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李學武看著她要哭出來了,趕緊笑話道:“你咋不識逗呢~”

張松英抿著嘴,眼淚在眼眶裡打轉了都,就這麼委屈地看著李學武。

李學武趕緊看了周圍一眼,他因為打電話出來晚了,吃飯也晚,這會兒小食堂人不多。

扒拉了一下張松英的胳膊,示意了招待所的方向道:“逗你玩呢~”

張松英的眼淚還是落了下來,可也怕別人看見,自己擦了。

跟在李學武的後面像小媳婦兒似的,等到了小路上,這才委屈地抱怨道:“沒你這麼鬧的~”

“呵呵~我說話啥時候不算數了”

李學武笑著看了她一眼,道:“不是都跟你說了要帶你去的嘛,該收拾行李就準備著了,還用人給你發邀請函啊?”

“不是~”

張松英抹了一把眼淚,憋屈地說道:“人家都接到通知了,開始準備了,就我乾等著……”

“招待所就去你一個人,誰組織,誰通知你啊?”

李學武伸手給她抹了一把眼淚,解釋道:“你是跟著我去的,到時候也是我帶著你,陪李主任去轉看羊城的賓館”。

“人家接到通知,那是帶隊負責人通知的,我是你帶隊負責人,通知不是早都給你了嘛~”

“討厭你~”

張松英想起李學武在床上說的這件事,任是誰在那種情況下能把這種話當成正式通知啊。

就算不正式一點,可也得正經一點的吧,兩人當時都不正經,這通知如何正經。

李學武看著她破涕為笑,也是好笑地揉了揉她的腦袋,示意了辦公樓的方向,道:“該幹啥幹啥去,我還有工作呢”。

“知道了~”

張松英對李學武那是絕對的崇拜和信服的,他說啥就是啥的那種。

男神說工作忙,那她就認為李學武宵衣旰食,日理萬機,真的沒時間跟她玩鬧。

所以目送李學武離開,忍不住的嘴角上翹,歡喜地回招待所了。

秦淮茹中午轉了一圈都沒見著張松英,還以為李學武在樓上呢。

可開了房門見裡面也沒人,再下樓找,看見張松英笑著回來,忍不住嗔道:“還沒到春天呢~”

“討厭你~”

張松英見秦淮茹這麼說,忍不住嗔了一句。

她的這句討厭在秦淮茹聽來就是春天到了。

好笑地看了張松英一眼,秦淮茹拉著她回了辦公室,問道:“就這麼迷人?非要見一面才能解了相思苦?”

“我是去問出差行程的~”

張松英一本正經地解釋道:“我不是要隨團去考察羊城招待所和賓館的經營情況嘛,就是去問這個的”。

“找誰問的?”

秦淮茹撇了撇嘴,道:“你別告訴我是跟辦公室問的,說了我也不信”。

說完也不等張松英回答,自顧自地抿嘴道:“我看你是想做壞事了~”

“去你的!你才想了呢!”

張松英嬌嗔著湊到秦淮茹身邊咯吱她,嘴裡不依地追問道:“說!你在家有沒有偷吃!”

“得了吧!還我偷吃!”

秦淮茹撇了撇嘴角,道:“要偷吃也吃你這樣的,我都人老珠黃了,誰還愛”。

嘴裡說著,想到前些天被李學武拒絕,心中就有些酸澀。

尤其是這一次,李學武帶著張松英去羊城,問都沒問過她,更讓她嘴裡忍不住地冒酸水。

雖然家裡老的老,小的小,問了她也去不成,可終究是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不是。

張松英也瞧出秦淮茹的酸味來了,湊到她面前故意逗趣道:“沒偷吃,那就是慾求不滿了~?”

“越說越沒譜~”

秦淮茹坐在了椅子上,看著張松英說道:“你也矜持著點吧,叫人家瞧見了指不定要說出什麼呢”。

“尤其是去羊城的事,悄麼勁兒的別出去張揚了”

說著話還瞥了門口一眼,提醒張松英道:“去不成的,不甘心的,指不定要拿你說事兒”。

“她敢!”

張松英眉毛一橫,語氣凜然道:“以前有靠兒的時候我還不願意答理她,現在臭大街了敢扒扯我?!”

“小點聲!”

秦淮茹嚇了一跳,見她嚷嚷,伸手拍了張松英一下,嗔道:“越說越沒正型,你非來勁是吧”。

說完看了門口一眼,拉著張松英坐下道:“帶你出去鍛鍊,就是給你個學習的機會”。

“你也收一收這脾氣,現在行了,以後自己看顧一攤兒,誰給你擦屁股!”

“我就是看她不順眼”

張松英不滿地說道:“跟怨婦似的,天天拉拉個臉,做樣子給誰看!”

“反正不是給你看,你多這個心幹啥~”

秦淮茹瞪了她一眼,隨後感同身受地說道:“她又何嘗不是個苦命的人,女人何必為難女人”。

“你又胡思亂想”

張松英看她這副模樣,不滿地說道:“本來就是一場錯愛,你還想天長地久咋地?”

說著話,湊到秦淮茹身邊,懟了她嗔道:“不會是想埋他們家祖墳去吧?!”

“去~說說就沒正型”

秦淮茹嗔道:“你就不怕有一天活成了她的模樣?”

“永遠不怕,因為永遠不會有這麼一天!”

張松英很是自信地說道:“首先我跟他不是為了利,也不是為了益,就是圖意他的爽快,真男子漢氣概”。

“如果有一天他不要我了,那我就從他的世界裡消失,好聚好散,離了誰都是好日子”

“就像現在”

張松英想起自己的家庭,兜了兜嘴,道:“我們家那位快一年沒見著影了,我活得不也是很開心嘛”。

“現在他活在我們的結婚證上是我得著了,有一天他活在了火化證上才是我的損失呢”

“有他這一個,我樂得輕鬆自在,誰也說不著我,敢說我就給她大嘴巴子”

張松英看向秦淮茹挑眉道:“說不定正因為有這麼一個名義上的活人,他才更喜歡我的”。

“咦~我真是怕了你了!”

秦淮茹扯了扯嘴角,聽不得張松英的叛逆和胡言亂語。

可隨後心裡想了想,好像還真是這麼回事,李學武是不是因為張松英有家庭才允了她的。

自己呢?

呸~這還用說,小寡婦誰不愛,更何況還是她主動的。

男人成家立業,終究要在已婚和女人之間做出選擇的。

李學武的選擇是……已婚女人!——

“領導領導”

看見李學武要出門,在保衛樓臨時辦公的展銷會專案組辦公室的小周追了出來。

“參團的人員最後名單您還得過目一下,我這就要逐個去確定行程了”。

“不是看過的嗎?”

李學武示意沙器之稍等,自己接了小周遞過來的檔案翻看了起來。

小周解釋道:“按照李主任的指使,文宣隊委派人員做了調整,臨時又新增了幾個專案的管理人員”。

“我看看”

李學武嘴裡應著,手裡翻看著檔案。

這一次羊城行,隨團人員主要包括展銷會專案組辦公室人員、文宣隊六名隊員。

銷售處、財務處、生產處等相關業務部門都有委派人員。

此外還包括總工程師夏中全、華清的幾位教授、造船廠工程師團隊、汽車工業團隊、特種鋼材冶煉等等。

最關鍵的就是後勤團隊了,包括秘書、保衛、翻譯,以及總務人員。

翻譯倒是很好找,跟華清的合作無限提升了軋鋼廠的人才厚度,英語、俄語、日語等幾個關鍵語種都有涵蓋。

小周說李懷德調的人李學武看見了,舞蹈隊的周苗苗,這個人他有印象的。

再有就是冶金和軋鋼的幾個負責人,可能有他的目的吧。

李學武沒甚在意,將檔案交還給了小周,叮囑他儘快落實此項工作。

明天就要出發了,隨行名單現在還沒搞定,如果不是李懷德搞事情,他都要罵孃的。

給沙器之招了招手,接了他手裡的公文包,道:“衛戍區那邊你不用跟著我去了,把行程再盯著捋一遍”。

說完拍了怕他的肩膀,李學武拎著公文包便下了樓。

他要出長差,當然是要回衛三團請假的,還要去衛戍區報備。

當然了,他的情況很特殊,平時也很少去衛三團那邊工作,假好請的很。

提前下班主要是為了安排一下明天去羊城的事。

軋鋼廠這邊有辦公室來執行,婁姐那邊得是他親自去通知。

還有回收站這邊,他有一些佈置要求沈國棟去做。

先是去衛戍區請假,隨後回衛三團佈置工作。

被齊耀武拽著說了一會子閒話,聽了他關於66-6式步槍的佈置和配置研究。

實驗步槍已經送到了這邊,完成了交接和實驗對接。

接下來的幾個月,衛三團將會圍繞新武器進行實驗性訓練。

齊耀武看到了真槍,親自上手過,很滿意射擊精度,是要用這杆槍搞一搞事情的。

李學武沒時間搭理他,說了幾句就往俱樂部趕。

婁姐和沈國棟收到了他的通知,都在這邊等著他。

婁姐的情緒明顯的不是很高,甚至看得出有哭過。

驟然聽見李學武的通知,告訴她這週六就要出發去往羊城。

幾個月前開始,就等著這一天,就防著這一天,這一天終究還是來了。

從京城到港城,天南海北的遠走他鄉,離開李學武一個人去闖蕩,這種無助感怎麼想都心酸。

因為有沈國棟在,李學武也說不出什麼安慰的話,只能把要說的工作安排下去。

首先就是婁姐,她要攜帶很多資料去往港城,也要備齊各種手續。

這裡有智庫幫她做的計劃,也有京城回收站能調配的資源目錄,以及未來可以展開合作的專案計劃書。

婁姐去港城自然不能是泅渡,更不能是划船,她會走正規途徑。

姬瑞軒沒能耐把很多人搞過去,可只安排一個人走正式途徑過港還是很容易的。

包括幫助婁姐獲得在港經商的合法身份和手續,配合她開展一系列的經濟手段。

錢還在李學武的手裡,姬瑞軒在港城鋪開攤子的錢還是找姬瑞軒墊付的。

到港後,這一筆賬目是要先算清楚的,其後才是銀行收購、房地產公司並股等操作。

婁姐現在還有心思兒女情長,等去了港城,一大堆的事情等著她去做,到時候就沒時間哭哭啼啼了。

其次就是去羊城,李學武讓沈國棟準備十萬本紅皮書,他要在展銷會上玩一把大的。

一顆紅心,誰有他專!

不僅僅是紅皮書,精緻的像章、彩畫像、筆記本等等,一監所受他要求積攢起來的貨物都要被調走。

沈國棟今晚的主要工作就是調貨,把李學武目錄上要求的貨物都要送去軋鋼廠。

明天晚上,會有專列掛載車廂攜帶這些貨物離京,同軋鋼廠的展銷商品一起去往羊城。

最後就是京城這邊的安排,婁姐離開,俱樂部的管理正式交接給於麗。

李學武不在京期間,沈國棟要保證回收站的正常運轉,還要保證與港城和鋼城的排程連線不能斷。

於麗在接手俱樂部的同時,也要著手開始搭建管理辦公室的架構,婁鈺在羊城同婁姐交接後就會回返京城。

婁姐很懂李學武,這個人就是控制慾太強了,什麼都要在他的考慮當中。

甚至此去羊城如果出現變故,交接不順利的情況都有做預案准備。

其中的一個方案是她如果無法去往對岸,李學武將會備船送她過海。

船從哪裡來,又怎麼划船到對岸,計劃上沒有說,可李學武信心十足。

看著一項項的突發問題預備方案,也不知道是感念李學武關心她的安全好了,還是埋怨李學武想方設法都要送她走的好了。

這邊說完,沈國棟便離開去安排調貨了,趁著天還沒黑,一監所管庫還沒下班,他得做準備。

而李學武這邊想要安慰一下婁姐,卻是被婁姐推著出了門。

他是想抽出時間多陪陪將要遠行的女人,算是一種彌補和安慰了。

可婁姐這會兒卻心裡擰著勁兒,只說了跟於麗交接完就要回家配媽媽。

知道女兒要去港城,婁母從紅星村回返,就住在俱樂部這邊,想著多相處一些日子。

兒行千里母擔憂,就算是閨女,那也是婁母最愛的骨肉呢。

李學武拎著包出門,也是有些尷尬和無奈,對婁姐即便是有著千般的不捨,可這一步也終究要走出去。

婁姐不走,前期的安排要被打亂,婁家的不安分和後患終究是要蹦出來的。

婁鈺的婁半城稱號不是白叫的,真以為他後來遭受的那些苦難是原罪?

工商聯的保護政策即便是再不濟,也不至於讓他這種情況的資本代表出現那麼嚴重的問題。

有許大茂舉報的緣故,可也有樹大招風的因素。

婁家必須轉移視線,婁姐在港城做的越突出,與組織靠攏的越密切,婁家在京城就越穩。

第一陣風已經吹的差不多了,上面的視線已經不在這些人身上了,導火索燃盡,誰會關心幾個“破落戶”啊。

即將開始的第二陣風跟他們就更沒什麼關係了,只要積極表現,一顆紅心,後面還是他們的。

婁姐在港城現身,就代表婁家這一小團體的資金已經完成了轉移。

什麼手段不需要去探究,也沒辦法去探究。

這個時代,沒有監控,沒有網路,沒有銀行系統,資金流向就是個迷。

不然你以為沿海那些匯率佬是怎麼發的家。

紙幣尚且都要二十一世紀才能管控得住,更不用說現在的黃金了。

無論是錢也好,黃金也好,對於上層來說,對於國內的整個經濟體系來說,都不是重要的。

重要的是經濟體系所能代表和造成的影響力,是否能對國內的發展,和某些層面進行反哺。

不然銀河系、五豐系是怎麼發展起來的?

港城,一直都在監控之中,也一直都在掌控當中。

不是嚶醬不願意歸還,而是咱們還沒打算拿回來。

有這麼一塊兒彈丸之地在,內地就有一個視窗看世界,也能從外面吹風進來。

婁姐,就是李學武擺在窗臺上的一盆向陽花,永遠跟著太陽走。

——

“乾媽~”

李學武人剛從車上下來,嘴裡便已經打了招呼。

王淑華也是剛到家,手裡還拎著剛買回來的蔬菜,瞧見李學武的車到了,也就在院門口等了。

看見李學武下車後就奔後備箱要往下搬東西,又是暖心又是難過的。

暖心的是,李學武每次來都會給他們帶東西,逢年過節的比親兒女跑的都勤。

難過的是,兒女不立事,這麼好的關係相處不得當,反倒是讓乾兒子受了委屈。

如果說遠近親疏,她自然是向著親兒女的。

可話得分怎麼說,她和鄭樹森可不是老糊塗,也不是眼裡沒有好壞,一個勁兒地寵孩子那種人。

就事論事,鄭曉燕跑回來跟他們埋怨李學武辦事不地道,讓她坐了蠟,受廠領導批評這件事,她當媽的都看不過去的。

公事公辦,李學武也沒說在這件事裡謀私情,更沒說讓津門電子廠照顧什麼。

只是透過鄭曉燕牽線搭橋,溝通渠道購買電子元件罷了,何苦往自己身上攬這麼多的責任呢。

尤其是叭叭地給李學武打電話催問這件事,好像她真要承擔多少負擔似的。

如果真照她的意思所說,豈不是要讓李學武去催促一監所自我閹割?

一監所是京城坐地戶,本身就是外行出家,搞這個完全是為了名聲好,要的是勞教成績。

真搞出名堂來了,那也是人家的能耐,你玩不過人家,就想著從供貨和渠道上做文章,這不是耍無賴嘛。

王淑華不滿意閨女的是,本來公事就要公辦的,她偏偏要把私人感情混在裡面,主動去承擔溝通的責任,不就是那一點功利心在作祟嘛。

為了領導的賞識,不惜拋棄李學武這邊的乾親關係,王淑華也不知道該如何說教閨女了。

誰說李學武都行,就閨女說不行啊,當初著急要孩子,可不是李順幫忙給治好的隱疾嘛。

所以鄭曉燕是哭著回的京城,到了家裡又被爹媽給訓哭了。

津門電子廠在京城銷售的幾個產品類別接連收到退貨下架處理,供銷社、商場、對外商店,均出現了下架清貨的情況。

電子廠在京銷售部一頭霧水,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找人這麼一打聽,敢情是合作關係出了問題。

一監所的黃幹本身就不是什麼老實怯,別人不惹他還好,惹了他就要跳腳的罵街。

他家裡的關係且不提,在俱樂部裡那也是活躍分子。

每週日看得電影,玩的吃的,好多都是他給準備的。

說是一監所援助兄弟單位的,可誰不知道這小子手裡富裕了,知道接濟兄弟們呢。

西城司院和三監所最先吃到的紅利,一個賽一個的要開展勞教專案變革。

口號喊的山響,什麼打破……重樹……,什麼推倒……再建……

義正嚴詞啊,眼珠子盯著東城一監所和西城三監所,這些人哈喇子都要淌下來了。

沈國棟的體量太小,級別不夠,玩不起監所聯建,這件事還得是黃幹出面,他做配合。

說搞電子廠,最開始一監所可能是鬧著玩的,現在津門電子廠來這套,這些混蛋哪裡會輕饒了對方。

所以各種陰招狠招就全招呼上了,頗有同仇敵愾的意味。

尤其是黃幹搭上京城電視機廠以後,腰桿子硬了,底氣足了,揮揮手就要跟津門電子廠叫板。

這裡是京城,終究還是這些人的地盤,說幫你開拓市場他們可能做不到,但要是給你使絆子,他們是專業的。

不要小看了黃幹,以及俱樂部這種單一系統的關係,你說不上誰跟誰有關係。

反正事情搞大了,黃幹現在都不知道誰在幫忙撐場子了。

津門電子廠的收音機被商場主動下架清貨,甚至還流傳出了他們廠產品質量有問題的聲音。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鄭曉燕原本接在手裡的活以為是輕鬆解決的功勞呢,現在成了燙手的山芋。

事情沒處理好,還出現了大的差錯,即便是看在鄭樹森的面子上,可津門電子廠的領導也是不滿意了的。

鄭曉燕沒法,給李學武打電話已經不接了,所以跑回家哭訴呢。

李學武手裡拎著兩兜子進院的時候,她正從屋裡出來。

“媽,我幫你拿”

“不用”

王淑華抬了抬手,讓過了閨女的獻殷勤,冷著臉去了廚房。

李學武臉上仍然保持著剛才跟乾媽說話的笑臉,不過也沒跟鄭曉燕說話。

將帶來的兩兜子送進廚房,就著門口的洗手盆洗了洗手。

王淑華在廚房裡看了站在院子裡尷尬著的閨女,實在是無奈。

一邊是孝順有禮的乾兒子,一邊是自己不懂事的親閨女,都到家了,哪裡需要清官斷家務事啊。

“去給學武拿毛巾,站著幹啥~”

“哦,哎”

鄭曉燕聽見母親的知會,答應了一聲就去屋裡取毛巾去了。

李學武卻是笑著給乾媽說道:“不用,甩甩就幹了”。

說完示意了屋裡道:“您甭忙活啊,看看我乾爸,一會我還有事呢”。

“不許走,叫你來就是要吃晚飯的”

王淑華不滿地說道:“你都多長時間沒來了,工作就這麼忙?”

“真不瞞您說,實在是有夠累的最近”

李學武趁機訴苦道:“廠裡的事一大堆,衛戍區那邊還有個專案在推進,這兩個月光是出差就走了一大半的時間”。

“聽你媽說了”

王淑華從鄭曉燕手裡接了毛巾遞給李學武,看出閨女還有些尷尬和不情願,也懶得說她。

自己沒個當姐的樣,還指望人家拿你當姐姐尊重?

示意了李學武進屋,嘴裡嘮叨著說道:“工作再忙,也得抽出時間休息,你也不是第一天上班,工作哪有個頭兒”。

“來~來~來!”

鄭樹森見李學武進屋,放下手裡的書,對著他招手道:“你媽都念叨你好些天了,終於登門了”。

“正跟我媽訴苦呢”

李學武笑了笑,先是回答了乾爸的招呼,同時掏出了兜裡的香菸,給同在屋裡的鄭希才打了個招呼:“大哥在家呢”。

“也是剛到”

鄭希才有了上次的教訓,這次倒是沒給李學武擺譜。

他在李學武面前也擺不出譜來,一個房管所的科長,在衛戍區副團長、保衛處副處長面前怎麼擺譜啊。

客氣著接了李學武遞過來的香菸,拒絕了李學武的點菸,示意自己來。

李學武先是給乾爸點了,這才給自己也點了。

王淑華習慣了家裡的煙霧繚繞,並沒有說什麼,把菸灰缸擺在了爺仨面前。

“我的苦一籮筐,您最近也挺辛苦的吧?”

李學武抽了一口煙,這才開口跟鄭樹森接了下茬。

鄭樹森擺了擺手,道:“無欲則剛,我倒是習慣了”。

“倒是你們廠我最近可多有在字端望見,走得很急啊”。

“只爭朝夕嘛形勢急”

李學武吹了嘴裡的煙霧有些無奈地說道:“我們已經儘量在求穩了,可仍是止不住的小跑向前”。

鄭希才聽著李學武的話不自覺地抬了抬眉毛。

這句話好似是李學武在表功,可看他說話的神情又是真的無奈,這到底是啥意思?

父親的話也沒有說明白,這軋鋼廠是不是真的出了問題,或者說父親在故意敲打李學武。

畢竟妹子是親妹子,父母親叫了李學武來家裡,不會真的是談感情的吧。

鄭希才在這邊胡思亂想著,李學武那邊同鄭樹森就軋鋼廠得狀況和形勢已經交換過各自的思想和態度。

兩人倒是對得上頻道,三言兩語之間,話說的不多,可資訊量十足。

尤其是當著鄭家人,他們說的雲山霧罩的,倒顯得兄妹兩個搭不上話,跟傻子似的。

鄭希才想了一陣,轉頭看見妹子臉色不好,這才發覺父親和李學武聊的正歡,把正事給忘了。

“爸,學武在廠裡工作,您給他說市裡的事幹嘛~”

鄭希才插話道:“如果需要市裡的關係,直接找您不就得了嘛”。

“是吧,學武?”

“……”

李學武看了鄭希才一眼,並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等待鄭樹森的回答。

今天來鄭家,恰恰是把自己放在了外人的角度,沒必要給乾媽和乾爸惹麻煩。

鄭樹森耷拉著眼皮沒搭理兒子的話茬,抬手點了點鄭曉燕那邊,跟李學武問道:“津門電子廠那邊,很麻煩?”

“這我真不知道”

面對乾爸的開門見山,李學武也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不見外,就是真的不拿他當外人。

李學武也是有啥說啥,看了委屈的鄭曉燕一眼,跟鄭樹森解釋道:“一監所監獄長是黃幹,我培訓班的同學”。

“彪子那邊跟他有些合作搞的什麼我不清楚,不過當初電子廠這件事確實是求到我幫忙來著”

說著話示意了鄭曉燕那邊道:“我跟曉燕姐說的也是公事公辦,我也是幫朋友的忙”。

“這個忙我可搭裡了”

鄭曉燕接話道:“起初你也沒說他們搞的這麼大啊,我還叮囑你別讓他們影響了我們廠的產品銷售的……”

“行了,少說兩句吧”

王淑華見閨女還較這個勁,皺眉訓斥道:“公事公辦聽不懂是吧,那是學武的事嗎?”

“你說不讓影響他就得給你傳這話,做這個主啊?”

屋裡坐著的都是家裡人,王淑華也沒給閨女留面子,直言道:“你沒託人辦過事咋地,自己沒做好,還往人家身上推,你就是這麼幹工作的?”

鄭曉燕再次被母親訓斥,有些落不下臉來,抿著嘴又要掉眼淚。

鄭希才看不過去了,抬了抬下巴道:“就這麼點事,至於嘛~”

“學武你也是,啥單位都往一塊湊合,那監所裡能造出好玩意?”

他自然是偏袒妹子的,這會兒不輕不重地跟李學武抱怨道:“尤其是後來這點事做的不地道,砸人飯碗哪能行”。

“你別說話!”

王淑華瞪了兒子一眼,道:“跟你沒關係,這說曉燕呢!”

她訓了兒子,又對著閨女說道:“你是不是又鑽牛角尖了,公對公的事用得著你去扛擔子啊?”

“傻到家了你!”

王淑華點了閨女的腦門,道:“讓人家當槍使了,還跟這抱委屈呢”。

說完了閨女,她又看向李學武,道:“今兒叫你上家來,不是擺擂臺讓你跟你姐論誰對錯的”。

“是,我懂”

李學武點了點頭,順著乾媽的話說道:“我跟電話裡也說了,這件事該咋辦就咋辦”

“我是沒能力干擾電子廠的銷售工作,也沒那個歪心思去影響曉燕的前途”。

“話越說越遠了”

王淑華不滿地瞪了閨女,也說了李學武道:“就這麼一點小事,姐弟兩個就掰愣不開了,非得你心裡埋怨他,他心裡膈肌你的?”

“曉燕沒個當姐姐的樣,你當弟弟的看著她為難也不好受,有啥事到了我這裡還說不清楚的”

話是車軲轆話,勸了李學武,也訓了鄭曉燕,給閨女使了眼色,讓她主動些,可鄭曉燕仍自側著臉不說話。

鄭樹森微微皺著眉頭,點了點要開口說話的鄭希才叫他閉嘴。

“回去跟你們領導說,出現問題就解決問題,哪裡做錯了該承認錯誤就主動來京城認錯”

“這個世界不是圍著你們轉的,你要想在京城做生意,那就要守京城的規矩”

“人情世故也是規矩!”

看著閨女轉過身不服氣的要開口說話,鄭樹森聲音驟然提高,嚇的鄭曉燕不敢再說話。

“你是津門電子廠的廠長啊,還是銷售部門負責人啊,還是你想進步想瘋了”

鄭樹森沒好氣地瞥了閨女一眼,愛人把話說的這麼透亮了,她還是不明白事,不怪他把話說的嚴厲些。

在兒女教育上,他是有些懶散的,總想著平安是福,沒求他們多上進,走多遠。

可一雙兒女偏偏都是個不安分的,總有些小心思。

鄭曉燕回家來找父母做主,無非就是看出廠裡領導想要走捷徑,不丟面子還能拿回面子。

她本身就是京城人,父親又是市裡的掌舵人,人家幾句好話就把她給架住了。

這趟回來,她是想著給廠裡掙回面子,好在領導面前有話說的。

可誰想到,父親和母親都不支援她,甚至點了她的小心思,讓她更是不能接受李學武受害者的模樣了。

“這件事到此為止”

鄭樹森耷拉著眼皮,沒理會閨女的委屈,以及兒子的不忿,招呼李學武說道:“甭搭理他們,路走的太順了,吃點苦頭才好些”。

“您這麼說我就真無地自容了”

李學武苦笑了一聲,看了屋裡幾人一眼,道:“我晚上給一監所那邊溝通一下,儘量說合”。

“曉燕姐那邊也做做工作,畢竟兩家單位是有合作基礎的,能說得上話的”。

“你幹啥?”

看見李學武起身,王淑華叫住了他說道:“飯都不吃了?”

“媽,瞧您說的”

李學武笑了笑,主動站到了王淑華身邊,解釋道:“明天出差去羊城,一走就是半個多月,得月底了才能回來,家裡好些事沒安排呢”。

“那還差一頓飯的工夫了”

瞧見李學武已經跟愛人打招呼了,王淑華還想留飯的,可李學武已經邁步往出走了。

“真忙不開了”

李學武笑著拉住了乾媽的手,一邊往出走一邊說道:“等回來的,我給您帶羊城的特產,再陪我爸好好喝幾杯”。

鄭樹森這會兒也披著衣服送了出來,知道李學武心裡不得勁,他也不知道說什麼是好。

李學武倒是很豁達,沒有在意乾爸和乾媽的態度,擺擺手便上車離開了。

王淑華目送了李學武的吉普車開遠,這才皺著眉頭轉回身。

看著愛人也是如此模樣,忍不住的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

兒大不由娘,兒女都成家立業了,他們說話也不頂用了。

明明是為了他們著想,到現在好像是老兩口胳膊肘往外拐了似的。

真要是拐到李學武那邊,老兩口也不覺得冤枉,只覺得兒女不立事,目光狹隘,難成大器。

當爹媽的,誰不向著親骨肉啊,就算是人家的孩子再好,還能好得過親生的?

李學武就認同這一點,所以在鄭家他根本就沒想著要爭什麼,該表達的態度有了就行。

對乾爸和乾媽,他始終感念對方的幫助和扶持,所以以前怎麼相處,以後還是怎麼相處。

至於鄭希才和鄭曉燕,道不同,不相為謀。

從鄭家出來,李學武看了看手錶,已經過了飯點。

想起昨晚沒吃的水果,讓韓建昆把自己送到了冉家所在的住宅區。

“二十一點一刻來這接我”

李學武交代韓建昆道:“你自己找地方解決伙食去,我就不管你了”。

“好的領導”

韓建昆根本不問李學武幹啥去,也不打聽這裡住著誰,一等李學武下車便把車開走了。

李學武看了一眼門牌號,拎著手裡的東西找上門去了。

聽見門鈴聲的冉秋葉嚇了一跳,外面天都黑了,家裡可就她一個人。

因為父母的事,學校裡的關係已經不走動了,誰會在這個時間來叫門。

她是不敢想那個壞蛋的,昨天等了一宿都沒來,今天能是他?

“怎麼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

李學武見開門的冉秋葉愣在那裡,好笑地問道:“難道我來的不是時候?你還有在等的人?”

冉秋葉抿著嘴,眼淚不爭氣地落了下來,氣道:“是,我在等一個混蛋,言而無信的混蛋”。

“呵呵,那還真是不巧了,我不是你要等的人”

李學武很不見外地擠開她進了裡屋,外面站著挺冷的。

他從單位來,所以依舊是黑西褲,白襯衫,行政夾克衫。

那句話怎麼說來著?

行政夾克不一般,裡面穿著白襯衫,防水防風又放腐,公平公正敢公開,透氣透汗透光明,耐髒耐磨又耐查,保值保價保清廉。

經得起大風大浪,經得起小利小惠,經得起美女投懷送抱……

“你是故意的,對吧!”

冉秋葉抿著嘴,淚珠在眼睫毛上盪鞦韆,明明驚喜他的突然,嘴上仍是叫著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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