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將領臉上掛著十分僵硬的笑,打著哈哈,“這……上將軍盛情……”

鍾離廷淡淡說:“既是盛情,就不要推拒了。”

他親自“敬酒”,手都舉起來了,還有誰敢不喝?

“謝將軍。”眾人苦著一張臉,舉起了盛滿了褐色藥液的酒盞,深吸一口氣,連味都沒品,一個個表情各異的囫圇吞下。

衛令混跡其中,本想悄悄的置身事外,可那些都喝了藥的將領怎麼能這麼放過他?一群人忙作一團,七手八腳的衝上去摁著,按手的按手,抓腿的抓腿,灌藥的灌藥,就這麼硬生生給他灌了下去。

“我來!我自己來!”一群大老爺們動作極為粗魯,那藥液灌的到處都是的,黏黏膩膩的,衛令不由舉手投降,

“都不用急。”

果然將自己的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是一件極其令人開心的事。

鍾離廷看著他們亂作一團,一改之前模樣,眉頭舒展,一副心情很好的樣子輕笑著,“慢慢品,咱軍府有這個條件。”

對上眾人哀怨的視線,如花花莫名打了個寒顫。

不好嗎?大家一起補。

如花花眨巴了下眼睛,自動把那些各異的目光轉化成了感激。

鍾離廷桃花眼微微一挑,拖著腔,下令道,“花兒,去給諸位將領都滿上。”

還特麼來?

眾人倒吸了口涼氣,瞬間有種調頭就跑的衝動。

正狼狽擦著藥漬的衛令忍不住罵,“角瓜肚裡長黑毛,陣前給大家下毒,你可真黑心不死。”

鍾離廷淡淡的,“看來衛少將火氣不小,先給他來一杯去去火。”

如花花聽話的拿起了那盛滿湯藥的酒盞,上前替衛令斟滿了一杯,乖乖喚,“衛少將。”

衛令低眸瞧她。

小姑娘一雙鹿眼又黑又亮,真真瞧的人心都要化了。

這誰能頂得住?

但是再一聞那藥味,他整個人不由瞬間清醒。

抬手輕扶了一下額頭,衛令裝出一副馬上要站不住的模樣,動作十分誇張,“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本該與諸位開懷暢飲才是,奈何我這身子不爭氣,不勝藥力,醉了,醉了。”

眾人:“???”

這話都能說出來?

鍾離廷摸了摸下巴,言語裡意味深長:“這點兒就不行了?”

衛令臉也不要了,咬牙:“不行了。這藥太上頭,我得下去歇著。”

“去吧。”鍾離廷大發慈悲心道。

居然這麼輕易就當他走了?

衛令內心奇怪的琢磨著,他轉過身,腳下一步還沒邁出,就聽到身後傳來的聲音。

“聽見沒?知道誰虛了吧?明天給你衛哥哥一個人開個小灶,熬上一大碗。”

衛令:“……”

……

臨行前一夜。

鍾離廷令火頭軍備好了酒肉,讓所有的兵將都開懷暢飲了一頓

並沒有什麼精緻菜餚,肉大盤大盤的端上來,最簡樸的烹飪方式,卻也是最極致的享受,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人間暢事。

“喝!”

“幹了!”

在一陣陣豪言笑語間,眾人席地而坐,推杯又換盞。“淺酌低吟”在這裡是不存在的,一切幾乎都盡在簡單的豪言壯語之中。

眾人歡聚一堂,在正熱鬧當時,鍾離廷卻悄悄的退出了人群。

旁人或許沒注意到,旁邊的衛令卻一眼注意到了,不由開口低聲問了一句,“你去哪兒?”

鍾離廷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更衣,一起?”

“……”衛令僵立當場,腦海裡想到兩人相攜去方便的場景,不由一陣惡寒,“不了,謝謝。”

酒過三巡,鍾離廷自出去後卻一直都沒有回來。

“掉裡面了?”衛令嘟囔了一聲,端著手中酒碗仰頭一飲而盡。

“你才掉裡面了。”如花花捧著一塊肉,小口小口撕咬著,聞言停下口,抹了把嘴上的油光,回道。

衛令:“……喂!你倆穿一條褲子長大的?你這心都快偏到爪哇國去了吧?”

聞言,如花花臉色微微一紅,幸好有夜色遮掩,並不太明顯。

直到如花花手裡捧著的肉都啃完了鍾離廷還是沒有回來。

如花花偷偷將一雙油爪子在衛令衣襬上蹭了蹭。又想起了鍾離廷來。

“哥哥怎麼還沒有回來?我去找他!”

“不行!”衛令斷然道,“人家去更衣,你跟著去像什麼?”

“我是男的。”

如花花撂下這一句,話音未落,她就飛也似的跑了。

去方便能去這麼久,她才不信呢。

大家都在歡聚,營地很空,除了巡邏計程車兵基本上就看不到什麼人。

如花花在營裡到處轉來轉去的找人,吹著習習晚風,在深沉的夜色中,卻始終沒見那個熟悉的影子。

奇怪。

那麼個大活人,還能扎翅膀飛了嗎?

如花花氣餒的踢了下腳下沙子,

背後忽然傳來一道聲音。

“怎麼不在裡面玩了?”

是鍾離廷的聲音。

如花花猛的回過了頭,終於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人影,站在燈火之下,身影悠長。

鍾離廷嘖了一聲,笑言,“跟了你半天都沒發現,看來警惕性還得練。”

如花花默默的走了過去,走到近前,忽然張開手,默默張開手,用力抱了抱他,“哥哥,你是不是不高興,你要是不高興,就別笑了。”

她不傻,她看的出來是真笑還是假笑。

鍾離廷輕嘆一聲,神情複雜的摸了摸她的腦袋。

“是有一點不高興。”

“為什麼,是因為打仗嗎?”

鍾離廷垂下了眸子,語氣微沉,透著些無可奈何,並未避諱她什麼,“打仗會死很多人。”

他不怕打仗,卻怕不能帶那些人回來。尉州軍府駐兵三萬,還不知能帶回來多少。

他與士兵同吃住,其中感情不言而喻。

“哥哥,”如花花偷偷用衣服揉了揉酸澀的眼角,而後揚起了頭,一字一句,認認真真的道,“我保護你。”

鍾離廷微愣,鬱結在心口的那些喘不過氣的煩躁忽然一下子散去了,他頷首垂眸,對上她璀璨的眸子,微微一笑,“好阿,你保護我。”

人員傷亡在所難免,但他可以保護他計程車兵儘量減少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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