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老二渾身散漫，一臉光棍不以為然：“我又咋了嘛？媽你嫑管。未必你還要幫她說話啊？”說到後頭滿是不屑的冷笑。
蔣春紅走到床前：“我幫她說話？我是為你好。哪有人這大白天的……”
“那又咋子嘛？不是你們說的要抱孫兒？”蔣春紅不過才說了個開頭，就被謝老二直接頂了回來，“反正我也用不著出去，沒得事幹，這樣嘛你們也好早點抱孫兒不是？”
蔣春紅：“那也不是這麼個鬧法！這事兒辦多了也傷身。這大白天的……再說你自己還是注意到點嘛，下手那麼重像咋回事嘛？青苗到底還是你婆娘，你哪能那麼下死手？把人弄出事兒來了，到時候——”
“到時候又咋個？她就是我們買回來的！要了一百塊，那不是賣給我們了是啥子？她還敢說啥子？姓趙的那家又敢說啥子？”謝老二一臉嘚瑟又轉為憤憤然冷笑，“我還沒嫌她不會伺候人，趙家還敢說啥子？大不了就退錢退貨，他們敢嗎？他們捨得嗎？”
想到那一百塊，蔣春紅也是有些心疼，一時覺得老二說的也沒什麼不對了。
畢竟現在鄉下結婚的彩禮也就二三十頂天了，這都算是家庭條件還不錯的，多少人家一大家子埋頭幹活一整年還掙不到十來塊錢呢！那稍微講究點的人家，女方多少得陪個被單碗盆啥的過來。他們給趙家一百塊，那趙家的貪財兩口子可是啥都沒給帶過來的。她為啥看趙青苗怎麼也不順眼，不就是有這個原因嗎？
可她卻忘了，主動找上趙家是他們。而且趙家那兩口子的確不是人，不是嫁女兒是賣女兒，就想拿著漂亮閨女攀高枝好為兒子鋪路，可對著他們一個公社書記，又哪裡敢那般獅子大張口？人家更貪圖跟他們做親家的好處，彩禮也只意思意思要了三十塊，是謝發強怕被那一家子沾上，乾脆多出點錢買斷，威脅人家不要來往，更因為當時被孫家拒絕，又確實找不到比孫么妹兒更好的姑娘了，挑挑揀揀也不能讓人看了笑話，便在所謂彩禮上也要壓人一頭，為的純粹是自己掙面子。
媳婦一過門，她就只記著花出去的錢了，心裡面對這個高價彩禮買來的兒媳婦是百般看不順眼。被老二這麼一說，更是覺得心尖尖都在肉疼。
但馬上她就又醒轉過來，一拍床沿：“這是一碼事，趙家不做人嘛，青苗還是多對的，手腳也麻利，也聽話，還是能過日子的。再說，你老是打她，下手還那麼重，你看她現在捂白了，那些印子明晃晃的，拿給別個看到了也不好得——”
“拿給哪個看？她還想給哪個看？她敢拿給哪個看？她嫁給我就是我的人，她還想拿給哪個看？”謝老二又激動起來，“她敢出去勾人，我打不死她！對、對，媽媽你看到點，不要讓她出去，就讓她在屋頭！”
說著說著他還又喊了起來：“趙青苗！趙青苗！死了嗎？聽不到嗎？你給我進來！”
趙青苗慌慌張張跑進來，不敢靠太近，卻更看得謝老二火大：“走過來，老子是啥子你那麼害怕？你給老子過來！”
趙青苗看看旁邊的蔣春紅，眼神裡也不知道是窘迫還是求助。
“看啥子看？你還想幹啥子？你是不是出去就是這麼勾人的？安？你是不是出去就這麼勾三搭四的？”
他說著激動的就要站起來。
被子滑落露出光溜溜的下半身，不過和普通人兩條正常的大腿不同，他的右腿比左腿明顯細瘦還短了一截，肌肉萎縮，看起來極為的不協調甚至醜陋。
趙青苗下意識偏過頭避開男人的赤身裸體，但這舉動卻更是點燃了謝老二的怒火，他彷彿一塊爆碳，什麼都顧不得就要伸手來抓趙青苗。
“嫌老子是吧？你嫌也沒用，老子跟你說，你只有跟到老子！二天不準出門，嫑以為我不曉得，你嫌老子你看不起老子，你就是想出去勾三搭四，你嫑搞忘了，你是花了一百塊進門的，你想離了我，你做夢！”
他癲狂著，原本還算清俊的五官扭曲起來，活脫脫一個瘋子。
別看他瘸了條腿，但畢竟是男人，趙青苗又不像蔣春紅那樣面對男人的暴力敢反抗，就這麼呆愣著被他薅住頭髮，拉過去按在床上，還沒反應過來，謝老二兩手就掐在了她的脖子上。
這一切變化來的太快，蔣春紅完全給震驚住了，有些不太真實的感覺，就那麼呆愣愣看著。還是趙青苗不斷掙扎往外蹬的兩條腿踢在了她身上，這一下子吃痛，才把她給喚回了現實。
“哎呀，要命了！”
她一拍大腿，連忙伸手去掰謝老二：“你瘋了？你給我放開，你要殺人啊你這是？老二，謝老二！謝秉軍！”
她拼了命拉拽，完全忘了控制音量。
這努力是有用的，謝老二本身是個瘸子，行動什麼的本來就比較受限，平時還基本都待在家裡，不怎麼參加勞動，能壓制趙青苗也就是仗著氣勢，趙青苗不敢反抗一時不慎而已。現在她瀕死劇烈掙扎，蔣春紅雖然是書記夫人，但本質上還是山村裡的農婦，乾的活兒可比謝老二多多了，用力去掰，到底還是把謝老二給撼動了。
“咳咳咳咳咳~”趙青苗咳得驚天動地。
謝老二被推開，也好像被卸了渾身的力氣，整個人癱在床上，衣不蔽體就那麼大剌剌躺著，呼哧呼哧像條死狗一般喘氣，只是一雙眼睛還是死死瞪著趙青苗的方向。
蔣春紅剛剛也是生怕兒子把人掐死了，憑著一股蠻力把人推開，洩了口氣，眼睛瞥到那白花花的一片，又趕緊手忙腳亂把薄被蓋上去。
就在這時，“噹噹噹”，木門被人敲了幾下，謝發強壓抑著怒氣的聲音傳來：“在搞啥子？驚叫喚些啥子？驚抓抓的，要死了哦！”
他畢竟是公公，不好直接進兒子兒媳的房間，只能站在門口罵。
“一天到黑是找不到事情做了嗎？一個個的都躲懶，老子硬是上輩子欠了你們一個二個的……”
許是罵了一會兒裡面的人還沒回話，他不耐煩拍起了門：“還不出來在咋子？當真找不到事幹嗎？一天天的能不能給老子消停一下？”
“你鬧啥子嘛？”蔣春紅這一上午也是刺激的很，心情大起大伏的，軟噠噠坐床邊凳子上，一時半會兒都沒力氣，只是語氣裡不肯服軟，“我跟你說你嫑來惹我。”
聽到她的聲音，確定她人在裡面，謝發強就沒那些顧忌了，一腳跨進去：“真的是找不到事情幹嗎？大白天的都窩屋頭幹啥子？”
趙青苗躺床上咳嗽了半天，捂著喉嚨，眼角的淚花都沒擦乾，剛剛恢復了些許清醒，聽到門外的聲音，下意識就站了起來，也顧不得捂喉嚨，趕緊整理衣服，瑟縮著腦袋：“爸爸……”
謝發強跟蔣春紅想的一樣，其實是很生氣的，也覺得早知道就不給老二娶這麼個長得好的了，這長得好的就是不行，妖妖調調的，勾得人大白天都亂來，這不是要把老二身體都整垮嗎？
他開口就想訓斥，誰知道僅僅是粗粗一瞥，嘴裡的話突然就沒了，下一刻眼睛瞪大，死死盯在了趙青苗的脖子上。
趙青苗本來就長得好，在趙家日子過得不咋地也比很多村姑漂亮，那是真美人胚子，現在嫁到謝家，每天主要就是照顧謝老二，雖然也要幹活兒，但比在孃家已經好多了，關鍵是捂白了，不，應該說是更白了，這一白，脖子上那青紫的掐痕就特別明顯。
她大概也有點那種稍微碰撞按壓就青紫發紅的體質，謝發強那是用了死力，都掐的她翻白眼甚至生理淚水都逼出來了，留下這印記便可謂觸目驚心。
謝發強腦子嗡了一下，房間裡靜默了片刻，他忽然動了，順手抄起掃帚就衝著床上的謝老二打去：“你要咋子，你個狗東西，龜兒子的，你想咋子？你要死啊你？”
屋外，剛剛回家的謝老大兩口子貼在牆上，謝老大媳婦一聲冷哼：“喲，原來你爸也會揍老二啊？你爸還真是老古董哈！”說著又把耳朵貼過去，“呵，媽怎麼沒動手？這還不得怪趙青苗這個妖精？”
“少說兩句，回去嫑亂說哈！”謝老大臉色陰沉，只是提醒一句，就要繞過去。
他媳婦一把拉住人：“等一下嘛，我再聽聽。這時候回去，老二可就不用捱打了。”
謝老大果然住腳——人心都是偏的，謝家兩口子因為老二小時候生病落下殘疾成了瘸子，對老二那是打小就格外慣著，知道他因為瘸腿不會有什麼大出息，那是能縱容能滿足的都滿足，謝老大早就一肚子意見了。他巴不得老二捱揍，狠狠捱揍才好呢！
謝發強自然不知道出去搞串聯的老大這時候就回來了，他狠狠打了謝老二幾下，都還沒出完氣呢，就被蔣春紅給攔住了：“好了好了，你這麼把老二都要打壞了，別打了。”
“都是你慣的！”從小疼老二習慣了，謝發強其實也不大下得去手，但又著實憤怒，這真失手殺了人，得給他添多少麻煩！正好把氣發在蔣春紅身上，“你看看你看看，這就是你慣出來的，你就把他教成這樣，這都差點出人命了！你真的是……”
蔣春紅也不幹了：“啥子叫我教的？那不是你的兒？”
兩口子又因為這個爭吵起來，謝老二哎喲哎喲叫了幾聲，見無人注意，趁機穿好衣服，就想往外溜。他還是看得出來，他爸這次是真生氣了。
一起身，就看到趙青苗杵在一邊，整個人瑟瑟發抖卻又好像魂遊天外的模樣，木愣愣的看著就礙眼。想到就是因為她，謝老二走過踹了一腳：“還不出去！媽了個巴子的小賤人！”
“你還給老子說，給老子站到！”謝發強聽到了，氣得追出門。
這一追，就跟進了院門的謝老大兩口子正面對上。
謝老大心想，虧了，早知道還要打，就該在門外再等等的。
而謝發強一看到他，果然就收起了剛剛那副模樣。
倒是謝老大媳婦，直接竄了過去，一雙眼瞪如銅鈴，打量著趙青苗。
“咳咳。”謝發強清清嗓子。
蔣春紅出門來：“立到這裡咋子？走走走，還不煮飯？”這話是在趕老大媳婦，轉頭她自己看著趙青苗也不由頭疼，這出了門來光線更好，看的是更加清楚。
“這是不小心摔倒碰到桌子磕到了。”這話哄鬼鬼都不信。她還努力板著臉，“青苗這幾天就嫑出門了，在家休息兩天。”
謝老大媳婦撇嘴：“真的嗎？啷個摔的喲？頸子能弄成這樣，哎喲，嚇人哦！”
“來來來，青苗，我給你看看，你咋個這麼不小心。”她根本沒把婆婆的驅趕放心上，走到趙青苗旁邊好奇心十足。
謝老大本來也沒注意，正經人誰往弟媳婦身上打量的？但他媳婦這反應屬實不一般，讓他忍不住也跟著瞟了兩眼，這一下子他都愣住了。
“咋個樣？來這邊說。”謝發強卻沒忘記老大出門是幹啥的，這會兒也懶得管老二了，招呼一聲就走。
謝老大雖然好奇，但知道什麼事要緊，只看了自家媳婦一眼，就跟上了親爹的步伐。
他們要說的可是能搞錢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