了一群上不得檯面又貪婪無知的極品親戚。

“不羨,你說朕該如何做?”皇上問出話時,帶了幾分殺氣騰騰,暗示雲默說出殺了這群人的建議。

雲默看懂了皇上的心意,開口說道:“臣以為太子生母的孃家人待考證,找上門來的這群人未必就是皇后的真正親人。

臣建議皇上派出人去查證一二,為皇后尋找真正的親人。”

皇上眼前一亮,讚許一般點頭。

太子不孝順太后名聲有損,不孝順外祖父一樣名聲不好聽。

證明那群人是假冒的後族,皇上可以做的事情就太多了。

他還能借此機會給太子找一個可靠又有實力的外祖。

“不羨建議正合朕心思,皇后還在時,同她孃家形同陌路,她父母根本不在意她的死後,恨不得拔去她一層皮,哪有這麼狠心的親生父母?”

皇上大手一揮,直接出動懸廷司為太子生母尋找真正的母族:

“老郭,朕給你報仇的機會,太子是被人矇蔽了,他不知情的,你再跑一趟東宮,把那群人直接送去大牢,等找到太子真正的親人,朕再判冒認皇親的罪犯腰斬。”

“皇上,老奴不敢記恨太子殿下,頭有些昏無法再去東宮了。”郭太監帶著哭聲道:“您開開恩讓老奴先回去歇一會兒吧。”

再去東宮?

還是被揍的命!

郭太監覺得太子一條道走到黑了。

“方才老奴碰見了靖王同秦王,他們都說老奴是裝出來的傷口,皇上是明白老奴的,從不敢在您面前多說一句,更不敢盡讒言,給誰上眼藥。

靖王殿下警告過老奴……老奴再去東宮抓人,老奴怕靖王殿下找上老奴啊。”

皇上眉頭皺了皺,嘆道:“阿陽這孩子對阿晨用了真心,處處為阿晨著想,好吧,你先去歇息,朕再派人去東拿人。”

“多謝皇上體恤老奴。”

郭太監緩緩起身,嘴唇泛青,臉色泛白,顯然這一趟去東宮傳旨意把他折騰的不輕。

皇上突然問道:“小五說了什麼?”

“秦王……”郭太監道“秦王相中了靖王殿下駿馬,他打算討好雲姑娘,未來的靖王妃,早日騎上那兩匹駿馬。靖王殿下堅持秦王背誦下文章才能牽走馬。”

“朕是說,秦王可曾說太子……”

“陛下。”郭太監輕聲說道:“秦王只好奇奴才被誰打了,後來還說奴才嘴欠該打來著。”

皇上擺手讓他退下了,回到御書房,另外又有兩個小太監來回話,將郭太監去東宮的前後詳細講了一遍。

皇上點頭示意知道了,小太監退了出去。

他對整理奏摺的雲默說道:“不羨曾經說過,閹人能用,不可信,朕聽進去了,老郭還是有分寸的,朕在他身邊放幾個眼線,也是打算用他。”

“您打算開內廷司禮監?除了幾個品級高一些公公識字外,其餘太監不僅不識字,見識也不成。”

“朕打算派你去教教太監,不羨先別拒絕,朝廷上的官員朕只信任得過你,你同朕是一家人。”

“臣並非瞧不起太監,您只要放出風生去,內閣大學士都願意來內廷教導太監們,畢竟他們雖然沒有男根兒,卻是您身邊人。”

雲默低垂眼瞼,低聲說道:“您設立內廷,開司禮監,開東廠一切只為監察百官,將內廷同外朝區分開,同時讓太監們為您分憂,在內廷看住楊皇后。

此時,臣一個外朝臣子不適合總留在宮中,而且臣不該同司禮監的太監們有任何師徒的名分。”

皇上倒吸了一口涼氣,一旦內廷外朝聯合起來,他這個當皇帝都有可能被架空。

“內廷太監只需要遵從皇上命令,眼界什麼的……說實話,開了眼界,野心就大,很難再只做皇上的家奴奴才。”

雲默抿了抿嘴角,輕聲建議:“不過他們若是不懂事,也無法篩選奏摺,為皇上分憂,臣建議皇上不如讓女侯順便給他們上上課,指點一二,女侯是女子,她適合出入皇宮。”

“這主意不錯,可朕擔心女侯……你岳母可是清高人,不比譚貴妃差分毫。”

皇上突然笑道:“你這個女婿壞得很,你是故意給女侯又找了一個讓她無法拒絕又憋悶的吐血活兒。”

“她不是臣的岳母,臣夫人不認她,臣也不認她,若說有些許私心,臣記得當日夫人帶著薇薇出府艱難求生時,女侯明知道真相沒有心疼夫人,反而責怪她不肯守寡,說夫人不貞。”

雲默理直氣壯說道:“這話臣記得她一輩子,再無緩和的可能了。”

“你還真是你父親的親兒子!他心眼兒就很小,最是記仇不過了。”皇上笑道,“行吧,朕也順便噁心噁心女侯,這個差事挺適合她,朕的命令,她不敢不尊。”

“皇上,臣以為除了楊皇后之外,其餘女子都沒她那麼大的野心,女侯人品不咋地,教書還是可用的,而且她同楊皇后之間的矛盾極深,正適合在內廷牽絆住楊皇后。”

“嗯,朕記下了。”

很快,女侯收到了教導皇上身邊的太監讀書明禮的皇上口諭,得知是雲默建議後,女侯吩咐套上馬車出門,去雲府理論。

可她沒進去雲府大門,姜氏派人來說,雲默不在家,她懷有身孕不見外客。

“懷孕?她又有了?”女侯既驚喜又擔心,姜氏這個年歲生子很兇險的,弄不好把命搭進去。

“是,夫人已經顯懷了。”

“……”

女侯站在門口神色恍忽,怎麼沒人告訴自己一聲呢?

姜氏不肯見她,她在門口眼睜睜看著誠國公夫人坐著馬車進了雲府,看著譚侯爺的夫人也進去探望姜氏。

只有她這個本該陪伴姜氏的母親入不得府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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