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學武撂下聞三的電話就又打給了吉城。

這次耽誤的時間久了點,最後是西琳接的。

她那邊也是藉著先前張萬河的勢力,在當地也是混的開。

又因為有著老江湖丁萬秋的存在,倒也不顯得難過。

本就是低賤行業,注意的人少,再加上他們本來的低調行事,以及業務不對個人,也讓幾人沒什麼麻煩事。

這個時間接到電話,西琳猜也能猜到是誰。

雖然內心很期待,但接起電話,聽見李學武的聲音卻是有些沉默了。

李學武卻是沒有在電話裡墨跡的習慣,直言問道:“吉城怎麼樣?山上下來的人看著有變化嗎?”

“沒有,還那樣”

西琳的聲音有些悶,這還是李學武第一次給她打電話呢,問的卻都是業務上的事。

“注意一下”

李學武叮囑道:“看過手的東西和信件有沒有異常,再盯住了今年的收成,有必要可以去山上轉轉”。

“知道了”

西琳拿著電話點頭應了是,見李學武說了這些,擔心地問道:“是鋼城有變?”

“沒事,盯住了吉城就好”

李學武頓了頓,看了從餐廳走出來的老太太一眼,聽著西琳沉悶的聲音問道:“感冒了嘛?注意身體啊”。

“沒,吃鹹了”

西琳聽見李學武關心的話語莫名的有些心暖,趕緊解釋了一句。

李學武又說了兩句便掛了電話,看也沒看姬衛東撇嘴的模樣,撥著電話又打給了吉城。

這一次是打給二叔的,門衛不知道打電話的是誰,聽見是找李敢的,沒客氣地說了等著,便去叫人了。

因為離著不遠,二叔接電話也快,見是李學武打過來的,便笑著道:“你小子啊,我還以為誰呢”。

“呵呵,想你了,給你打個電話”

李學武也是嬉皮笑臉的,對著老太太招了招手。

老太太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呢,見著李學武招手便也就走了過來。

李敢見李學武扯皮子,笑罵道:“少扯淡,你還能想我?說吧,啥事?”

李學武示意了老太太坐在自己旁邊,拿了電話說道:“上次跟您說的,有朋友在吉城,明天去找您有點兒事,你給幫個忙往山上走一趟”。

“我當什麼事呢”

李敢笑了笑,說道:“這麼點兒事兒也值當掛電話?錢燒的是吧”。

說完了想起什麼,問道:“家裡挺好的吧?你在哪兒呢?”

李學武這會兒卻是已經把電話遞給了老太太,老太太也是聽出電話裡是二兒子的聲音,拿著電話笑呵呵地回道:“老二啊~”

“哎,媽!”

李敢驟然聽見老母親的聲音也是頗為驚喜,笑著問道:“您這是在哪兒呢?在家還是在學武那呢?”

“在學武這兒呢,小寧回門後就搬來了”

老太太笑呵呵地同兒子聊著天,好像真看見兒子在眼巴前了似的。

也不是不知道四合院那邊也有電話,但老太太從來沒有主動給孩子們打過。

不會用是一方面,不想打擾孩子們也是一方面。

她是個隨遇而安不求人的脾氣,更不想借著這些東西來麻煩誰。

電話是公家給孫子準備的,也不是給她嘮家常的。

要不是今天李學武把電話塞在她手裡了,她也是不會想著跟孩子們打電話的。

可這電話一拿起來就放不下了,關心了這個,又關心了那個,把兒子一家都問了個遍。

李敢在那邊也是擔心老孃,講了家裡的情況,又問了京城的家裡。

老太太的回答倒是簡單,只說好,一看就是當孃的,報喜不報憂。

跟兒子說了幾句,看了站去門口說話的孫子,又叮囑了幾句,便將電話撂了。

具體的打電話要多少錢,她也不太清楚,就知道這玩意兒費錢著呢。

可她不知道,李學武家裡的這部電話從來沒交過電話費,也沒人跟他要來。

奇怪就奇怪在這了,當初接手房子的時候李學武就發現二樓的書房有個電話,試了試還是好使的。

這邊的房子放了多長時間了,也沒人來催收過電話費,李學武捋著電話線也查過,就是接在主線盒上的。

往這邊打也是通的,往出打也是通的,但就是沒人來找過。

他也是擔心過洩密的問題,或者跟前面房屋主人有關,仔細偵查過,但沒什麼訊息。

跟姬衛東也說過這個問題,他倒是去試探過,電話公司那邊也是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他心眼子也多,沒跟人家漏底,給李學武回話只是說了隨便用就是了,反正誰也不知道。

李學武懷疑是前房主不知怎麼搞定了這個時代電話通訊的技術漏洞,跟裡面搞的小玩意。

他也不懂,反正電話用著,日常還行,緊要的公務或者需要保密的他也不用電話說,倒是無所謂了。

這會跟姬衛東站在金魚池邊嘀咕著鋼城的事,雖然不知道聞三兒會怎麼處理,也不太清楚張萬河到底越了多少界,只是這麼一下子,便要打斷張萬河的一條腿。

姬衛東也是初步瞭解了李學武在東北的佈置,沒想到李學武藏的這麼深。

其實他注意船隊的異常還是調查部經常有人過去鋼城的原因,李學武放心聞三兒,調查部卻是不放心的。

這也是為啥李學武沒有太過於關注船隊的原因。

船上的人命根子都在他手裡抓著,油料補給都是按計劃由聞三兒把控的,船隊能跑哪兒去?

現在李學武急眼,聞三兒更是會將船上的人員身份複雜化了,跟李學武要人就是這麼個意思。

瘋狂往裡摻沙子嘛,搞輪休制,搞調船制,一趟船總有不是一個小團體的,安全些。

現在也就是船隊草創,等訓練的差不多了,李學武就會讓聞三兒搞淘汰制了,摻沙子都是輕的,他敢全換成沙子。

天南海北的,船員還不好找?津門就有的是海員。

關鍵是得等風頭過去,得等船隊發展到一定的規模,至少要把現在不能看見的隱藏起來。

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點一點的辦,有調查部幫自己盯著船隊,李學武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重要的是,李學武跟姬衛東說的,每艘船,每次出海,都需要調查部出一個人跟著,無論去哪。

這倒是讓姬衛東對李學武另眼相看了,他真是沒想到李學武有這個魄力。

敢讓調查部的登船,就代表了李學武不怕調查部的人知道他船上裝的什麼,也不怕調查部的知道他的船都去了哪裡。

大海上茫茫然,誰又能知道船都到了哪裡,還不是有很多可以操控的地方?

不過就是李學武突然有了這個建議,讓姬衛東覺得李學武是別有目的的。

姬衛東心裡的直覺告訴他,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免費的晚餐,李學武也不可能免費給他提供晚餐。

這話也就是他心裡想著,不然李學武準問他一句,剛才自己的飯都餵了狗了?

鋼城的船隊發展還遠遠沒有達到姬衛東的預期,但這不是船隊的事,這是時間的事。

他倒是想著船隊現在就能出海的,可李學武不敢把沒掌控好的船隊直接撒出去。

姬衛東看得是成績,李學武看得是穩定和長遠。

不過他那邊因為形勢的變化也沒有個準信兒,倒也不著急催著李學武,只是提醒李學武,船隊的建設一定是要比港務那邊在前的。

李學武覺得沒啥問題,二十七條船,已經能出去三條了,這不是一加一的序列問題,而是幾何問題。

今天三條,後天可能就是十條了,即便是打散了重組,或者是摻沙子,十月份以前也是能成型了。

半年的時間,要是在有老船員的情況下帶不出新人,那張萬河真的就只能回家抱孩子去了。

李學武這兒不缺當頭頭的,且看那幾個從京城去的小崽子,一定不會老實。

聞三兒的話也是提醒了李學武,該準備準備京城這邊的事了。

姬衛東用手扒拉著龍吐水的水流,橫著眼睛問李學武:“你跟我說明白了,為啥非得讓我們的人跟船?”

“這樣不好嘛?”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船隊那邊還有好多地方,正好跟鋼城那邊建個根據地,你們領導沒這個想法?”

“話也不能這麼說~”

姬衛東扯了扯嘴角,眯了眼睛看著李學武晃了晃下巴道:“但這話是他勸我讓你做的,你自己主動說出來了,我就覺得不大對勁兒了”。

“呵呵,你職業病犯了吧,我,你都不信?”

李學武笑了笑,說道:“這不是本著合作共贏,互相幫助的原則嘛,這是公”。

“要論私了,咱們都是兄弟,我能讓你為難嘛”

“嘟~~打住吧你!”

姬衛東撇嘴道:“你要是不說這些我興許也就信了你了,說完這個我是徹底不信了”。

“說吧~”

姬衛東揚起手衝著李學武彈了彈手上的水,道:“把你的陰謀詭計跟我說說,爭取寬大處理”。

“我看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李學武拍開了姬衛東的手,挑著眉毛說道:“我好心好意的給你臺階,讓你們在鋼城碼頭搞根據地,你還汙衊我,喪良心啊”。

“屁!”

姬衛東瞪著眼珠子轉了轉,問道:“如果我說,我們要在鋼城碼頭設立個辦公室,你說我們是不是得幫你們做點兒什麼呀?”

“那……誰知道啊”

李學武昂了昂腦袋,看著姬衛東說道:“你說要是關係處的好了,像是咱們似的,平時幫點小忙是不是很正常?”

“呵~小忙~”

姬衛東冷笑道:“那讓我們的人跟船,船上裝點兒啥“咳咳”的,是不是也就是小忙了?”

“這我不大清楚”

李學武一本正經的搖了搖腦袋,道:“你也看見了,船隊不是我負責運營的”。

“但是我想了”

李學武又說道:“要是本著互利互惠的原則,大家都在一條船上,平平安安才是福,對吧?”

“好啊你個李學武,我是沒想到啊!”

姬衛東指著李學武咬牙切齒地說道:“沒想到你這濃眉大眼的也會有這麼多壞心眼!”

“那,我這個樣的不能有,是你這樣的能有了唄~”

李學武的嘴一向不讓份兒,指了指金魚池裡的金魚道:“把你的手挪開,小心臟了我家的魚池”。

“嘿!你可真是烏鴉落在豬身上,看不見自己黑啊”

姬衛東擠眉弄眼的對著李學武輕聲問道:“你不會喪心病狂的往船上裝什麼重武器吧?”

“瞧你說的”

李學武伸手搭在了姬衛東的肩膀上說道:“這船上的貨和人都不重要,可調查部的同志們重要啊,不得著重保護啊”。

“行,我算知道咋回事兒了”

姬衛東指了指李學武撇嘴道:“我們領導也是屬傻駱駝的,都掉你坑裡了,還幫你找出路呢”。

“是嗎?”

李學武提高了聲調,眯著眼睛看著姬衛東問道:“你確定你們領導不知道?還是你就你自己不知道?”

“……”

姬衛東呆呆地看著李學武,嘴裡張了張,隨後問道:“你是說……我們領導故意……所以……你們都知道?”

“嗯哼~”

李學武收回了手,輕輕拍了拍姬衛東的肩膀,道:“我還以為你早就知道了呢”。

這句話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姬衛東只覺得自己就是個顯眼包。

太特麼丟人了!

“合著我跟你在這兜兜轉轉的,你全都知道了?”

姬衛東無語地看著李學武,伸手抓了李學武的胳膊道:“你特麼剛才還跟我稱兄道弟呢”。

“是啊,可你不是不信我嘛”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所以你還是太單純了,現在我信你沒處過物件了”。

“喀嚓!”

這句話跟剛才那句一樣,就像一道閃電,直接劈在了姬衛東的腦門上。

就說沒有免費的晚餐吧,現在姬衛東都想把晚上吃的那仨大饅頭給李學武吐出來了,這損失大了。

“我有點想回家了”

姬衛東生無可戀地擺了擺手,道:“我不想跟你再談下去了”。

“誰攔著你了~”

李學武站在那抱著胳臂,滿臉的無所謂,好像就等著姬衛東自己告辭呢。

姬衛東都想動手掐死李學武了,就是老太太還在屋裡呢,不大好意下手。

“這件事你欠我一人情啊!”

“我欠你個屁”

李學武扯了扯嘴角,道:“你們調查部幹事情都是這個屌樣啊?胡攪蠻纏嘛不是”。

“我就胡攪蠻纏了!”

姬衛東說不過李學武開始耍無賴了,伸手指了指那龍頭,道:“這玩意兒還是我幫你給通開的呢!信不信我給你堵上!”

李學武瞅著這塊臭無賴也是沒轍,點頭道:“那每條船上的傢伙事兒你們來提供,大小我不管,翻了船算你們的”。

“你可真是資本家的心腸啊!”

姬衛東點了點李學武,說道:“從你這套出點兒東西位元麼要你命都難”。

說完翻了翻白眼,問道:“五豐行的事兒呢?你佔著便宜了?”

“沒有~”

李學武嘴角微微下沉,道:“就來看了看,人都走光了,屁都沒留下一個”。

“不對吧~~~”

姬衛東橫著脖子看了看李學武,說道:“我怎麼聽說他們彙報團裡有個外國娘們兒呢?沒認識認識?”

“呵~”

李學武就知道這孫子又跟自己這釣魚呢,準是知道了什麼。

“嘿!你倒是說啊~”

姬衛東有些著急,拉了李學武胳膊一下問道:“跟那金髮大波浪到底怎麼著了?沒發生點兒什麼浪漫的故事?”

“當你呢?我可是正經人”

李學武輕蔑地看了姬衛東一眼,道:“我也就是見艾佳青的時候遇見過兩次,一普通人,哪有你說的什麼金色大波浪啊”。

“扯淡!~”

姬衛東指了指李學武,隨後顧忌地看了一眼屋裡,輕聲對著李學武說道:“我都看見了,你跟她在新僑飯店吃飯來著,還特麼喝的茅臺!”

“是不是你!”

姬衛東好像是抓著理了似的,玩味地看著李學武說道:“還跟我裝清純,最壞的就是你了”。

“有這回事兒?”

李學武挑了挑眉毛,道:“我怎麼不記得了,我沒去過新僑飯店啊”。

“裝!繼續跟我裝!”

姬衛東瞪著大眼珠子看著李學武說道:“記得我剛才跟你說的法國娘們不,當天我們就跟那聚餐來著,我都看見你了”。

“甭想抵賴,我特麼都見著你秘書跟司機在樓底下吃飯來著”

姬衛東上下打量了李學武一眼,伸手拍了拍李學武的肩膀,道:“行啊,李學武同志,比兄弟我都走的前沿,開始接觸國際化了”。

“不太清楚,也許你記錯了,也許我記錯了”

李學武一副好像記不起來的樣子,挑眉道:“我的出行記錄處裡都有,回頭我問問韓雅婷,她興許知道我去沒去新僑飯店,見沒見過法國娘們~”

“我艹!~~~”

姬衛東知道李學武做事很狗,但他也是沒想到李學武這麼不做人!

“行,你沒去過新僑飯店,我特麼也沒去過,全當扯平了”

姬衛東悻悻地指了指李學武唸叨著說道:“我就不該提這茬兒,應該等五豐行那倆娘們找你的時候再來抓你現行”。

李學武卻是對姬衛東的威脅不以為意,點頭問道:“有五豐行的訊息嘛?怎麼跑的那麼快?”

“這就夠慢的了”

姬衛東挑了挑眉毛,輕聲說道:“她本來還有個考察任務呢,去都沒去,草草安排了行程就回港城了,賊的很”。

說完輕輕碰了碰李學武的胸口,道:“不過你不用擔心,以你的心眼子跟她玩,綽綽有餘”。

李學武吊著眼睛看了看姬衛東,也不知道這孫子是在諷刺自己還是在誇自己呢。

“還有事兒嘛?沒事滾蛋”

“你真叫人”

姬衛東瞪了瞪眼珠子,伸手道:“借我點錢,回頭還你”。

“借錢都這麼橫?”

李學武打量了姬衛東一眼,問道:“正經的?你今天是來談事情的,還是來借錢的?”

“都有都有”

姬衛東招了招手,道:“最近事情多,光是特麼請客吃飯都消費了好幾百,兜裡沒錢了,支援點”。

李學武橫著眼睛看了看他,問道:“這麼緊張?你不還要結婚呢嘛,結婚的錢咋辦?”

“這不是跟你借呢嘛”

姬衛東理直氣壯地說道:“你借給我錢,我不就有錢結婚了嘛”。

“嘿!你可真是講理啊!”

李學武拿了門口櫃子上的手包,一邊掏錢一邊問道:“借多少?”

姬衛東見著李學武數錢,撇了撇嘴,道:“五百吧,差不多夠了”。

“你特麼娶仙女啊!”

李學武抬起頭看著姬衛東說道:“你少跟我扯犢子,到底借多少!”

姬衛東扯了扯嘴角,道:“你要是這麼說也行,她在我心裡跟仙女差不多”。

“咦~~真特麼噁心!”

李學武真是服了這個貨了,從包裡掏了掏,沒有那麼多,交代姬衛東等著,自己上了樓。

二樓,顧寧正抱著李姝站在大書桌上畫畫,見著李學武上來了問道:“大哥走了?”

“沒,等著我拿錢呢”

李學武無奈地撇了撇嘴,道:“說是結婚沒錢了,跟我這兒拿點兒”。

說完從小客廳走進了衣帽間,拆了裡面的暗格開始數錢。

顧寧都不知道李學武在衣帽間裡藏了錢,這會扶著李姝站在書桌旁問道:“要多少,我那裡還有些”。

“說是借五百,這祖宗也不知道幹啥花”

李學武嘴裡嘀嘀咕咕的,但是手上數錢的動作不慢。

顧寧也是嚇了一跳,問道:“要這麼多?”

“嗯”

李學武數好了錢,從辦公桌上找了一張報紙包了,嘴裡解釋道:“他要走了,這邊的關係得維護,說不定請了多少會客,送了多少回禮了,準是不夠用了”。

“哦”

顧寧倒是沒心疼錢,只是不知道姬衛東為啥一次性借這麼多。

要說起來,姬衛東自己也是有工資的,科長呢,怎麼不得攢點。

再一個,姬衛東的父母可都是大幹部,又是在外面,應該是不缺錢的。

李學武倒是沒細究他這錢是幹啥用的,反正黃不了。

再說就算是黃了他也不心疼,姬衛東光是給他辦的事都不止這五百塊了。

把錢包好了,李學武拎著就下了樓。

剛才跟顧寧解釋的一句也是習慣,若是不說理由顧寧也是不管的。

可不像一般人家的媳婦兒,用點兒錢跟用命似的。

下了樓,見著姬衛東正跟金魚池邊上逗魚呢,將錢遞給了他,叮囑道:“走的時候跟我說一聲,送送你”。

“扯淡~”

姬衛東接了錢,也不開啟報紙看看,直接夾在了胳膊下面,對著李學武擺了擺手,道:“哥們最見不得離別那一套,休想看著我出醜”。

說著話人已經走到了院裡將錢往摩托車旁的兜子裡一塞,衝著給他開大門的秦京茹笑了下,調轉車頭,蹬了便離開了。

李學武跟這塊料也是真難拿,韓雅婷那邊哭過一場也不知道怎麼個意思呢,這邊又開始準備結婚了。

要說是情場浪子吧,還特麼特專情,可你要說是專一好男人吧,還特麼玩外國娘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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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號早晨,李學武一邊聽著收音機一邊吃早飯。

從收音機裡也聽見了昨天李雪跟他說的情況了。

在相關領導的主持下,決定向全城各大、中學派出了工作組,領導各單位的大學習、大討論活動。

這也算是一個標誌了,李學武知道,事情從今天開始,基本上進入第二個階段了。

這些工作組同去軋鋼廠的工作組差不多,都是帶著指示下來的。

內外有別、注意保密、不要上街……等等。

李學武聽得很認真,也想了很多,飯桌上的氣氛很是平靜,李姝也不鬧,任憑老太太給喂著牛奶和雞蛋。

顧寧看了李學武一眼,也是仔細聽著收音機裡的新聞,沉默地吃著飯。

李學武想到的是未來,這件事發展到現在,還是有些人在努力試圖將混亂的局面控制在一定的範圍內。

但熟知最後結果的李學武還是為現在這些人的努力而感到佩服。

至少他們在努力控制局面,讓情況不至於滑向不可預測的深淵。

李學武也正是為有這些人的努力而感到確幸。

但隨後的新聞播報卻是將這種確幸打擊的支離破碎。

“據《大報》訊息:六月四日……改組……的決定,同時發表了關於……的決定,改組京大……”

收音機裡的訊息斷斷續續的,不是收音機出現了故障,而是李學武的神經一跳一跳的,影響了他的聽覺。

可這僅僅是影響了他的腦部神經罷了,實際上他還是把這條訊息聽了個完全。

收音機裡的播報還在繼續,但餐桌上的眾人已經停下了手裡的筷子。

李姝不解地看了看太太,又看了看大家,這是怎麼了?

顧寧滿臉震驚地看向李學武,而老太太同李姝一樣,也是滿臉不解。

只有秦京茹不明覺厲,她是看見顧寧和李學武變了臉色才被嚇到的,這會兒也跟著大家一起看向了主位上的李學武。

李學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隨後放下了手裡的筷子,輕聲說道:“變天了”。

變……變天了?

秦京茹不解地往窗外看了看,是大晴天啊,哪兒變了?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看著用小手抓著自己的李姝,繼續餵了她。

李姝倒是沒有憂愁的,見著太太又開始喂自己了,快樂的小腿繼續晃呀晃的。

顧寧也是放下了手裡的筷子,看向李學武問道:“家裡……?”

“沒事,不相干”

李學武對著顧寧點了點頭,道:“我擔心的是乾爸,他應該受到的影響更大”。

說完見老太太看了過來,又補充道:“他低調慣了的,一向不與人爭什麼,要是這個時候受了委屈,實在是可惜”。

“看開些吧,人各有命”

老太太的心思卻是比李學武能想的開,只是臉上有些沉,嘀咕道:“這啥都不爭了,誰還能耐他何,我看他是個聰明人”。

“是啊”

李學武點了點頭,道:“曲則全,枉則直;窪則盈,弊則新;少則得,多則惑,是以聖人抱一為天下式.”

“不自見,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長.”

“夫唯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古之所謂“曲則全”者,豈虛言哉?”

聽見李學武背書似的唸叨了一大段,秦京茹扯了扯嘴角,她是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但她知道,桌上的進展氣氛消散了不少,她可以繼續吃飯了。

拿了饅頭,看了看面前的粥碗,秦京茹也覺得怪沒意思的。

以前只覺得李學武離自己沒多遠,李家住在前院,她姐家住在中院,誰又能說這不是緣分呢。

可是漸漸的她就發現,李學武的眼睛根本就不看她。

當然了,這跟她的一系列的事情有關,但她也觀察了,李學武跟誰都那個樣。

看著笑呵呵的,實際上不大合群,十九歲的年齡,正是跟街道小年輕鬧的時候,他卻只玩自己的。

以前她跟她姐往李學武那邊洗過澡,還是冬天那時候呢,去看過李學武的書桌。

當時她覺得李學武也就高中文化,還弄一大書桌,擺了那麼多的書,裝有學問呢。

直到後來李學武進步飛快,從她姐的口中知道了李學武有多麼厲害,這才知道了差距兩個字是啥意思。

再看現在,秦京茹覺得顧寧也沒什麼厲害的,不就是城裡人,有工作嘛。

可剛才的事對她來說是個打擊,那匣子音放著的新聞她是一耳朵都沒聽進去,可李學武和顧寧就聽的明白。

再有,這匣子音裡講的是什麼她都沒弄明白呢,李學武又說了一大堆聽著就很有道理的話,可她還是聽不明白。

這也不懂,那也不懂,這跟聾子有什麼區別?

在城裡生活的越久,她就越能清晰地感受到城裡人和農村人的差距,天差地別。

李學武這邊倒是沒察覺到她的異樣,依著老太太的話,他也是想了很多,道德經這一段可能就是乾爸鄭樹森用一生進行的實踐。

早飯過後,李學武往院子裡站著抽了根菸,看著園子裡的菜出神。

還是顧寧上班的時候,見著李學武這副模樣,輕聲安慰道:“若是覺得累了,就歇歇,或者約黃幹他們出去坐坐”。

“嗯?”

李學武轉回頭看了顧寧一眼,隨後見她滿眼的擔心,不由得笑了笑,說道:“黃幹他們沒好道兒,跟姬衛東一樣,淨想著拉我去看外國娘們,我才不跟他們扯閒蛋呢”。

顧寧扯了扯嘴角,看了李學武一眼,道:“拉你去你就去唄,萬一能看見金色大波浪呢”。

“哎!都是姬衛東胡說八道的”

李學武見著顧寧說完便走了,急忙解釋了一句。

可現在看著顧寧出了大門,就知道昨晚姬衛東胡咧咧讓樓上的顧寧聽了去。

“這混蛋,借我的錢還給我搗亂”

李學武這會兒被顧寧攪和了一下,感慨的心思也沒了,緊著抽了幾口,將煙抽完彈到了排水口裡。

“滴滴”

這會兒老太太抱著李姝出來玩,李姝見著叭叭站在門口,學著車的喇叭聲給李學武學了句。

得,準是閨女聽見車動靜了,耳朵可好使了。

當李學武從屋裡拿了手包出來的時候,司機小劉已經站在了大門口。

“辛苦了”

“不辛苦”

小劉有些無奈,笑著送了李學武上車,自己也跟著上了車,開著往單位走,心裡也是胡思亂想著。

能被調來給領導開車,小劉覺得這是自己的一次機遇,如果能把領導伺候好了,還不就有了進步的機會嘛。

所以被於主任安排過來接送處長,他也是準備了又準備的,就連給領導開車門的動作都練了好些遍。

但他這屠龍技到了處長這沒了用武之地,因為處長根本不用他給開車門子。

再有,處長每次見著他都是客客氣氣的,好像自己為他服務真是辛苦了似的。

他想要的不是這個啊,就像其他領導對待司機那樣不好嘛?

也不是沒見過韓建昆怎麼服務李學武的,只覺得心裡有些洩氣,這麼努力的準備全都白費,本質上還不是沒讓領導認可自己嘛。

要不怎麼說這人啊,各有各的煩惱,各有各的憂愁。

李學武憂愁著形勢的變化和局面的走勢,司機小劉憂愁的是李學武沒認可了他,也沒接納了他。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九八,可與人言者並無二三。

小劉將車穩穩地停在了保衛樓下,目送了處長進了樓門,內心還是懊悔不已。

這一道兒處長也沒跟他說什麼話,更沒問他什麼問題,兩人好像不認識一般。

他是有想過跟領導攀談,介紹自己的為人,或者說一些自己的情況的。

但當面對處長的時候,他還是不敢開口,那份威嚴和氣度讓他不敢直視。

所以這會兒再遺憾,再懊悔,也只能開著車回了小車隊。

李學武這邊剛上了樓,便見著於德才在等自己。

笑著示意他跟著自己進了辦公室,由著他跟自己彙報了廠裡的工作。

“工作組的效率還是高的”

於德才在彙報完所有工作後,輕聲說起了工作以外的事。

“昨天晚上連夜叫了一些基層幹部談話,今天早上開班,無論是車間裡的,還是聯合企業工地上的大字告,敏感的全都撤下去了”

“哦?這很可以嘛”

李學武看了於德才一眼,道:“要是早知道他們有這種能力,我看早都應該請下來”。

於德才聽了李學武的話歪了歪嘴角,他哪裡聽不出處長話裡有話啊。

“遠遠不止如此呢”

於德才一邊給李學武沏了茶水,一邊彙報道:“今天早上廠辦傳過來的會議簡報上就有大大小小七八個會議,其中就有景副廠長主持的聯合企業復工會議”。

“也包括了居民區專案的責任認定以及善後會議,我看了一下,其中也有討論接下來由誰負責居民區專案的議題”

“還有就是咱們廠幾次的亂象總結會議,像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意思,看這雷厲風行的,別不是真要開堂問審吧”。

“這不是好事嘛”

李學武聽著於德才說了一大堆,不由得笑了笑,說道:“鑼不敲不響,理不辯不明,我看這是好事”。

“呵呵,那要是破鑼呢?”

於德才含蓄地笑了笑,跟李學武對視一眼,他也看出了李學武眼中的深意。

“我就想著,這無論是居民區專案也好,聯合企業也罷,甚至是廠裡現在的整體狀況,不比那破鑼好多少”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於德才意味深長地看著李學武說道:“當然了,他們怎麼敲都無所謂,只要別拿咱們當那鑼錘就行”。

“這可不是你我能決定的”

李學武挑著眉毛看了看於德才,正色地說道:“保衛處無論在什麼時期,哪個時候,都只有一個原則,那就是不參與正治,只維護安全與穩定”。

說完,不無警告意味地對著於德才說道:“無論是鑼,還是錘,該怎麼敲,敲幾下,怎麼用力,都有人負責,只要咱們沒有自己的想法,你說責任是誰的?”

“這……”

於德才也是真服了李學武的想法,這不就是把刀把遞出去,看誰敢接嘛。

這誰還敢接啊,他是握著刀把了,可也怕你亂砍啊。

李學武就是這麼個想法,正逮不著人給他背鍋呢,誰敢招惹保衛處,那就在白紙黑字上落下責任,再用宣傳利器搞的全廠皆知。

那接下來他就要乾點兒以前不好乾的事兒了,到時候出了事,全都往白紙黑字上推,就說那人讓乾的。

嘿!這招兒真是損到家了,於德才幹工作這麼多年,還真是頭一回見著有人把工作做到這個份上的。

且看著吧,昨天工作組找他談話,回來的時候就沒好的笑,說不定又給人家挖了什麼坑了。

好麼勁兒的提醒他注意,這會兒說了他一頓,於德才還能不知道李學武要耍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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