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妙華回家跟趙福安說了一聲,就直接往河口公社跑。

她跟趙福安說的是她過去買點灰包蛋,當然,這是順帶的事兒。

一路上她都在想要如何把這事兒說出來,想了很久也沒想出個好辦法,總不能說自己重生了知道,所以提前預知一下讓他們不要重蹈覆轍吧?

要麼就用點神神鬼鬼的說法,鄉下人都挺信這些的,要是讓她編,她其實也編的出來,上輩子她後頭也是做過媒婆還很說成了好些對小夫妻的,哪可能沒點口頭上的能力?但總得找個由頭,而且,不能光由她這麼去說,她畢竟不是神婆,哪怕舌燦蓮花,真能說出朵兒花來也未必會使人相信。

楊妙華就在這種思緒中到了賀家。

賀家沒人,她就直接跑到了農業合作社那邊——現在農村搞小作坊起初也是沒錢來修建場地的,所以這個合作社現在佔用的是大隊保管室,楊妙華走過去,就有很多人跟她打招呼。

這合作社能最終辦下來,大家都知道是賀家出了技術,但真正發起這一切並且在其中忙活了很久的人是賀家親戚楊來娣,大家還是清楚的。雖然難免有人說她手伸太長管得太寬自己都沾不到什麼好處還跑來管事純屬吃飽了沒事幹,但真的辦好了合作社,很多人家都能從中賺錢,大家心裡還是高興的。更何況現在楊妙華還在收蟬蛻,生產隊也沒個秘密,她去了省城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了,對這種能耐人,不管心裡是嫉妒還是怎麼,表面上對人都得格外和氣。

而楊妙華也在看著,自打合作社辦起來,每次來到河口公社賀家在的生產大隊,她都能感覺到這裡的變化。也是,包灰包蛋需要的東西其實還是不少,草木灰以及各種灰料的製作和運輸、鴨蛋的收集運輸、包灰包蛋、做好的灰包蛋運輸出去……這樁樁件件都是活兒,都得需要人手,而隨著這灰包蛋的生意越來越好,合作社的規模肯定是漸漸擴大的,自然參與進來的人越多,大家都賺到錢,整個生產隊的人都有了更新的模樣也就不奇怪了。

到了合作社,更是能感受到這裡的熱火朝天,那種賺錢的熱情和喜悅,是單純下地掙工分所不能激發出來的。也就怪不得別的公社大隊會羨慕嫉妒恨了,就是楊妙華自己這勉強算個首倡者的見到人家大隊這紅紅火火搞錢的模樣,她都羨慕啊!

別說包灰包蛋也累,這年頭要掙錢要生活幹點啥不累?要是她有這門技藝,她都寧肯在自己公社生產隊搞這些,而不是去收蟬蛻當二道販子。說白了,她那麼來來回回的折騰,哪有這種在家門口就把錢賺了的來的舒服啊!

楊妙華先看到的是弟媳婦唐翠仙,她也是包灰包蛋的女工之一,這會兒正拿著蛋往上面抹灰料,有人跟她說楊妙華來了,她立刻起身:“二姐。”

“你忙你的,我過來買點皮蛋。”其實要是外人還真進不來這合作社,一開始的管理規矩就定下了,經楊妙華看下來,大概也是那位年輕領導很重視,對這些規矩執行的挺嚴格,不是合作社內部的人,就是他們本隊的人都不能輕易進來。

至於楊妙華嘛,那純屬是大家都習慣了,要知道從一開始提出,到後來代表賀家來談判,以至於最終合作社終於成立,這不算簡短的過程她雖是另外公社的人卻是全程參與,甚至很多規矩還就是她定下來的(實際上都得感謝於書彬的場外援助),後來她來也是給大家帶好訊息,比如說幫他們談下了縣城供銷社的採購啥啥的——不吹牛,楊妙華一開始還領著這邊的銷售工資呢,當然只是打了個樣之後,人家本公社的也不是傻子,不願意把這錢讓外人賺了,所以楊妙華那兼職銷售沒幹多久就黃了。但這也不妨礙大家都習慣她進來合作社。

楊妙華雖然進來了,但也不是亂來,規矩還是她幫著一條條定下的,是為了合作社發展更好,也是為了保證賀家人的利益,自然不可能帶頭違反規矩,因而看了一眼,熟門熟路去稱了蛋——嗯,她這拿的也基本就是成本價。然後她就出來等,反正沒一會兒就要中午了。

而實際上,聽人說她來買了蛋還沒走,知道她是有事兒,一等中午下班,聶菊芳就急忙走出來了。以往她可是最忙的,總要等大家都走了,還要再忙一會兒的。除了教大家包蛋,她掌握著最核心的技術,也就是配料,這灰包蛋能不能成以及好不好吃,最重要的就是外層的灰料。

儘管辦合作社其實難免被人察覺方子甚至摸到具體配比,但也不能就不做,做了總得儘量做好,而且這年頭只能搞合作社,便是被人察覺了方子也沒辦法自己去單幹。關鍵簽了協議的,本生產大隊甚至本公社的都知道這事關自身利益,哪怕真摸出配比方子,又怎會洩露出去?

這是在辦合作社之前聶菊芳就已經想通的事情,但真的辦起來了,還是會有點摳摳搜搜的,畢竟是獨家手藝。所以她哪怕讓大家去準備好所需的一切灰料,但要配料的時候也總是等人走了再關上門慢慢整,每次都是最後一個走的。

而賀發財嘛,毫無疑問,他自然是承包了攪拌灰料的事。但在楊妙華看來,就以這合作社發展的態勢,想來他這活兒是不能獨自幹太久的。

“我看合作社搞得可以,剛剛我數了一下,今天都送了幾箱子出去,怕是過不了多久又要添人了。”

她這一說,聶菊芳跟著眉開眼笑:“是,供銷社又提了量,說是要把縣城幾個供銷點都鋪滿貨,所以這才又送了出去。”

果然是這樣,楊妙華心道,之前是一個月去供銷社送一次,基本都是月底。現在都在送,果然是銷量又增加了。

不過光賣供銷社還是不夠,縣城供銷社說白了也就那麼點地方,看看,這才多少點量就能鋪滿貨,除非供銷社還往外發展——但這夠嗆。所以機會還得自己找。

楊妙華就順帶著提了一嘴日後說不定可以賣到省城去的事兒。

“那倒是好哦,賣得越好,我們這才能做的長久,才能多掙點錢。就是還跑不下來,再說除非他們下來拉貨,不然還真是不好搞。”

他們現在合作社的灰包蛋也不提供完全的送貨,就只是送到公社供銷社去,那裡有供銷社的車子會來拉走。相對來說他們還是比較省心的,因為這來回的山路運輸確實是個麻煩。但也因此,賺的其實還是很少。

聽到這裡,楊妙華也不由得感慨:“都是山路不好走,要是公路能修通就好了。就可以自己買了車送貨,那才方便哦。”

她說的是上輩子到她死的時候的

情形,那時候不說家家戶戶都有小車,但也是公路基本修通,家家都有代步工具,不管是摩托車還是三輪車,出行運輸都比全靠人力兩條腿強多了。

然而在此時這樣的話完全就是天方夜譚了,至少聶菊芳就是這麼想的,現在能在合作社掙錢就不錯了,她哪裡敢奢想那種好日子。

也不好直接給人潑冷水,就只是笑笑:“有那一天就好了,到時候我們掙的錢肯定就更多了。”

“先不說這些,反正事情一樁樁的解決嘛。”楊妙華說著就問起弟弟賀希光來。

現在賀家一家子都在合作社工作,賀希光幹得是到處收鴨蛋的活兒,有時候中午也未必能回家。

今天中午他就沒回來,楊妙華心裡更慌了。

她雖然覺得很多事情改變,上輩子弟弟的死亡多半也會跟著改變,但想到他現在這樣挑著籮筐到處走,出事兒的機率還是很大,就覺得很是不安,有心想把這狀況改一改。

正好這時候唐翠仙做飯去了,聶菊芳也說起另一樁事情來:“現在這家裡啥子都順了,就老房子那邊對我們都客氣多了。”

她說的老房子就是賀發財父母兄長那邊,現在鄉下很多人家都這樣,大家都窮,老人能給前頭兒子娶上媳婦就不錯了,除了家裡條件不錯以及父母特別偏心後頭么兒的,大多數情況是排行靠後的兒子娶不上媳婦,只能當一輩子的單身漢。賀發財就是家中么兒,並不受寵,沒錢結婚,幸虧自己踏實能幹,不然聶菊芳雖然是寡婦,也不會看上他。當然也有他不嫌棄對方帶個拖油瓶過來的原因。

兒子都不受寵,對兒媳婦就更不會好到哪裡去。尤其之前賀發財幾乎就是上頭兩個成了親的哥哥家的長工,結婚後有了自己的家庭那邊就佔不上便宜了,聶菊芳還帶了個外姓人來,賀家那是想方設法苛待他們。這麼十多年下來,兩邊也就剩個名頭,在外人看來這兄弟間就差結仇了。

聶菊芳沒說的是,實際上還真有仇。

當初她嫁過來好幾年都沒懷,公婆先是提出什麼過繼大哥二哥的孩子過來,那兩家為了誰的兒子過繼過來還有過一番爭鬥。在被堅定拒絕之後,甚至還提出讓她跟賀家兩個兄弟睡覺好借種,就為了保證生下來的兒子是賀家的血脈,口口聲聲說什麼不能讓外姓人佔了賀家的好處。她雖然是寡婦再嫁,沒講什麼忠貞守節,但聽到這種事也是氣得渾身發抖,回家直接就跟賀發財說了。當時賀發財那麼一個老實人,都氣得扛起鋤頭要跟兩個兄長拼命,也是從那時起他們一家才徹底分出來單過。

賀家老房子那邊有所顧忌,害怕聶菊芳出來瞎嚷嚷,他們自己也知道那不是什麼能說的出口的事兒,心裡憤憤也不敢怎麼再找麻煩。但背地裡,賀家公婆都沒少去跟人說他們兩口子的壞話,什麼脾氣不好忤逆不孝了什麼日子娶了媳婦忘了娘了……總之聶菊芳兩口子之前在整個公社名聲其實都不太好的。

結果現在這個合作社開辦起來,眾所周知全靠的是聶菊芳的技藝,眼瞅他們一家都靠著合作社掙錢了,老房子那邊竟然也低頭來說軟和話了。

聶菊芳對此是又覺得有點解氣又難免感到憤怒:果然是一群小人,當年欺負她是寡婦再嫁,恨不得弄死她。現在倒好,看她能掙錢了就想貼上來,又說什麼是一家人了,臉皮當真是比城牆道拐都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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