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此時,侍人拿著長巾送了過來。

花以朝接過長巾,長身而起,抖開了疊放整齊的長巾,正要把人拉過來蓋住,卻不料忽地被花以夕給抓住了手腕。

“阿姐……”

花以夕一把扔開了花以朝伸過來的手,“別礙事。”

花以朝也不知道她哪根筋不對了,不由蹙了下眉,對花以夕道:“……阿姐,不過是個丫鬟罷了,我真沒動,讓人下去吧。”

花以夕卻連看也沒看花以朝,眸光只直直盯著懷裡的如花花,徑直說道:“把面紗摘了。”

如花花瞪大眼睛看著面前的人。

她有些摸不準情況。為什麼突然要她摘面紗?

事情已經有些超出她的想象範圍。

如花花還沒動,攬著她的人卻已經等不及了,忽然揚手,一下扯掉了她那半掩面的輕紗。

如花花那張遮了半天的面容頓時在宴上顯現無遺。

花以夕迎面將那張嬌豔的面孔盡收入眼底,瞳孔劇烈震了震。

她張了張口,舌尖有些僵硬,似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喚了一聲,“月牙……”

那聲音很輕,卻很清晰傳到了近前的兩個人耳中。

如花花對此是一臉茫然。

聽到那個名字,花以朝則是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一步。

這個乳名,這兩年幾乎是整個花家塵封的禁忌,許久都未曾聽人提起過了。

花以朝不由深擰了下眉頭。

他知道那雙眉眼與月牙有些相似,可就算如此,阿姐也不能隨隨便便就這麼指鹿為馬呀。

花以朝上前了一步,迎面看過去。

緊接著,他同樣定在了原地。瞳孔地震,滿目地不可置信。

雖然那眉眼有細微的變化,可看著人,他斷然不會認錯的。

長大了的月牙?

這怎麼可能?

月牙兩年多前就已經……

“月牙!你是月牙!”花以夕恍然回神,口中說著,已經顫抖的將人緊緊抱入了懷中。

像是生怕失去什麼一般,那手臂力道大的勒得如花花都有些忍不住要窒息的感覺。

這人將她認成了誰?

如花花被她的動作嚇到了,一時不敢妄動。

花以夕此舉,同樣讓整個大廳都有些軒然起來。

“呼……”如花花有些喘不過氣來,她艱難偏了偏腦袋,小聲喚道,“將軍,疼……”

她喚她將軍……

花以夕身子一頓,手指緊抓住她的兩邊手臂,“月牙,你,你不認識我了?”

如花花仰頭看著面前一臉陌生的人,滿臉的茫然絲毫不加掩飾。

一旁,花以朝一把將人撈了過去,“月牙,我是小哥,你看看我。”

花以夕是長女,他在家原是排行老二的,他的妹妹原該喚他一聲二哥。

但因為他覺得二字不好,那許多不著調的詞彙,比如什麼二半吊子、二意擺呆、二愣子、二桿子、二百五莫不是二字開頭,所以他素來就不喜歡旁人喚他做二公子。

府裡上下僕役也都慣喚他一聲小公子,月牙自打有意識起,便也只喚他做小哥。

如花花同樣一臉茫然地看著花以朝。

眼前的一切對她來說宛如一場鬧劇一般,懷揣著不可告人秘密的她壓根不敢輕易說話。

頓了頓,如花花有些結結巴巴地開了口,“侯、侯您爺認、認錯人了吧……”

他怎麼可能認錯?

他初看到那雙眼睛便覺得面善。

只是他不敢確信,寧願盯著那雙相似的鹿眼睹物思人,也不敢掀開面紗一睹真容,怕底下是完全不同的五官。

他寧願自欺欺人的騙自己一場。

他們月牙的那雙鹿眼承襲了他們母親,小時候小丫頭小小的一隻,看誰都得仰著腦袋,仰著頭,那鹿眼看誰像一副眼巴巴的模樣,能瞧得人心都化了。

月牙最歡喜吃螃蟹了,卻又懶得自己剝,總是撒嬌耍賴的讓他給她剝螃蟹。

小時候,要是想讓她自己動手剝一隻螃蟹,那簡直是比登天還難。

花以朝深吸一口氣,“你看看清楚了!我是誰?!”

“你起開,嚇壞她了。”花以夕一把剝開了他,順帶將他手中的長巾抓過來,嚴嚴實實將如花花裹住了。

“小時候的事,你不記得了?”花以夕遲疑問道。

聞言,如花花一臉茫然地點了點頭。

她的的確確沒有被廷哥撿到前的記憶。她所有的記憶,都是到軍營後才開啟的。

“那、那你又怎麼會……會這樣……”花以夕有些說不出口,看著眼前的人,眼底盡是心疼。

江陰侯府千嬌百寵的么女,太子欽點的太子妃,從小眾星捧月的,那真是從小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般的存在,怎麼會淪落成一個任人擺佈的豔姬?

如花花咬著唇,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她如今這是個假身份呀,她一說,可能下一刻就被抓起來了。

“阿姐先別問這些了。”花以朝斷然道。

這種情形,想來那也不會是什麼好的回憶,也不知道她這些年在外吃了多少苦,才變得這般的謹小慎微。

花以朝眼中閃過凌厲的殺意,他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有人欺負過你?”

花以夕也道,“別怕,告訴阿姐,誰欺負你,阿姐替你殺了他。”

聞言,如花花不由自主地抬眸瞧了眼花以朝。

花以朝身子頓時一僵。

花以夕手扶向腰間長劍,一雙丹鳳眼也銳利地掃了過去。

是的,的確,她一進來就看到這傢伙欺負人了。

還潑人家一身酒水。

什麼時候沾染了這身二世祖的習性,玩的倒是挺花,狗膽包天的!

花以朝百口莫辯,“這……我,阿姐,這事我可以解釋的……”

花以夕忽然長劍帶鞘一挑,從案席旁備著的酒壺的小臺上挑了一壺酒,單手一接,直直遞到如花花面前。

眼前猛地出現一壺酒,如花花下意識地接了過去。

花以夕扒開酒塞,揚了揚下巴,毫不客氣地道:“潑回去。”

花以朝默默往後退了小半步:“……阿姐,你這樣不好吧……”

眾人面前,好歹給他留幾分顏面。

花以夕,“我可沒這麼眼瞎的弟弟。”

花以朝,“……”

花以夕在背後輕輕推了推如花花,“去,阿姐給你撐腰,他不敢還手的。”

如花花抱著酒壺朝前走了兩步。

花以朝認命地站在了原地,一雙丹鳳眼微微垂下看著她,清亮的眸中盡是憐意與縱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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