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過年的她自己剛得了個喜訊,也是高興的時候,就懶得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只想著打哈哈過去了也就算了。

她笑盈盈說著,把東西掏出來。

因為心裡有些愧疚,還把聶菊芳剛給的新毛巾,狠狠心一咬牙就拿了出來:“大姐你瞅瞅,這毛巾可軟和,給杏花用,她小娃娃面板嫩,用這個正正好。”

聶菊芳也就得了兩條新毛巾,也是感激楊來娣,才分了一條給她的。楊妙華這會兒純粹就是腦子一熱才給了大姐,沒辦法,骨頭輕,總是經不住一時情緒上頭,尤其面對親戚朋友啥的,總是這樣,一時情緒上來了就做出些出頭的事情來。

其實剛剛拿出去她就開始心疼後悔了。

唉,想想她家蘭珍摸著新毛巾那亮晶晶的小眼神兒,都說好了回家給她們姐妹用的,之前用的爛布條子哪有這毛巾好使?

回去可咋面對蘭珍啊?

楊妙華都想把手往回縮了,可話都說出去了……

就這短短几息的功夫,她腦子裡閃過了好些個念頭,但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大姐的反應。

只見她上前一步就抓過了毛巾,然後狠狠往地上一扔:“你顯擺啥子?就顯擺給我這個大姐看是吧?別人看我笑話也就算了,你還拿這東西來顯擺,怎麼?就顯出你現在日子好過了,出去走親戚,那正兒八經的親戚,一個個都看不起我,只請你是吧?你還拿回來顯擺,誰稀罕你這東西!”

楊妙華都懵了,第一時間就趕緊衝上去彎腰撿起了毛巾。可即便如此,現在的地面踩得再板實,那也是泥地,雪白柔軟的毛巾又不是平滑的棉布,落到地上就沾了好些灰塵。

她使勁兒拍打,那暗色都已經落在了毛巾上面,除非是浣洗,這些沾上的泥土是拍不掉的。

滿滿都是心疼和詫異,後知後覺聽清楚大姐說了什麼,她拍毛巾的手都頓住了:“你、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我說的難道不是實話嗎?怎麼,楊來娣,你做得我說不得?你自己好好想想,長這麼大我有什麼對不起你的?你現在日子好過了,你就這麼對我?我都沒巴上來要你怎麼拉拔我呢,你倒是先嫌棄上了,別人還沒來打我的臉,你這個親妹妹倒是先給我狠狠兩巴掌,你心裡還把我當親姐嗎?”

楊招娣顯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而且她到底還是習慣了楊來娣在她面前低一頭的樣子,主要之前楊妙華哪怕不爽她的話,也不過就是自己離開,吵架都不敢太大聲。而這次明擺著就是她楊來娣理虧,看吧,她自己都心虛愧疚還曉得拿東西來討好她,意識到這一點,楊招娣內心的委屈就更被放大,非要好好訴訴苦才是。

“還什麼弟弟,那跟我們都不是一個媽生的。你忘了小時候聶菊芳是怎麼對我們的了?現在人掙錢了你就巴巴貼上去,到底誰才是跟你一個媽生的?到底誰才是這麼多年跟你一起長大的?楊來娣,你就真的是沒有良心!你怎麼就做得出這種事情來,把我丟一邊,哦,人家更有錢了是吧?你還有奶就是娘啊?”

“人家有喜事,是啊,可不就是有喜事,掙了那麼多錢,又懷上了,呵呵,還侄兒,就算一個爹的,你不知道人現在都不姓楊了,那是賀家的孫子,你這姓楊的算哪門子的姑姑啊?哦,也對,他們掙錢也是多虧了你,這個姑姑還是要的,就我不是,我是外人,是吧?”

心中的鬱憤壓抑了太久,這次藉著機會一吐為快,情緒上頭自己也說得語無倫次的,是真心話還是完全的氣話已經無法分辨,楊妙華也不太想分辨,她能感覺到那撲面而來的怨憤就是了。

她整個人想要解釋想要說什麼,卻根本都無法插嘴。

楊招娣憤怒得拔高聲音,甚至不顧忌是在婆家還有妯娌等人會聽到,也是,在她看來,早上那一出已經夠丟人了,而她現在能對著楊來娣發洩出來,才能洗刷那些屈辱。

看到楊妙華都不分辯,彷彿完全被她壓制住了,楊招娣更是有種痛快的感覺,就是這樣,她楊來娣也會心虛理虧的嗎?

她想著視線又落到那雪白的毛巾上面,更是忍不住從鼻子裡發出冷哼:“拿這些東西打發我,真當我是沒見過世面,打發叫花子是吧?也是,你楊來娣多厲害啊,你現在又去了縣城又去了省城,你都跟人城裡人能說上話啦,供銷社領導都誇你啦,你這尾巴都得翹上天了,你多厲害啊,你啥東西沒見過啊!你連聶菊芳你都幫助,你幫他們掙錢你都不想想你還有個親姐姐啊!”

她說著說著又開始哭,是真心的覺得自己很委屈:“到底這麼多年都是誰在幫你?你寧願去幫外人也不想想親姐,寧肯讓外人看笑話,你的心當真是啥子做的嘛?我這麼多年那麼難,也沒說不管你,你現在倒是好了,結果第一步就整你親姐姐……你弄那些風水就算了,這麼久我說過你嗎?你專門弄來克我,我也沒說啥子撒?你居然……”

“啥風水?”楊妙華表面沒分辯,但實際上內心是在逐句反駁的。只是聽到說風水,她自己都是懵的,“你說清楚,啥子風水又整來克你了?我沒得事整風水克你咋子?”

“媽那墳前栽竹子,不就是你改了風水嗎?老人墳山的風水有好重要你未必不懂嗎?你專門種竹子改風水,現在那風水就克我,我說過啥子了嗎?”

“等會兒哦,說些啥子?你說清楚些,啥子叫我改風水就克你?”楊妙華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然後,在她的連連追問下,在楊招娣的憤怒不甘夾雜啜泣七零八碎的解釋中,她勉強搞懂了大姐的意思,就是說從她在老孃墳前栽了竹子,她的日子好過,大姐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就是改了風水,這風水不利大姐利她了,就是在克大姐。

要不是經過上輩子,楊妙華說不定還真會相信這個說法。

不要懷疑,他們這裡的人對老人墳山風水的迷信就是這麼深入人心。別說他們這代人了,就是再過五十年,那些八零後九零後,就她知道的,舉個例子,有出去在省城做了官入了黨的,按理來說那該是堅定的無神論知識分子了,都還能因為老家父母墳山選址問題就跟兄弟鬧得反目成仇——兄弟倆各找了風水先生選利自己的位置,達不成統一意見,為此父母修山都給擱置了好幾年。

楊妙華自己也是信這些的,風水問題本來就玄之又玄,有時候還真是這樣,原本利老大的,栽棵樹挖個塘修座房子啥的,墳山風水就會變化。類似於她現在這種情況,她身為老二,在墳前種樹改風水,是很有可能原來利老大現在就改為利她的。

但是呢,那不是已經活過一輩子了嗎?上輩子她後頭也是栽了竹子,日子慢慢好過起來。要真就是改了風水克大姐了,那上輩子大姐那倆兒子還能那麼出息?就算那倆出息兒子拒絕讓她去入住,她輪流跟著女兒們也是在城裡享福,沒見什麼倒黴不幸啊!所以這什麼風水利她克大姐純屬無稽之談。

偏偏楊大姐越說越覺得是那麼回事兒,覺得自己就是被妹妹克了坑了,語氣裡滿是委屈和埋怨:“原來都不是這樣的,就是你改了風水,現在就克我,你還這樣,你真是對得起我嗎?”

捋清楚這個邏輯,楊妙華簡直覺得更搞笑了:“不是,大姐,你這意思,原來不是這樣,那原來就是克我利你,如今用你的說法那就是克你利我,所以你是覺得,克我可以,克你不行?”

“什、什麼克你?怎麼就克你了?”楊招娣生氣,她覺得來娣是在胡攪蠻纏,“你現在這樣怎麼就克你了?”

楊妙華冷笑:“我沒說現在啊,就以前啊,你要說這些都是老孃的墳山風水導致的,那我以前那些年那麼難,那麼惱火,那不是老孃的墳山克到我的是怎麼回事?”

“那、那怎麼就算墳山克的你了?明明就是你自己——”虧得楊招娣被冷笑幾句,神智迴歸了一些,話到這裡戛然而止。

畢竟,有些話,外人說得,自己人非要那麼說出來,那就真的是撕破臉了。

楊妙華卻不想就此打住了:“是我自己咋個嘛?是我孤命嗎?是我命不好嗎?那還當真是搞笑了,我日子過不好,就是我自己孤命,我日子過好了,就是我改了老孃的墳山風水。說出去哪個信?既然我都是命不好孤命了,那風水就那麼容易改啊?命都給我改好了?”

雖然楊妙華自己還是信風水的,但是要把她現在的一切都歸於風水,別人怎麼想她不管,她自己反正是第一個跳起來反對的。

好傢伙,她那麼辛苦跑上跑下,勞心勞力,逼得自己認字寫字都比上輩子強了那麼多,搞半天說一切都是風水帶財,咋不直接說是天上撒錢直接撒她手裡了嘛!簡直不要太離譜!

楊招娣被她陰陽怪氣一下,心裡又不舒服了:“那跟風水沒關係的話,你栽竹子搞啥子?你那還不就是改風水?”

“那是老孃喊我栽的!”懟人太多次,一開始的謊言,現在也能張口就來還理直氣壯了。楊妙華也慶幸一開始撒了這麼個謊,現在也是個堵嘴的理由,“她都託夢了,死人來找我,我也害怕啊!非要說風水,那以前就是克我的,我栽了竹子才好點了,咋個嘛,就非要我一直被克到一直那麼難才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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