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趙福安果然帶了兩個苞谷粑去,說是苞谷粑,楊妙華到底心疼男人,又給裡面摻了麵粉,算是多多少少有點細糧,總比純粗糧的好一點。

等趙福安出門去了,太陽才從天邊透出了點紅暈,楊妙華把兩個小的叫起來也吃了早飯,她又把雞鴨都放出來,雞是散養的,也就三隻,放到後面山坡上去,它們自己在林子裡覓食,到天黑了會自己回籠。鴨子則是等兩個小的吃完了,楊妙華今天沒別的安排,就揹著老二,帶著老大,一路把鴨子趕到了河裡去。

回來路過孫家,楊妙華背上的小娃娃就給林大娘給接了過去:“你待會兒要下地是吧?孩子就別背過去了,太陽這麼大,別給娃娃曬壞了。”

楊妙華挺不好意思的,便把手裡割的水芹菜分了一大半過去:“那行,就麻煩大娘了。這是我剛在河邊割的,還算嫩,過段時間都長老了就不好吃了。你拿回去焯了水拌著吃,也還挺香的。”

“這可是好東西。這兩天都該沒有了吧?你哪兒找到的哦。我都沒找到,還是你這眼睛尖。成,我拿回去了。蘭珍也在這邊玩兒啊,中午你過來接。”

“要得要得。”

林大娘現在這日子,多少有點含飴弄孫的意味了。本來以前她就不怎麼下地的,就算下地也都是幹一些相對輕省的活兒,現在大兒媳生了,她抱上孫子了,就更是不得空了。

楊妙華其實也不好意思把孩子總放孫家這邊,人又不是她的什麼長輩更不欠她的,還是林大娘說了:“那一隻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也不只你們家這兩個,外頭也還是有孩子過來,這有啥謝不謝的?再說我就喜歡蘭珍,她多聽話啊,來我這裡把我自留地地裡的蟲子都找的乾乾淨淨,你看我那菜長得多好?”楊妙華也就沒啥好說的,自己確實照顧不到兩個孩子,再說也沒必要拒絕這樣的好心,大不了有來有往就是了。

想到這裡,楊妙華又叮囑蘭珍:“在這要聽林老姑的話,知不知道?還有啊,別在林老姑菜地裡一個勁兒翻了,哪有那麼多蟲每天給你捉啊?誇你兩句還挺當真,把菜地都給踩實了。”

這時候農村全用的是糞肥,連化肥啥的都沒有,就更別說農藥了。解決蟲子啥的全靠人力,莊稼上的太厲害都得人手工去捉,至於自留地那小塊兒地方,更是孩子們捉蟲的天堂。這蟲子長得再快再多,也快不過想要餵雞的來捉蟲的小孩子勤快的雙手,因而別看沒農藥,但自留地的蔬菜通常情況下都不會有太多蟲眼,蟲子可是餵雞鴨的天然飼料,不能浪費的。

趙蘭珍還是個膽子特別大的,別說青蟲,就連蚯蚓都能直接抓的,還是孫菁菁逮著給她講了螞蟥啊等好多東西都有毒之類的,她才會有所收斂,但不等於真的害怕,就是聽大人的話看到了不用手去捉,改成用棍子撥開。

楊妙華看她每天捉蟲子那叫個來勁兒,還給她找了個有豁口不能使的玻璃瓶子來裝蟲子,然後她就每天拿著這個玻璃瓶子出門,然後回到家沒有一瓶也得有半瓶,青蟲裡面還混著蚱蜢蝸牛啥的,那一堆堆扭在一起,就楊妙華不怕這些在農村也習慣了的,猛看上一眼也會覺得有點難受。

不過小娃兒就是小娃兒,再乖巧的的小娃娃也不能完美的控制自己,所以趙蘭珍捉蟲子是捉乾淨了,但也是把自留地的泥土都給踩實了,有時候還會踩到幾顆菜,這些都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楊妙華也忍不住要叮囑她幾句,捉蟲子也別太上頭。

交代完兩個女兒,楊妙華趕到地裡上工。

陸陸續續大家都來幹活了,但手上幹活,嘴裡也不閒著,沒一會兒就說起九隊昨天鬧的那事兒來。都說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更別說他們離九隊本來就不遠,昨天還有不少人跑去看了現場的,自然是有話說的。

楊妙華已經耳朵都聽起繭子來了,不過她知道,這才哪兒到哪兒,這話題至少都還要持續個十天半月,要是趙光慶真的下臺了,九隊再換個小隊長,那這話題又能被扯出來說個幾天幾夜都不消停的。

還有人來問她,楊妙華一點都不想談論這些話題,雖然她也喜歡八卦,但這事兒實在有些腌臢,而且這些男的女的聚一堆,本來就是沒啥文化用詞粗俗,關鍵心也不咋地,開口閉口就提起人家那小女娃。那才幾歲個娃娃啊,就叫他們這般嚼舌根,這讓楊妙華聽著都嫌吵嫌髒,哪裡會加入進去?

沒想到倒是有人說著說著就說到了彭老五一家上頭去,也對,大概昨天她那一番話也給挺多人留下了印象的,外隊的還好,一時新鮮,聽聽也就過了,畢竟都算陳年舊事兒了。但是五隊社員聽著估計還挺刺耳的,大家明知道啥情況卻從來不做分辯,各自是啥心思還能猜不到?反正就都沒啥好心就是了。

“對了,楊二妹,昨天還是你給彭老五他們說話的喲?”一開口,所有人都瞪大個眼睛來看。

嗯,怎麼說呢,作為本隊的外姓人,大家對彭老五一家本來就不算特別友好,那人嘛,都是有劣根性的,那就是恨人有小人無,偏偏彭老五兩口子就屬於佔全了。早些年他們兩口子多難啊,誰背地裡不嘲笑幾句?後來人家靠著副業翻身,日子超越了生產隊大半人家,這嘲笑自然就變成嫉恨了。也就只有拿他孩子都夭折的事兒來說嘴尋找一點平衡。誰知道人都四十歲了,還老蚌生珠生了個么兒,眼瞅這一年年大起來,分明就要立住了,眾人那陰暗的心能舒服了嗎?

物質上幹不過人家,精神上詛咒盼望人家不好也沒用,那能咋辦?可勁兒壞人名聲唄!什麼彭老五兒女夭折那麼多都是他以前殺孽太重遭報應了,什麼彭老五懶饞奸猾了,什麼彭老五兩口子抱養別人的兒子又不好好對人家了……反正有的沒的都能說出來。而你以為說這些只是圖口頭痛快嗎?那你又太天真了。他們把彭老五的名聲糟踐的越差,越是大家有意無意排擠彭老五兩口子,彭老五就越是得巴著他們。上門蹭點吃喝啥的都是常態。

像楊妙華最看不起彭老五的一點,他實在是太重男輕女,就上輩子彭潤華那二嫁的遭遇都不想說了,只說在彭家,那是老婆女兒都不給上飯桌,簡直就不是個男人的樣!可這點生產隊就沒人說,至少明面上沒人說,為啥呀,那不就是彭老五摳搜老婆女兒的來招待這些不請自去的人了嗎?

尤其是到了農忙的時候,彭老五這樣的條件,不殺雞殺鴨的也要割半斤肉或者煮塊臘肉,總之就得開點葷添點油水,別家沒這條件的咋辦?想方設法去彭老五家混兩口唄!

記憶最深的就是後來接替了楊東林隊長之位的方叔,還沒當上隊長就經常去彭家混吃混喝,跟彭老五稱兄道弟,一副對人掏心掏肺的樣子,彭老五給閨女吃紅苕坨坨都給這位好兄弟吃好喝好,結果這姓方的當上隊長,頭一個欺負的就是好兄弟彭老五,土地下戶的時候,雖然他確實有權利給自家弄了特別多的地,可那地也不全都是白來的,其中有一大部分就是本該屬於彭老五的,被他以各種名頭分到了自家名下去。

這事兒生產隊誰不清楚啊,可大家誰會去說呢?隊長總是要佔便宜的,佔了彭老五的便宜,那就不用佔太多大家的便宜了,這筆賬誰還不會算是咋的?

有時候想想這些,楊妙華就覺得上輩子外孫女吐槽的那些話也不是全沒有道理:什麼窮山惡水出刁民?這分明就是相輔相成的,因為都是一群刁民,所以永遠都只能是窮山惡水。這麼想想就覺得怪沒勁兒的,這生產隊,還真沒幾個好人。

再看這時候大家的這種額外關注,那探究裡有多少是叵測的惡意呢?

“啥子給不給說話的?我就是說幾句實在話而已。”上輩子楊妙華自顧不暇,哪怕看清了這些人,也沒法做什麼。這輩子自己說話有人聽了,說兩句實話又怎麼了?

平心而論,她還是不喜歡彭老五兩口子,可她同樣不喜歡生產隊這些人的小算盤。

“哦哦,我還以為你跟他們關係多好的,上回在河那邊不是看到你們站一起啦?”

說話的是方家嬸子,楊妙華知道她說的哪回,更覺無語了:“就是趕鴨子過去碰到了,就說了幾句話。”

“那你不是還提灰包蛋給他們哪?”

“那是五嬸兒找我買的。”

楊妙華都不知道這些人在腦補些什麼,倒是聽到一個有些尖的聲音:“看嘛,我都說了的,來娣哪裡是那樣的人,要送灰包蛋還不先送你這個大姐?”

她看過去,又是羅小梅,神奇的是她竟然和大姐走到一起,兩個人看起來還挺親近的。

就是這話……楊招娣神情有些羞惱的樣子:“我早知道了,這事兒不都過去了麼?還有啥好提的?”

“哎喲,我就說嘛,這灰包蛋也是好東西,哪能那麼白送呢?肯定是彭五嬸兒自己買的,你們看,這回楊二妹都說了。”

楊招娣又和周圍人說起來,不過匆忙瞥過來的眼神裡帶著點難以言喻的表情。

身邊還有人跟自己說話,楊妙華也沒聽進去,低頭幹活,腦子裡不知道想了些什麼,好半晌才後知後覺出來那話裡的意味,頓時覺得好笑極了。

“送灰包蛋?我憑啥要給人送灰包蛋?我又不是錢多的燒手。”

“啥?啊哦,就是嘛,來娣你說得對,那彭五嬸兒就不對了撒,搞得好像跟你關係多好,你還送她蛋一樣,真的是……”

“就是就是,五嫂子那個人啊,就是那個德行,愛炫耀撒,楊二妹現在能幹,她就故意那麼說,還不就是想巴上來。也不看看自己是啥人……”

“說起這個,你們還不曉得吧?她那個老大,這回怕是真的要改嫁了。就是他們兩個老的,找到現在這個有錢撒,硬是……”

楊妙華看著說得眉飛色舞的這個人,心下冷笑:“吳大嫂,你的鴨子這回沒死了?”

“啊?”

“看來是沒死,五嬸兒給的鴨苗還是不錯哈。”

一句話就讓說話那人瞬間臉紅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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