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招娣:“……”

她一時被質問得啞口無言。

但馬上她就找回了邏輯:“你不要扯東扯西,那個說克你的事情了嘛?明明就是克我,現在你日子這麼好哪有被克到?老孃墳山的風水就是在克我!”

“哦,那意思就是隻能克我不能克你?”楊妙華更生氣了,“再說你現在哪點兒被克到了?我問你哪點你就被克到了?安?”

“我、我、我就是被克到了!我現在日子哪裡都不順!”讓楊招娣自己說到底哪裡倒黴了,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但就是心裡不舒服,能想到的且能大聲說出來的也只有一點,“我這一胎又生了個女,那還不是被克到了?”

楊妙華怒道:“生兒生女都能算克不克的?那這麼說,我娃兒都被剋死了,我說過啥了嗎?大姐你不高興就不高興,不安逸我就不安逸我,你直接說就是了。不要東拉西扯說些莫名其妙的風水出來,還我改風水克到你,你咋不直接說我日子好過了你那一家子看到就過不得嘛!”

她也是憤怒極了,在接連的逼問中,在大姐幾次閃躲中,楊妙華清楚感知到了大姐的態度,風水問題有沒有不重要,重要的是在大姐心中,就該她楊來娣這個妹妹倒黴。

在想通這點的時候,對大姐那最後一點依戀幾乎也全都破碎了。怎麼說呢,親孃早死,大姐對她來說還真有點長姐如母的意味。哪怕有上輩子那些事兒的遷怒,她對大姐有意見,可終究還是認這個大姐的,在她想來,兩姐妹,一母同胞,打斷骨頭連著筋,肯定都是盼著彼此更好的。

可現在她發現並不是這樣,至少在大姐心中就不是這樣。似乎她就不該好,她好起來,大姐就能難受的連生個女兒都能怪到她頭上來。

想想上輩子大姐對她好像就沒什麼疾言厲色更沒這種斥責怒罵的時候,除了她一輩子都聽大姐的話,是不是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她上輩子從來就沒比大姐活得更好過,在大姐心中那才是理所當然的,自然也就對她沒什麼意見了。

雖然怒極了,想事情容易極端,更容易鑽死衚衕,但此時此刻的楊妙華還真是不想恢復什麼理智。

她就想好好鬧一回,大姐都毫不避諱說了那麼多無中生有的過分話,她就必須得忍著嗎?

越想越生氣,她甚至都不想去看大姐什麼臉色,她只想逃離這裡,逃離這個與她心中完全不一樣的大姐。

但在逃離之前,她還得做件事。

“既然你都看不起,那這些東西我也拿回去了。我還是頭回弄到條正兒八經的新毛巾,我也有兩個女,還有這些,既然你都說我改風水克你害你了,我的東西那肯定也不好。那我自己拿回去了。”

楊妙華說著話,伸手憤憤把毛巾塞回兜裡,還有桌上那些東西,剛剛怎麼從兜裡拿出來的,現在就怎麼全都塞回去。

她又不是沒長嘴,又不是不會享受,沒得送東西上門叫人作踐的。

這一舉動把楊招娣看呆了。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楊妙華已經提著兜往外走了。

“你、你幹什麼?你都亂說啥子你?你硬是——”

她想把人拉回來,但楊妙華卻是一刻也不願多待,開啟門就大踏步往前走。

楊招娣趕緊上前去追:“你啥子意思?安?你啥子意思?說你兩句你就這副德行,你做給哪個看?”

這時候了她都還覺得楊妙華就是在給她使小性子,故意生氣演給她看的。

楊妙華哪知道她心裡所想,此時此刻早已經怒髮衝冠了,直接衝了出去,趙福安本來還在外面跟大姐夫方老二說話,她直接衝過來拽著人胳膊就往外走。

楊招娣追出來,看到方老二就杵在那裡,急了:“你怎麼也不把人攔住?”

方老二一臉難色:“我啷個攔嘛?”

剛剛屋子裡的吵鬧聲那麼大,他們在外面又不是聽不到。不過是兩個男人都還維持著表面客套而已,現在小姨子直接衝出來了,難道還要他一個做姐夫的伸手去攔?或者說要讓他去給趙福安賠笑臉說好話?那像話嗎?!!

“你真的是——”楊招娣氣得想罵人,但抬頭瞬間就消音了。

她看到了在院子裡的兩個妯娌,此刻正毫不避諱地伸脖子往他們這邊看。

咣噹一下,楊妙華就感覺腦子好像被什麼東西捶了一下,腦瓜子有些嗡嗡的。

她們都聽到了?不,不只,是他們都聽到了。

她終於後知後覺開始後悔,她就那麼一個妹妹,人都來遞臺階了,她怎麼就沒順坡下呢?

現在倒是讓婆家這堆人看了笑事兒……

不,不能這樣。她拔腳想去追,得把妹妹追回來,剛剛說的都是氣話,她不是真的就想跟妹妹鬧成這樣,來娣她怎麼能……

“幹啥子?你還去幹啥子?”方老二卻一把拉住了她,“別個都那麼說了,你還去幹啥子?”

想到小姨子提來的那些東西,自家婆娘竟然在那裡擺臉色,搞得那些東西全都又拿走了。方老二肯定是生氣的,甚至還想好好教訓她幾句,現在真的是越來越不會做人了。

然而當著院子裡那麼多雙眼睛,他又覺得很下不來臺,難道真要讓人覺得是他們求著楊來娣嗎?被人都那麼說了,還要去低三下四,憑啥啊?

他一口氣就給賭上了,非得攔住了楊招娣。

攔倒是攔住了,但流言蜚語卻是自己長腳的。

本來就是大過年,難得算是清閒的時候,大家都是串完東家串西家,正是吹牛打屁聊閒天的時候,別說東家長西家短,那是陳芝麻爛穀子的事兒都能翻出來嚼吧兩下的,更何況楊妙華現在擱紅旗五隊哦不就整個大隊甚至公社都算是風雲人物,誰還不聊點她的八卦了?

因而這姐妹反目的事兒,不過幾天,簡直比那開春的風吹的還快,一下子就傳遍了。而且老話都說嘛,東西是越帶越少,話是越帶越多。流言嘛,那不就是流傳著流傳著就變了樣子嘛,雖然本質還是說的兩姐妹反目的事兒,但傳來傳去就添油加醋又搞了很多版本出來,當然,那墳山風水說也就甚囂塵上。

你說這年頭打倒牛鬼蛇神?哎喲,山高皇帝遠的,前幾年還有點模樣,這幾年,尤其是楊妙華開始往縣城跑,收購蟬蛻啥的,大家的思想也不知不覺就被帶的活了起來,就好像那一潭死水裡冒出了一隻泉眼,活的咕嘟咕嘟冒著泡,那整潭水也就被帶著活起來了。所以早幾年還有些避諱的,現在只要不放到大庭廣眾之下,就只是大傢俬下關上門議論幾句,倒也是很敢的了。

不過還是少有人當面問的,楊妙華都是從孫菁菁那裡得知訊息的。

孫菁菁好歹是正兒八經唸完初中的,還在自學高中課本,也算得上是比較堅定的無神論者,要說信仰那也只信仰黨和科學,對所謂的風水玄學完全是嗤之以鼻的。

“想要什麼,就得自己雙手去掙,自己不努力,啥都怪風水,老天爺聽到都得罵兩句。沒聽過一句話嗎?天助自助者,哪有那麼多風水不風水的?我看一個個就是眼紅,羨慕嫉妒恨唄!”

“不過二姐,大家都那麼說還是不好,本來就不是什麼好話,現在還有那麼多人說,怕是不好得。”孫菁菁給楊妙華分享了這些從大姑娘小媳婦乃至於三姑六婆口中聽來的訊息,又有些憂心忡忡。

孫大山父子到處跑,對公社的風向是有些瞭解的,她是知道公社那個謝書記對楊二姐的不滿的,已經不止一次說過她到處亂跑躲避勞動之類的話了,甚至還說什麼要整頓風氣。

現在又傳出楊妙華搞風水玄學之類的事,傳得這麼邪乎,誰知道會不會被扣帽子下手整頓,這理由都是光明正大冠冕堂皇的。

要放之前楊妙華可能一時半會兒還領略不到她話裡這意思,但現在她倒是一下子就聽懂了。但也沒以前那麼慌,她只是冷笑一聲:“哼,誰傳這些話才是在搞封建,要破四舊也得先破他們腦瓜子裡這些。我看他們能搞出些什麼花兒來。”

“那你也是,咋個會大過年的跟姐姐兩個吵嘛?”林大娘也是真把她當親近人了,才會這麼出言勸解,“好好的弄出這些事兒來,你也是自己找事兒。這親姊妹,身體裡流的都是一樣的血,老話講那是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哪有什麼隔夜仇?你啊,也別犟了,跟大姐好好的,不叫外頭的人看笑事兒,也能叫那些亂七八糟的話站不住腳……”

楊妙華左耳進右耳出,反正也不打斷。她知道林大娘是為她好,也是大姐來說了幾次,她在給大姐當說客呢。想想也是怪可笑的。

但她就是不想這麼把這事兒揭過。搞得好像她還得求大姐幫忙似的,這事兒本來她就沒錯,什麼改風水克大姐,她要這麼低頭了,才是叫人給這麼認定了。

“我說你聽進去沒啊?”林淑雲頭疼,“我也是搞不懂你,真的是——”

孫菁菁也聽煩了:“哎呀,媽媽你就別說了,二姐心裡有數。”

她反正是覺得,不只是疏不間親,那凡是人家血緣親人的事兒,外人都少摻和。你關係再好也不行。你說你是好意撮合,你又知道多少內情了?沒必要,真沒必要。

林淑雲無奈:“好好好,我跟你們說你們都不聽,我不管你們了。”實際上還是給孫菁菁使了個眼色,讓她好好開解一下。

孫菁菁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誰要管這些了,說些別的不好嗎?

等林淑雲一走,兩個人果然不再說生產隊這些雞毛蒜皮的事兒,反而說起各自的見聞學習,楊妙華更是提起今年的打算,要把蘭珍送去唸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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