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妙華沒想到還能在自己家裡見到別的知青，更讓她驚訝的是，這一男一女倆年輕知青，竟然還是被孫叔和林大娘“押”過來的。
“這是幹什麼呢？”起初她很懵逼，來者四人沒一個有好臉色的，關鍵孫叔還沒正兒八經來過他們這兒，這一過來臉色還這麼難看，難道是出什麼事兒了？
她還瞪大眼睛去看那倆小年輕，感覺就不咋面熟，也不是她親戚朋友啥的，到她這兒來幹啥呀？
然後她就聽林大娘說了這倆年輕人的舉動，不出意料，這種比起他們山裡人仍舊細皮嫩肉的就是外來的知青，意料之外的是，他們竟然在偷偷跟蹤於書彬，而且還跑到孫家那邊去了。
“你說你們這是要幹啥啊？這麼鬼鬼祟祟的，換了別人就得把你們當特務抓起來。”楊妙華對這兩個人沒好氣。
這人都是偏心眼子，遇到事兒都得講究個親疏遠近，不管是孫家還是於書彬，跟楊妙華的關係都是很好的，這兩人好傢伙，一得罪就得罪倆，楊妙華對他們能有什麼好印象？更別說他們乾的這事兒，正常人就不可能幹出來——就是想抓私下買賣投機倒把的，那也還有公社和大隊幹部呢，哪兒就輪到他們來狗拿耗子了？
“我們又不是特務，憑什麼抓我們啊？”李薇還不服氣。當然也主要是因為現場有兩個女性長輩，她就沒那麼害怕了。
楊妙華：“不是特務偷偷跟蹤人？你們一天天不上工的啊？就這偷偷摸摸的不是特務都是小偷才幹的，你們到底圖啥啊？”
說歸說，其實不只是她，就是孫大山和林淑雲心裡都是有計較的，偷摸跟蹤人還能是有什麼好事兒？那絕壁是存了壞心的。能對他們有好臉色就怪了。
“……”李薇詞窮了一會兒，又狡辯道，“誰偷東西了？我們就是好奇於書彬都幹嘛了而已，我們是跟著他的，又不是故意去偷看孫家的。”
她愈發理直氣壯：“我們本來就沒偷看孫家，只是跟著於書彬去的，我們就路過那兒了，還不興人從那兒過嗎？”
她邊說還邊看著王旭，用眼神給他施加壓力，王旭也不得不緊跟著說道：“啊對，再說你們憑什麼抓我們啊？那又不是你們的地方，我們就在那裡歇歇怎麼了？”
說到這裡他心中暗恨，怎麼剛剛被那狗子一嚇就什麼實話都說了？直接一口咬定他們只是在那裡路過不就得了？非說了實話，這可真是麻煩了。
他雖然暗地裡想抓於書彬的小辮子給人找麻煩，但這不是都還沒抓到嘛，就這麼功虧一簣了，越想越生氣，可偏偏面前面對的又是說不通道理的山裡人，還是孫家這種極不好惹的存在。他想改口都沒那個膽子。當然，改口也沒用，畢竟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就算沒證據，那於書彬定然也早都知道了。
這小子還不知道，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對孫家的擔憂和懷疑其實也是合理的。得幸虧他們一時被嚇住了說了實話，不然死咬著什麼就是路過那裡，才會讓孫大山以為他們是對自家不懷好心，那才是更加的自找麻煩。
不過，眼下這樣也沒好到哪裡去就是了。
至少在李薇和王旭眼中，現在就很麻煩。更可惡的是這些鄉下人完全一副土匪作風，抓住他們還不依不饒的，明明都解釋了還不讓他們走。簡直就是強盜！
“你們又不是五隊的跑這兒來幹嘛？路過這裡是想幹什麼？找理由也不好好找。”孫大山扯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知青踩點偷社員的東西可不是什麼好聽的話。”
李薇被嚇到了，她還想回城呢，雖然這主要是靠家裡人找門路，可要是問題扯大了，公社和生產隊故意找麻煩不放人，那還是挺膈應的。
她這會兒還不知道，哪裡有那麼多回城的門路呀！而再等幾年恢復高考，那時候可不就是要生產隊蓋章才能報考的！
所以她這擔心倒也不是杞人憂天。
林大娘看起來和善一些，此刻卻也沒什麼好心情：“你們剛還說是跟著於知青來的，可人呢？我可只看到你們。”
說到這個王旭就氣，簡直鼻子都要氣歪了：“我說了他當時就在那兒的！他肯定是看到我們自己就跑了！”
那小子鬼精的過分，他們明明看著他在那兒才等著的，結果等自己被發現，解釋完了追過去看，好傢伙，空空蕩蕩，別說人，連個衣角子都沒剩一片！
“他溜那麼快，我看他才是特務，根本不是什麼好東西！”他恨恨咒罵，眼珠子一轉，“孫同志，你們得搞清楚，是那個於書彬在盯著你們家，肯定是他沒抱什麼好心思！”
“他盯著我們幹什麼？”
“對啊，他盯著你們幹什麼？”王旭跟著重複一句，咬牙切齒，“誰知道他在想什麼？反正他就不是什麼好人！”
“王旭！”李薇震驚地看著王旭，很想阻止他亂說。
王旭卻不看她。
都這時候了這個蠢貨居然還在想能討好於書彬，真是個蠢女人！從之前的事他就看出來了，這個於書彬根本不是什麼好性子，表面看著嘻嘻哈哈，其實自私自利得很。
他們不過就是餓極了拿了他的餅乾來吃，大家都是下鄉來的知青，他又把東西擺在外面，大家分享一下怎麼了？他那麼多好東西，就是到了這窮山溝都能每天吃肉，還給那些窮不拉幾死摳搜的鄉下人吃，同為知青他們吃幾塊餅乾怎麼了？
結果這個於書彬竟然真的大鬧一場，還說出什麼要報警找公安抓小偷的話，這不是自私自利小心眼兒是什麼？就那麼些他又不缺的東西，還逼著他們還了錢，這不是睚眥必報又是什麼？
他跟李薇一起行動，也就只有這個蠢貨以為自己是想幫她。幫她搭上於書彬？呵，他純粹就是為了自己。
能找到於書彬的小辮子，利用得好了，說不定還能把自己弄回城裡去——在知青點一起住了這麼久，他對於書彬的家境是有猜測的，也才敢有這麼大的野望。就算達不到這個期望，只要自己摸準了於書彬暗地裡搞的那些事兒，找個機會借人的嘴捅出去，報復一下他也能解恨。
哪知道這才剛開了個頭就折戟了呢？
事兒不僅啥都沒探到，自己暴露了，還得罪了當地一霸，與其等著於書彬的報復，不如禍水東引，先把事兒全都弄到於書彬頭上去，說不定還能借著愚蠢無知的山裡人幫自己把仇給報了！
也就是眨眼間，王旭心中已經拿定了主意。
“誰不知道孫同志家日子好過，那個於書彬動了什麼歪心思也未可知。我們要是知道，就不用跟著他了。”
孫大山雖然也惱於書彬那個小兔崽子，但對這個眼神亂晃的男知青也沒什麼好感：“你以為我傻？我一個山裡人家有什麼東西值得人惦記？”
於書彬是缺那些東西的人？
“是啊！興許他惦記的根本不是什麼東西，而是人呢！”王旭呵呵一笑，語氣裡滿是嘲諷和惡意，“孫同志是不是忘了自己有個漂亮——”
“我草你娘！”王旭還沒說完，孫大山的拳頭就已經打在了他的嘴臉，“你給老子嘴巴放乾淨點！”
王旭只覺得腮幫子一陣銳痛，有些木木的，那一拳太快，他甚至都沒看清，這會兒才後知後覺臉上疼，伸手想摸一下，衣領卻被孫大山拽住了，他自己都彷彿被人提著，有點使不上來勁兒更掙扎不出。
“你、你想幹什麼？”
“老子警告你，別以為自己是知青，我就不敢打你。媽的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什麼話都敢亂說，信不信老子揍死你？”
王旭本來是被打怕了的，這會兒卻忽然生出了無窮的惡意。
腦子說不清是清醒還是被打的不清醒了。
他只是在想，真的生氣了，才提了一句就生氣了，當真是和他想的差不多。野蠻的山裡人，生氣了好啊，越生氣他上眼藥才越起作用啊！
這麼想著，他竟然還笑了：“呵呵，又不是、不是我這麼說，本來就是——”
“就是你媽！”孫大山不想聽他放屁，伸手掐著衣領往上提。
“大山！”
林淑雲不得不出聲提醒。
孫大山這人，平時也算沉穩，粗中有細，大概是經歷得多，也很難跟什麼人生氣，可他也有不能觸的逆鱗，那就是妻女，你打他罵他甚至暗地裡揍他三個兒子都行，只要不弄死，男人嘛，有本事自己打回去，被人揍反抗不了那是自己窩囊。可是妻女不一樣，就是道上混還講究個禍不及妻女呢！特別小女兒，生在他們家從小被人排擠就夠可憐了，這眼看著長大了，老父親那顆心本來就擔心著，聽到這種閒言碎語能不生氣嗎？
他簡直想把編排這些話的王旭給直接掐死。
這種時候，也就只有林淑雲還勸得住他。
“唔唔……你們想幹什麼？！”剛剛李薇就要喊的，只不過被林淑雲反應快捂住了嘴巴，這會兒林淑雲稍微鬆開，她掙扎出來就要繼續大喊大叫。
這些鄉巴佬這些山裡人，簡直是土匪，不會真要打人殺人吧？
自打知青下鄉後，這幾年也確實有些問題暴露出來，知青被欺負乃至喪命也是有的，就算李薇沒怎麼知道這些事，但也被人反覆叮囑要小心這些山裡人，所謂窮山惡水出刁民嘛，她又是個年輕女孩子，自然要多點防備心。
此時此刻她聯想到那些，本來就夠害怕的了，再自己嚇自己，簡直魂兒都要嚇飛了。
生怕孫大山殺了王旭下一個就要殺她，李薇拼命大喊：“你殺人是要坐牢的，我們什麼都沒做，你不能殺我們，不能殺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