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天快黑了,實際上還有好一會兒呢。主要這時候的人晚飯也吃得早——省蠟燭啊,肯定得趁還有亮光早早把飯吃了。

楊妙華把這碗涼拌菜端到孫家的時候,孫家人正準備開飯。

“來娣,你來得正是時候,來來,進來一起吃飯。”林淑雲一見到她就眉開眼笑,“你們家趙福安也是,都說了讓他一起來吃飯,愣是跑得飛快,叫都叫不住。你來得好,來來,快進來,大娘家剛煮好飯,一起吃了再回去。”

“不不,大娘你太客氣了。”楊來娣雖然堅持把菜端了過來,但被趙福安那麼一說,其實心裡也有些虛,就是那種已經把自己擁有的最好東西送出去卻怕被嫌棄的忐忑心情。

林淑雲的熱絡安撫了她,不管人家會不會嫌棄,至少應該不會明面上擺出來,再說她端東西過來也就是想要感謝而已,難道別人一定要對她的感謝給予熱情回應嗎?

這麼一想,楊妙華就放鬆了下來:“我家煮著飯,我得回去呢。對了,大娘,今兒個趙福安進山去多虧孫叔和建偉兄弟幾個照顧了,我們家也沒啥東西好謝你們的,這是我今下午去挖的一點野菜,我都洗的乾淨得很,你們拿去就當嚐個新鮮。”

“野菜?哦,折耳根啊,這可難得挖呢!”雖然之前跟楊來娣沒啥來往,但林淑雲還是大概知道她家裡什麼情況的,要是真端了什麼肉蛋來那才是稀罕了,折耳根倒是說得過去,也算是人家的一片心。

“你這挖了許久吧?挺個肚子也不容易,你家趙福安進山也不是個沒本事的,好日子在後頭呢!你呀,也不要太苦了自己。”

聽說挖了一下午的折耳根,這還大著肚子呢,又沒什麼油水補充營養,也是可憐見的。

林淑雲想著把菜端進去:“你等一下,我把碗騰給你。”

楊妙華等了一會兒,林淑雲拿了碗出來,她接過來大吃一驚:“大娘,這、這……”

碗不僅是洗了,現在裡面還裝了幾塊黃澄澄雞油——可不就是雞油嘛,還得是跑山雞才能有的大塊肥雞油,瞅著都讓人饞。

“拿著,端回去,也別讓趙福安白白跟我們老孫進山一趟。”

楊妙華瞬間清醒:“不,不是這麼說的,我們也得了東西了,哪能說是白白——”

“哎呀,給你你就拿著。大娘要缺這口能給你?以後你們趙福安還得跟老孫進山呢,日子還長著,哪就計較上這一星半點的了?”

回到家,趙福安驚呆了,看著那半碗雞油,好半晌:“林大娘就這麼給你了?”

“可不是。我還能騙你?關鍵是大娘說了,以後還讓你跟孫叔他們一起進山,你說這是不是大好事兒?”

就連趙蘭珍都湊上來:“媽媽,肉肉,吃肉肉。”

“這不是肉,這是油,有了油,我們就可以吃香香的炒菜了。”

“油,香香。”趙蘭珍似懂非懂,反正很高興就是了。還說,“媽媽,那我要吃蛋,炒雞蛋。”

說她老實乖巧吧,也有點鬼靈精的,明明揹著她藏的她也不知道啥時候就看到了。

“好好好,吃雞蛋,韭菜炒雞蛋好不好?”

楊妙華也沒想瞞她,畢竟本來就打算好了,知青來了,弄點韭菜炒雞蛋也算道肉菜,之前還想著去找大姐借點油,這下好了,有這幾塊肥雞油,能煉出小半碗油了,妥妥能應付過去這幾天,甚至省著點還能吃許久。

這麼一想,更覺得孫家人特別是林大娘人好了。這也太好了,哪怕人家今天收穫多,那也是人家的。能給他們這麼幾大塊雞油,那不是一般的大方心善。

一家三口很快吃完了飯。

天黑之前就鎖好門爬上了床。

趙蘭珍小人兒一個最先睡著,趙福安和楊妙華卻激動得睡不著。

“趙福安,你跟我說說,你到底是怎麼找到雞窩的?”

她之前沒多想,總覺得這是憑運氣的事兒嘛,難道還能說個子醜寅卯的道道來?

可聽林大娘那意思,孫叔他們對他應該還挺滿意的,那就不應該只是簡單的運氣了。

不然也沒見有誰進山就能有這運道的?

想到這裡,她又後知後覺:“對了,你們是去了和尚廟那邊?沒撞到什麼吧?”

和尚廟那邊是個泛稱,其實也是挺大片林子。那片山林與他們這兒都隔了好幾條溝,還得翻山越嶺過去,那邊土地貧瘠,山多樹多,就是那幾年大鍊鋼瘋狂砍樹都沒砍掉多少,原本那兒人家也少,只有一座山頭上有個廟子,曾經也挺有香火的,後來不是破四舊了嘛,廟裡幾個和尚全都下山了,廟子也被打砸,就連那山上的和尚墓都全給人扒了。

因為就是前幾年的事,楊妙華還記得清楚得很,一開始和尚墓裡說是有好些東西,那墳被掘開後還挺特殊,往下埋了挺深的,說是有些年份了,膽子大要錢不要命的不少人跳下去扒拉東西,還持續了有段時間,結果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傳出鬧鬼了,又什麼陰風鬼影了什麼鬼哭狼嚎……說得有鼻子有眼的,有幾個跳進墳裡去的人回家後還發起了高熱說起了胡話,嚷嚷著不敢了,弄得狼狽得很。事兒也就傳得愈加沸沸揚揚的,後來那山林裡幾家人也搬了出來,和尚廟那邊就算是沒啥人了。

當然,因為鬧鬼的傳言,哪怕現在都說不興這些了,可耐不住鄉下人沒見識沒娛樂,私下仍舊免不了要傳這些神神叨叨的事兒,也就愈發沒人敢往那邊去了。

估計也是因為這樣,孫家父子去那裡打獵才能多少有點收穫。

不過,想想還是覺得他們膽子太大了,剛開始她的注意力全在進山的收穫上,這會兒想到這一茬,難免有些後怕:“你們沒去墳頭那座山吧?”

越靠近真正和尚廟所在的那個山頭,事兒越邪乎。孫家父子那是煞氣重,人家都說神鬼也怕惡人的,他們父子經常去倒是不怕啥,可她家趙福安可是個孤兒,父母早喪的,用這邊的話來說就是命不好八字輕的,說不得就會沾染什麼呢?

她又擔心起來,伸手就去摸趙福安的額頭:“你可得小心點,我早怎麼就沒想到,你回來就該跨下炭盆的,可別帶了什麼晦氣在身上……”

她一連串的說得太快,又是一個話題飛快轉到另一個話題,趙福安都根本沒插話回答的機會,這會兒看她急著又要翻身下床,哭笑不得:“多大的事兒?再說孫叔早就說了,那邊兒沒啥的,我們又沒去廟裡幹壞事,也沒去扒人的墳,怕什麼嘛?”

說歸說,趙福安自己一開始也是有點虛的。但人孫家父子四人沒一個怕的,還都說了,便是真有鬼,這不還有句話,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他們又不是去扒墳的心虛啥?

不過最重要的還是那邊的收穫確實多,有一說一,雖然從這裡過去翻山越嶺的累得慌,就是壯勞力走得快來回都得花快倆小時,可去那兒是真有肉吃啊!瞧他們這附近,別說什麼野雞野兔了,那基本是毛都見不著一根。就連田鼠這種專門糟踐莊稼的壞東西都給大家霍霍得差不多了,就別提野雞野兔了。就算能看到,那都是早就訓練出來了的,一堆人去攆都保準追不上。

像他年前那次純粹就是運氣好,真真瞎貓撞上死耗子,還得自己豁得出去,那刺巴給他手上身上扎的,到現在都還留著印記呢!

所以啊,有肉吃,就是和尚廟那裡真有鬼也不怕。

趙福安一早就想好了:“我聽孫叔說,他們主要就是在那邊打獵,這幾年都沒少去,所以啊,跟著孫叔,沒啥可害怕的。”

他想到來娣的肚子,這可得想辦法弄點好的,之前那個孩子就是沒吃的,生下來就瘦,之後來娣的奶水跟不上,那孩子可不就沒了麼?

那回是沒辦法,現在是總算看到一點希望了,就是再可怕,就是真的有鬼到跟前,他也得去啊!更別說還有人孫家父子,人家有本事著咧,他就純是去沾光的,要這還前怕狼後怕虎的,真就白活了。

“那倒也是。”楊妙華想想,這所謂的鬧鬼也就這些年,再等四十年和尚廟那邊還要重新修廟呢,後來趙福安還跟著跑前跑後……所以也確實沒啥好怕的。

關鍵她想了想,和尚廟那邊,離那兒好像還挺近的,說不定,還真不用她格外出主意,這回他們自己就能找到。

“那你們明天還進山嗎?”

“明天不去,不過你放心,孫叔說我找這些野物有點靈性,再進山會喊我的。”

“對啊,你還沒說呢,那野雞窩你怎麼發現的?”

說到這個趙福安也覺得有點自豪,哪怕是黑夜中看不到他的臉,也能聽出那喜悅得意:“那不是孫叔他們都去取套子了,我也不好意思過去,就尋思自己到處看看,之前不是在草籠裡發現的野兔嘛,我就尋思野雞野兔肯定也都在那些草籠裡,我就專門找那種地方,多聽多看……”

趙福安說著說著就睡著了,再高興也去不了疲憊,來回爬坡上坎的,又在林子裡攆雞跑來跑去,回來還背了那麼一揹簍的柴,不累才怪。

楊妙華卻聽得心潮起伏,久久睡不著。

她隱隱約約想著,或許孫叔說的沒錯,她家趙福安還真有點靈性。所謂東邊不亮西邊亮——他在人前總是老實木訥得很,走哪兒都輕手輕腳的,毫無存在感。明明也不矮小,站一堆人中卻愣是會被忽視掉。但或許,正是這樣的行為習慣進了山去卻能更準確地探聽獵物的動靜,誰說不可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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