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她輸了
花以朝過去的時候,屋內還點著燈,很顯然她還沒睡,還在等。
他頓了頓,推開門走了進去。
第一眼掃過去,室內沒看到有人。
屋子裡外防守很嚴密,花以朝並無擔憂,他閒適地在桌前坐了下來,抬手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背後傳來輕巧的腳步聲。
花以朝頭也未回,抬手又倒了一杯涼茶,放在桌子另一側。
“聽說你要撞柱?”
如花花緩緩走了過去,“看戲的話你來太早了,來晚點說不定能看到血濺當場。”
花以朝揉了揉悶痛的額頭,回頭道:“找我做什……”
他都做好了唇槍舌戰的準備,可最後一個字還未出口,他的話就卡在了喉嚨裡。
他回頭的瞬間,一把磨得尖銳的金簪就精準地抵在了他脖頸動脈上,同時,有另一隻手不輕不重地壓上了他的肩,看似沒用力氣,卻又透著絕對的掌控。
簪子尾端閃著鋒芒,抵著皮肉給人帶來細微的刺痛感。
花以朝微微眯了下眸子,才發現原來是她的手在抖。
活像她才是那個受了欺負的人一樣。
花以朝抬眸看她。
……所以到底是誰欺負誰阿?
對上他的目光,如花花指尖更是哆嗦的厲害,狼狽避開他的目光,不敢與之對視。
“你想做什麼?”花以朝看了她片刻,終於開了口。
說話間他脖子動都沒動,身子依舊坐得筆挺。
如花花聲音微微顫抖,“我要離開這裡。”
“想都別想。”花以朝想都沒想,直接拒絕。
“你,你的命在我手裡,你就不怕嗎?”如花花握緊了金簪,指尖分外僵硬。
“怕阿,”花以朝扯了下唇角,微微揚起脖頸,毫不畏懼地展露出脆弱的頸線,帶著些挑釁,“怕你不敢下手。”
這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拿東西抵著脖子威脅他,花以朝倒姿態閒適從容,大有一種吃定她的篤定狀態。
“你錯了……”如花花深吸一口氣,一字一句道,“不要以為你有多瞭解我。”
如花花用力閉了閉眼眸,指尖微微一錯,尖銳的簪子尖端就已經錯開跳動的脈搏,刺入了花以朝脖頸間的皮肉。
感覺到突如其來的疼痛,花以朝睫毛不由顫了一下。
雖然只擦破了點兒皮肉,但不得不說,這個位置,還真是挺疼的。
挺,撕心裂肺的。
花以朝吐了一口氣,他面上似乎是笑了下,又似乎是沒有,但還有心情挑釁,“繼續啊。”
他平靜地看著如花花,緩緩開口道,“你若是真有膽殺我,外面那些人不會攔你。”
簪尖刺入了寸許便再也不動了。
如花花的手就僵在那裡,五指發軟,再也使不上半分力氣,她低聲道:“你不要逼我……”
她只是想嚇一嚇花以朝,並不想傷人。
“是我逼你嗎?”花以朝自嘲地笑出聲,胸膛震動,引得一道腥紅的血從傷口溢位,順著他的頸線蜿蜒細細流下,鮮紅刺眼。
“這裡對你來說難道就是洪水猛獸嗎?”
花以朝的眼神分外複雜。似不解似詫異又似難過。
不是的……
雖然她想要回巴陵,但是花家對她來說也是很特殊的存在。
如花花狠了狠心,用力點頭道:“對,我討厭這裡。”
“那為什麼要哭?”花以朝問她。
如花花抬手一摸,臉上一片溼熱的感覺。
“你這樣會讓我覺得,好像我欺負了你。”
花以朝輕扯了下唇角,不顧脖頸上抵著的簪子,抬手為她抹去眼淚,簪子頓時又動了一下,他卻沒有躲避,只無可奈何用指腹抹去她臉頰上的淚水,“別哭了,怪惹人疼的。”
如花花拿簪子的手一抖,簪子挪了下來。
血液沒了阻攔頓時順著頸線流下,但並不很多。她挑的位置很精準,只傷了些皮肉。
脫力一般,簪子從她指尖“哐當”砸在了地上。
她哆嗦著蹲了下去,似是想去撿,可手指微微蜷縮,沒碰到簪子,她就蹲在地上泣不成聲了。
花以朝說得沒錯,她下不去殺手。
很失敗。明明兩邊都不想傷害,可是到頭來,好像兩邊都傷害到了。
守衛聽到動靜衝進來時,見到的就是這一幅場景。
他們侯爺坐在房間正中的圈椅上,脖頸上有一點不大的傷痕,顯眼的血線順著傷處流下,氤氳著染紅了一圈他身上月白色的衣襟。
傷口避開了要害,難道是偷襲未果?
守衛面面相覷。
若是換做旁人,他們早便去拿人了,可是如今花以朝也不說話,他們也不敢輕舉妄動。
守衛半晌才開口,“……侯爺,可要喚大夫過來?”
“不妨事。”花以朝開口拒絕,眸子微側,接下來的話卻是對如花花說得,“我給了你機會,是你下不去手。”
如花花雙手抱膝,埋著頭,肩膀細微顫抖。
花以朝站起了身,面無表情地吩咐守衛,“將人給我看好了,人若是跑了,我要你們的命。”
守衛立刻躬身應是。
說完,花以朝徑直起身出門。
“花以朝……”很輕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花以朝頓了頓,才緩緩回過頭,一垂眸便對上了一雙通紅的鹿眼。
她不知什麼時候站起來的,像是一個受了極大委屈的小孩,眼眶都哭腫了。那雙眼中的情緒很複雜,什麼都有,唯獨沒有一點光。
小時候,那雙眼睛倒是靈動,狡黠,喜樂嗔怒都十分生動,以往的一切都彷彿還歷歷在目,花以朝卻忽然覺得有些捉摸不透她了。
她剛剛說的沒錯,他的確不瞭解現在的她,不知道她想要什麼。
看著她如今痛苦的模樣,身為花家如今的家主,花以朝第一次懷疑了自己作出的決策。
心思百轉,但他沒說話。
如花花面色蒼白,聲音微微發顫,“花以朝,下一次,下一次不會再心軟了,所以,你最好別給自己留下隱患……”
她寧願被報復,也不願意面對這般無視的沉默。
花以朝卻沒有與她說什麼,一個字都沒有。
如花花忍不住往前追了兩步,被守衛給攔了下來。
“侯爺有吩咐,您不能……”
如花花一頓,緩緩收回了自己踏出去的腳,“我知道了。”
她難得這麼配合,侍衛覺得十分驚奇。
他們關門離開,落在最後的一名侍衛大概也是看不下去了,低聲與身邊人嘀咕了一句,“侯爺那般慣著她,她卻要殺侯爺。”
“這也不是我們能管的,畢竟是家事,快走吧……”
木門輕響,最終合緊,隔離了外間的腳步聲。
如花花背脊僵硬地站在原地。
良久,她才動了動眸子,目光僵硬地掃過被遺落在地上的金簪。
金簪尖端帶血,閃爍著刺眼的鋒芒。
心臟彷彿被人用力攥了一下。
她緩緩走過去,蹲下身子,從地上撿起來了那支金簪。
愣愣地看著上面沾染的鮮血,忽然,她的手腕一反,掌心朝上,舉了起來。
剛剛,就是這個角度吧。
她揚起頭顱,緩緩將金簪抵上了脆弱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