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兒媳張桂花一直惦記著,當下也出聲附和:“就是,那個楊來娣,之前還弄了咱們那麼多錢去呢!”

她還惦記著年前那兩隻兔子的事兒,這家裡真不缺肉吃,公爹能幹,她家男人和兩個小叔子也不差,便是抓不著兔子,蛤蟆田鼠啥的也總能摸到些回來,也就天冷了難弄到肉,但也不至於就拿錢去換,真沒那麼饞,反倒是三塊多錢,都能買雙新膠鞋了。都怪那楊來娣油嘴滑舌的會編錢。

“你就知道收不回來了?你跟人打過交道啊知道人家要賴賬?”林淑雲瞪了眼小女兒,“還打腫臉充胖子,那叫待客的禮節。人家有這份心總是好的。”

說完了,她才看向兒媳婦,沒好氣道:“這都多久的事兒了?那兔肉你是沒吃啊?哦,合著那兔皮鞋這兩天暖和了不穿了你就忘了?一個個的真是……”

張桂花被婆婆這麼一數落,當下理虧不開口了。

倒是孫菁菁可不怕自己老孃,繼續回道:“要我說什麼心意不心意的?就他們家那條件,借了米回去,也沒肉沒油的,人知青照樣不說他們好。真是的,那些知青一個個就沒好的,都是些貪心不足的,就不能給他們吃太好。媽媽,你也是,下次到我們家的時候,他們帶什麼來煮什麼給他們吃,才不慣他們,好像咱家有肉咱家吃的好就必須給他們似的,憑什麼呀?”

感情這還是對知青有意見。

林淑雲好笑:“那是知青得罪你了,楊二姐和趙福安又沒得罪你,你就少說兩句。以後見到人,還是要招呼的。”

“呵!”孫菁菁撇嘴,“媽媽我看穿你們了,你們就是覺得別人都不跟我們往來,看到楊二姐過來,你就覺得人好,不嫌棄我們。切,我才不在乎嫌不嫌棄。媽媽你不知道,那些人面上說咱家不好,背地裡都是羨慕嫉妒恨的,還有到我面前來討好的——”

“什麼?都是哪些人?你可離那些男的遠點。一個個的都不是好人,不敢在男人面前說,倒是舞到你小姑娘面前來。你給媽說說都有哪些人,我得告訴你爸爸去,這一個個的也太不是東西了——”

孫菁菁今年也不過十四歲,還在讀初中,但也算是個大姑娘了,在農村這年紀更是差不多可以相看起來了。當然,也是拜孫家條件好,別的人家吃不好還重男輕女的,女孩子到了十四五也多是瘦條條幹巴巴的小女娃一個,孫菁菁卻是家中么女,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那是一抽條就豐潤起來,長相也好,幹活又少,別家女孩子別說上學,成日的下地幹活,那面板不是枯黃便是黝黑,就她白的很,鶴立雞群的那種白,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那當真是白生生水靈靈,要不是她爹是孫大山,又有三個同樣孔武有力的哥哥,後頭早都不知道追了多少大小夥子了。

也是因此,林淑雲對她也盯得緊得很,整個紅旗生產大隊都沒幾家跟他們來往走動的,兒媳婦嘛,可以稍微將就一下,去稍遠的地方找,比如老大媳婦張桂花,總是能找到的,反正嫁到自己家來的,可以慢慢教,也不用太擔心。可女兒就不一樣了,那是要嫁出去的,嫁不好一輩子都毀了,就算自家強勢能給女兒出頭,那真遇到不好的人,女兒不還是得吃苦嗎?

眼瞅小女兒一天天抽條,從小女娃長成青春少女的鮮妍模樣,林淑雲心裡那是擔心的緊,都已經想到以後結婚的事了,對眼下更不可能放鬆,一聽女兒說什麼有人討好,便想到生產隊那些二流子之類的到她面前騷擾,唯恐那些人是不安好心對女兒有所圖謀,當下臉都急得變了顏色。

“不是不是!”孫菁菁本來神情憊懶略帶不屑,林淑雲一急,她也趕緊收起了那副神情,連忙拉住她媽,“媽媽你都想哪兒去了?那些人哪裡還敢啊!就是不怕爸爸的槍,他們還怕三哥的拳頭呢!我說的是紅英那幾個,小的時候就知道從我這裡騙東西,現在知道我不好騙了,還是跑來嘀嘀咕咕嘰嘰歪歪的,表面是討好,實際上心裡對我羨慕嫉妒恨著呢!”

“又是楊紅英?”林淑雲沒好氣,“知道她不是好人你還聽她說什麼?好好的別給自己找事兒幹,省得不曉得哪天又給人推坑裡去了。”

在孫家這裡,楊紅英是有前科的,林淑雲提到她也是難得的語氣陰沉。

孫菁菁不以為然:“我知道,我提防著她呢,叫她坑過一回還能讓她坑第二回?”

母女倆說了幾句楊紅英,林淑雲又老生常談讓孫菁菁對那些大小夥子尤其是男同學都要敬而遠之,要保護好自己云云。

孫菁菁聽得一個頭兩個大:“媽媽,我都知道。再說那不是還有三哥一路的?就他往那兒一杵,哪個男同學眼瞎了還敢往我面前湊啊?”

別說她不耐煩,就是張桂花都聽得耳朵起繭了。

她就不明白了,不是在說楊來娣那兩口子的嗎?怎麼又扯到小妹這些事上來了?

“媽,小妹,你們聊著,我去上工了。”

張桂花一走,林淑雲才收了話頭,往外看著人走遠了,回頭便瞪了孫菁菁一眼:“真是給你慣的,知道你大嫂不待見他們,你還專門提,生怕家裡吵不起來是吧?”

“那就不能是我自己就不喜歡他們嗎?哪兒還能管大嫂啊!”

林淑雲無語:“人家招你惹你了你不喜歡?還是我短了你那口?你也不是這麼小氣巴拉的人啊!”

“切!”孫菁菁一揮手,“什麼小氣吧啦,不是一回事兒。誰不捨得糧食了?我就不喜歡他們那性子,畏畏縮縮的看著就憋屈死個人。媽媽,你肯定知道,他們家真的是……”

她一口氣就說了楊來娣兩口子在生產隊的現狀和各種表現,無非就是被各種明裡暗裡欺壓貶低卻只知道受著全不作反抗,反而還對那些人低頭彎腰曲意逢迎之類的。

還沒說完肩膀上就重重捱了好幾下。

“你這女娃真是給我慣壞了。你以為人人都是你啊?真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林淑雲氣得說了好幾句,又給女兒分析了楊來娣兩口子的生存環境,母女倆好一番密聊,期間又是揪耳朵又是擰胳膊的,最終倒也讓孫菁菁臉上的輕視消了大半。

“既然這樣,他們又來找我們家幹嘛?還不就是圖好處的。”哪怕已經改了看法,嘴上卻仍要挑上幾句,“媽媽你也別太實誠了,聽你這麼說,他們也不是什麼沒心眼兒的,說不定也打我們家的主意呢!”

惹得林淑雲又揪了她一下:“你這女娃兒!啥叫打主意?我告訴你,這人跟人往來,人情世故,那都是打主意有目的的,只要不是抱著壞心,不是要害人,那這打主意就不算錯。再說,你又怎知我對他們好不是打了主意?”

……

跟吳春華掰扯了一番,楊妙華到孫家的時候,正看到孫家大兒媳張桂花出門上工,遠遠的那屋子也是大門緊閉的,顯見的孫大山已經帶著人進山去了。

楊妙華就沒再過去,轉而自己選了條路,開始挖起了野菜。

說到挖野菜這個事兒,還真不是他們這方的傳統。

以至於上輩子後來那些年,尤其是楊妙華死了後,她看到二女兒從那什麼網路小影片學的挖各種野菜回去吃,那是相當驚訝——那不都是豬草嗎?說真的就他們最難最窮的那幾年都沒人吃這些豬草啊!

但她也能理解那時候的人吃野菜,畢竟就她自己老了的那些年,農村各種化肥農藥啥的就用不少了,大家都開始追求什麼純天然,還能有比天生天養的野菜更天然的嗎?她自己去世前幾年也吃過幾種,雖然最重要的原因是聽人說什麼可以降血壓之類的,別管有用沒用,反正吃了毒不死人,那就當是有用的,心理安慰心理作用也是作用唄!而且回想起來,還真的不算難吃。

而她吃的那幾種,還不是有名的好吃的野菜。比如啥薺菜啊、馬齒莧啊、苜蓿啊、水芹菜啊……她當初都沒怎麼記這些細節的,畢竟天天瞅著,就為兒孫一抹多的麻煩事糟心還糟心不完的,哪能注意這些細節。誰知道如今稍微回想,竟是異常清晰,以至於她短短功夫就找了不少。

還得是這時候化肥農藥都輪不到他們這兒,除草捉蟲都全得靠人工,也因此野草特別旺盛。這個季節,不管是馬齒莧還是薺菜還是婆婆丁,都又多又嫩的,隨隨便便就能薅一大把。

楊妙華很快就採了一揹簍,除了那本地方言都喊“燈籠草”的婆婆丁,因為有偏方說燈籠草炒鵝蛋治胃病,她算吃過,其餘的基本都沒吃過。

她也不是亂採亂放,很細緻地分門別類放了,採的時候就只要了嫩的,倒不用再專門擇一遍,只是仍舊有很多泥土細沙之類的,先到小溪邊清洗過後,又帶回家洗乾淨瀝乾,琢磨著今晚先都嚐個味道。譬如那燈籠草,炒蛋還放了那麼多油鹽都還發苦的,就暫時不考慮了。

可即便如此,這些野菜看著蓬鬆的一大堆,實際上焯水過後就那麼一小把,楊妙華乾脆又出去挖了點折耳根和野藠頭。

非要說他們本地常吃的野菜也就這兩種了——其實到後來種植藠頭和折耳根的也不少,都不算啥野菜了。只說如今,窮人家譬如他家飯桌子上就少不了涼拌野藠頭,也算是大家都習慣的吃法,折耳根更是本地人心中的寶,百吃不厭的那種,雖然難挖,弄一滿盤得花點時間,可只是做個添頭增加味道,挖那麼點兒也費不了多少功夫。再說楊妙華這下午沒去上工,也有的是時間,倒是可以多挖一點。

折耳根不同於別的野菜,多數長在低窪的田埂上,周圍都是田地,幹活的人也多。

這下看著的人就多了,不用問大家都知道她是想弄點菜給知青吃。

“嘖,還以為她找什麼好東西呢,就這?人知青稀罕?”

“不是我說,他們家怕是又只有紅鍋菜給知青吃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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