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卻了心頭大事,現在生產隊上也有這麼多人跟他們算是站在一邊的,又知道楊來娣沒去說什麼過火的狠話,趙福安放鬆下來,對楊妙華的話也是無有不應。

這般忙碌一個月,又在這樣的季節,收穫也是很大的,到十月,楊妙華已經收集了一大蛇皮口袋的蟬蛻,她打算趕在天冷之前進城去賣掉——她已經麻煩孫建業進城去幫她問過了,這東西,只要拿過去供銷社還真的收,而且一塊八一斤,可不算便宜呢!

當然,想想蟬蛻的重量,這玩意兒要去到處找也並不容易,就知道價格這麼高昂也是有道理的,畢竟一斤蟬蛻就是千一二百的知了殼,要找這麼多個你說得費多少事?更別說還有這路途運輸的事,那真是能給人麻煩死的。

趙福安對此再度表示了反對:“現在掙工分也夠養活了,我看還是老老實實下地幹活。再說我還在孫叔那邊幫忙呢,也能掙到點錢,你就別老是那麼麻煩總想往城裡跑了。就不嫌累啊你?”

楊妙華知道他說的什麼嫌棄去縣城就是裝的,這年頭還沒進過城的山裡人誰不想進城去看看啊?哪怕那就是一個小縣城,跟省會那種比都不能比,可對山裡人來說那也是城裡,平時都夠不上,又怎麼可能會沒有一點好奇呢?哪怕說什麼山路難走坐車也難受,那都是矯情的,幹農活不累?下地不辛苦?面朝黃土背朝天汗滴禾下土不難受?

說白了他就是希求安分安逸,不想楊妙華去折騰太多。或者說,趙福安其實也有很多底層人的樸素思想,認定自己一輩子也就這樣,就反感於那些往上撲騰奮鬥的人,覺得根本不會有用,反而會被外面世界把魂兒勾走,心野了以後就更不能踏實生活了。

像楊妙華這樣的行為,在他眼中可能就是瞎折騰。

“再說這回你一個人去嗎?一個女人家哪裡方便的?我看你還是交給孫二幫你帶到縣城去賣了算了,反正別個都幫你問了價格了,將就拿去賣了得了。未必你還信不過人家嗎?”

聽他越扯越離譜,楊妙華趕緊開口打斷:“我說一句你硬是能扯出十句來。不是那麼回事,我一個人肯定不行,我是說你還是跟我一路去,兩個人才有個照應。”

“你想得灑脫,那娃娃呢?丟屋頭哪個管?還是說又交到大姐那邊去?”

“大姐又懷起了肯定不行,送到孫家去麻煩林大娘照看一下,這個跟她說一下還是可以的。再說我們也可以幫菁菁帶點布啊啥子的回來。”

趙福安翻白眼兒:“別個還用你帶?孫大孫二哪個進城不比我們多?”

“你光是跟我抬槓是不是嘛?”楊妙華也有點冒火了,“我在跟你好生商量,你到底啥意思嘛?”

趙福安起身就往外走:“這就沒得商量,屋頭又不是沒得事了,老是想進城去咋子嘛?你那個嗯啊子殼殼也嫑擔心了,我去跟孫二娃說,喊他幫我們捎去賣了,到時候錢分一半給我們就是。”

他也還算厚道,曉得這麼大一袋蟬蛻想要運送到縣城裡去並不是一件容易事,這與其說是請人捎帶買賣,倒不如說是跟人合夥。

只是開口就舍了一半出去,還是氣得楊妙華想打人。

要知道這年頭蟬蛻雖然挺多,現在生產隊也沒什麼人揀這東西,但是能蒐集到這麼大一袋,也還是楊妙華自己花了很多時間到處跑去找來的,趙福安真就只是幹活的時候多長個眼睛,回家隨手帶點回來而已。這可真是不花心思送出去也不心疼。

更令楊妙華著惱的是,她本來是打算自己來幹這二道販子的生意,就是不想讓孫家摻和呢,不然他們哪有跟人家相比的實力?就是合夥都說不出口,憑他們家只能被人一腳踢開。這個趙福安可真是好,張口就要把這生意送人手上去。

“你給我回來!”她是真生氣了,“趙福安,你跑出去我們就不過了!”

先喊了幾句都沒喊住,逼得楊妙華使出了殺招,“你別忘了這家裡到底是誰做主!當真以為娃娃都跟你姓這家就是你姓趙的當家了?”

戳心窩子一戳一個準兒。

她本來是不願意這麼鬧的,可沒辦法啊!看趙福安這樣子,那真是要替她拿主意了。

思及此處楊妙華又很是無奈,剛重生回來的時候她總嫌趙福安沒主見沒脾氣不敢承擔一點責任,慢慢地倒是把人教了出來,脾氣也見長,讓他生出了骨頭來了,哪知道這骨頭生出來,卻最先就是對她的反骨,對外有沒有立起來還不好說,這在家裡真是能抖起來了,實在是讓人生氣。

她上輩子那是真乾綱獨斷到死的,在整個家裡就算不是說一不二那也是格外霸道,所有小輩都害怕的主兒,重生回來不過是主動收斂了點,骨子裡其實並沒有多大的變化。上輩子很多事兒都不懂她尚且一把抓拿主意,這輩子她自覺是要把家裡帶到更好的路上的,是更正確也確確實實是為家裡好的,又豈容趙福安說三道四瞎指揮?

“你不跟我去縣裡就算了,我一個人去。”

看著黑臉走回來的趙福安,楊妙華同樣沒好氣地直接給他下了命令。

“你在屋頭把家看好,娃娃和畜生都經佑好。”

當初逮了六隻小鴨子,經過這一個多月,已經長大了一圈,雖然還是小鴨子,好歹褪去了那一身奶黃的絨毛,而且因為養的精細,又在豐收季節沒有缺吃的,竟然一隻都沒有養死,讓楊妙華覺得這年頭就是畜生都跟人一樣更能熬,又覺得這重生果然是佔了些氣運的,所以半個月前又逮了四隻雞仔回來,如今家裡除了四口人之外,還多了這十張嘴巴,也是不容忽視的。

想到這裡,楊妙華覺得這決定確實是最正確的,是得留個人才行——小娃娃尚且可以託付給孫家那頭,這十張嘴可不好隨意交付給別人。沒人盯著也不放心,就讓趙福安在家待著好了。

至於她自己,嗯,既然都拿全家的主意,一個人跑縣城而已,又有什麼做不得的?

心頭髮狠,又確實是繼續了許久的勇氣,之前就想去沒去成,拖到現在,被趙福安這麼一刺激,她反倒是清醒過來了。想要趙福安立起來是好的,可真想依靠別人也還是不成的。

現在趙福安不聽話,不就是還沒見到足夠的好處麼?她就不信她真的賺到錢了,趙福安還會這麼不知上進!

再說,上輩子修了公路通車後,她一個人去縣城看病啥的還去的少嗎?只不過那是當天往返,現在山路要難走一些,少不得還要在縣城招待所住一兩晚的罷了,難道她就能怕了?

說幹就幹,楊妙華做好準備,隔日凌晨就扛著大包小提上路了。沒有鐘錶,也看不到個時間什麼的,秋收過了,天氣轉涼,現在白晝也沒那麼長,她也只能從隱約的天光中判斷個大概時間,反正能趕上公社的驢車就行。

這也是她跟人說好了的,現在公社的驢車主要還是公家在用,說是公家,真要算起來也就是公社那些個幹部家在用,畢竟平時大傢伙都在生產隊勞作,流動的需求比較少。就是走親戚也就是逢年過節,親戚遠一些的走個兩三個小時也是常態。楊妙華也算是搭的人家的順風車,因為提前做了功課,她帶著大包小提的到了石橋公社下了驢車,再轉搭班車去往縣裡。幸虧現在不是年節,車上沒那麼擁擠,不然她即便蟬蛻裝的少,人多了擠兩下也夠嗆。

招待所就在車站旁邊不遠處,楊妙華記性很不錯,從車站出來就直奔招待所,只是中途出了個小插曲,有紅袖箍攔住了她,許是見她大包小提的,懷疑她是鄉下來黑市上做買賣的:“從哪來的啊?這麼多東西幹嘛的?”

不過楊妙華一點都不心虛,她先是把自己的介紹信遞過去:“紅旗公社的,來供銷社送點東西。就這嗯啊子殼殼,我們公社供銷社的讓自己拿到縣城供銷社來,我就拿來了。”

說的是實話,她可完全沒有臉紅心跳。

那紅袖箍和同伴一道看完了介紹信,捏在手裡,又看她開啟的蛇皮口袋,還伸手攪了兩下。

楊妙華看得心疼:“輕點輕點,這碎了可就賣不上價了。”

“真送到供銷社的?”那紅袖箍還不死心提了一下,確認很輕,底下不可能藏了其他東西,這才把介紹信遞還回去。

但不等楊妙華伸手去接,大媽又猛地頓住:“那個口袋裡呢?又是什麼東西?”

“真送到供銷社的,不信您可以跟我一起去。”楊妙華還點頭呢,被問到也沒驚慌,“對了這位大娘,您要是跟我一起去供銷社的話,還得先去招待所,這些個山裡的青菜是我捎給親戚的,得先把這些菜送了我才好去供銷社呢。”

“啥子大娘?不要來這些。你親戚在招待所?這些都是送親戚的?”

那大娘又把裝菜的揹簍口袋都給翻了一遍,還真就是些尋常青菜,沒什麼特別的。

楊妙華說起謊一點都不心虛:“是啊,遠房親戚。還是上次來縣裡才相認的。她運氣好,在招待所工作呢,也不容易,我也難得來一趟,就順帶著捎些我們山裡的菜上來,反正我們山裡就這些多……大娘哦不同志,這是不是都不行啊?哎喲,要是不行的話,這些菜可咋辦喲?難不成都丟了?同志,那這樣,也別浪費,你們拿去吃,也別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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