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金鎮。
這是一條逼仄狹窄的小巷。
廢棄垃圾胡亂地堆積在牆角，烏黑髒水於地面肆意橫流。
時至清晨，明媚的陽光在巷道兩邊高聳牆壁的擠壓之下，似乎都變得不再那麼光亮。
空氣中滿是讓人皺眉的粘稠溼氣。
“啪!”
破爛到露出腳趾的骯髒布鞋毫不在意地踩在地面的水坑中，黑色汙水隨之四濺而起。
布鞋的主人，是一個十二、三歲大小的瘦弱男孩。
臉上黑黑的，臉頰兩側向內凹陷，唯有一雙烏黑眼眸還算有神。
身上罩著一件不知從哪順來的破舊單衣，寒冷的空氣順著衣服上的破洞順進其中，緊貼著他那餓得發黃的乾癟面板。
瘦小的身影忍不住顫抖了兩下。
小約翰用力搓著雙手，伴隨著微微痛楚，仔細感受著掌心內生起的些許暖意，臉上的神情似乎舒緩了一些。
腳步卻是不停，極其熟稔地穿梭著在複雜幽長的巷道之中。
港口的蓋洛普先生昨天給他介紹了一份卸貨的差事，只要賣力地幹上一個上午，賺到的貝利就足以讓他在街角瑪麗女士的麵包店裡，買上兩根厚實的黑麵包。
這樣的話，不管是家裡的妹妹，還是自己，就都能久違地吃上一頓飽飯了。
想到這，小約翰不禁舔了舔他那乾澀的嘴唇，空蕩蕩的肚子也抽動了兩下。
相比赫金鎮裡其他那些孤兒，小約翰稱得上幸運。
至少他還記得自己父母的模樣。
不，在某種程度上，他其實並沒有與自己父親見面的經歷。
早在他還是一個襁褓中哇哇大哭的嬰兒的時候，他的父親便出海當了海賊。
小約翰對於自己父親的全部印象，便只有母親每當提起對方時，那驕傲卻又思念的面容，以及懸賞令上對方那略顯模湖的照片。
當時年幼的他尚未擁有明辨是非的能力，也沒有什麼對於物質、夢想的過度追求，只是模湖地把母親的喜悅與父親“海賊”的身份聯絡在一起。
以至於他有很長一段時間的夢想，都是成為一名馳騁在大海之上的海賊。
直到他九歲生日那天，親眼目睹出門為自己買禮物的母親，死在一個喝醉了的海賊槍下。
冰冷石磚上流淌的鮮豔血泊，與海賊們囂張放肆的狂笑聲，為他短暫的童年與稚嫩的夢想，殘酷地畫上了休止符。
現在的小約翰，只想帶著妹妹一起活下去。
越過幽暗狹窄的小巷，映入眼簾的，是赫金鎮明亮寬闊的主幹道。
時間雖早，街道上卻也已經有了許多行人、貨商，儼然一副喧騰繁華的模樣。
沿著記憶中的道路，小約翰在人群中擠過，向港口所在的位置跑去。
伴隨著空氣中逐漸濃郁的鹹味，隱隱有海浪之聲自遠處傳來。
清晨時分，正是赫金鎮港口一天中最忙的幾個時間段之一。
徹夜工作後回港的漁民，來往於附近海域的商賈……形形色色的人群在同一時間堆擠在這一不大的海港之中。
小約翰視線在人群中掃過，尋找著介紹給他工作的蓋洛普先生。
忽地，也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的目光停頓在了海港東南方向的某處。
那裡，在繁忙的人群當中，正站著一名身材頎長的黑髮青年。
他身姿筆挺、面板白皙，穿著打扮並不顯華貴，只是一身簡樸素裝，卻也打理得乾淨整潔。
是來鎮上做生意的商人？
“不，應該不是。”
小約翰微微搖了搖頭。
雖然年紀不大，但他這些年為了生計，也算是見過不少人。
眼前這個青年身上，並沒有他印象中商人那種市儈繁碌的氣質。
整個人顯得格外沉靜。
那如幽潭般深邃的眼眸，更是好似蘊含著某種古怪的魔力。
只是一眼望去，他便只覺心中的焦躁平息了下來。
“既不是船上的水手，也不像商人的話，難道是……路過的旅客？”
小約翰不由眼前一亮。
赫金鎮地處偉大航路，黑道盛行，海賊光顧頻繁，治安堪稱混亂。
但又因為坐落在大名鼎鼎的羅格鎮周圍，平日裡來往的旅客數量倒也不算少。
其中更是不乏出手闊綽的“貴族老爺”。
他清楚地記得，去年隔壁街的“瘸子”老約克，因為回答了路過老爺的幾個問題，就被賞了五萬貝利的“鉅款”。
足足在酒館裡瀟灑了兩個月！
想到這，小約翰心中不禁泛起一陣火熱。
咬咬牙，就往青年的方向湊了上去。
……
小約翰雖自詡要比同齡人成熟許多，但到底還是太過稚嫩。
那些“貴族老爺”，哪個周圍不是護衛成群，可不會就這麼一個人獨自出海。
要真有這種好事，也絕對輪不到他。
在港口眾多老油條眼中，這個黑髮青年，大抵又是被所謂“自由”、“財寶”謊騙出海的冒進者罷了。
其下場，恐怕不是死在某隻海王類的利齒之下，便是被兇惡的海賊搶光錢財，拋屍大海。
諾嵐要的，正是這種效果。
馬林梵多一年的訓練時間，早已讓他的氣質逐漸發生了轉變。
短時間內再想扮作水手、漁夫之類的身份混入小鎮，實屬不易。
便乾脆不再掩飾，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反倒不容易暴露。
諾嵐視線掃視周圍，刻意裝出一副初出茅廬的好奇模樣。
心中卻是思忖著早已制定好的計劃。
前些天，在投票之後，精英訓練營的眾人最終選擇了艾伯特的提議。
直搗黃龍，在黑幫分子反應過來之前，直接將他們的首領巴託洛米奧拿下。
為了儘可能避免暴露，早在兩天前，軍艦上的學員們便換上了便服，搭乘本部提前準備好的船隻，分批前往赫金鎮。
根據提供的情報，學員的大部隊主要分成兩組，分別由泰隆和艾伯特帶領，突襲巴託洛米奧出現可能性最大的賭場和住宅。
而諾嵐與洛尹則因為本身佛系、走個過場的態度，被分配到了一個比較輕鬆的任務。
他們只需要守在位於賭場和住宅區中間位置的某個酒吧當中，等候可能需要的支援便足夠了。
諾嵐也樂得輕鬆。
正當他正準備動身離開港口，前往酒吧與洛尹會和的時候，身邊卻忽地傳來了一道滿帶試探意味的聲音。
“先生您好，請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