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全家出動的不僅僅是雲初一家,長安城但凡是家裡有點實力的都需要跟隨。

尤其是這一次,皇帝,皇后,太子全部都去,皇帝就不肯讓任何有實力的人繼續留在兩京。

這就說明,皇帝對於勳貴們沒有一星半點的信任。

此次皇帝東巡,最遠會抵達碣石,也就是曹操賦詩“東臨碣石,以觀滄海。”的地方。

皇帝原來想著登上秦皇島呢,架不住群臣勸諫,最後就把碣石山當成了此行的終點。

溫柔私下裡說,這是皇帝自傲到了極點,他覺得自己一統寰宇,功高過祖龍……

狄仁傑認為皇帝此次東巡,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安撫山東,河北兩地的百姓。

溫柔活得比較自我,狄仁傑則有一顆安撫天下人的心,在皇帝東巡這件事上,自然各自有各自的看法。

總體上他們說的都對,也都不對。

山東河北兩地的百姓跟大唐不是一條心這件事從前隋就開始了。

隋煬帝幾次征討高句麗的時候,弄死山東,河北兩地豪強的心,比弄死高句麗人還要讓他高興。

等王薄在遼東唱響《無向遼東浪死歌》之後,征伐遼東死傷無數的山東,河北人就跟大隋徹底的離心離德了。

太宗皇帝大發神威剪滅滿世界的草頭王的時候,河北地偏偏出來了一個對那裡的百姓相當不錯的竇建德。

虎牢關一戰,太宗皇帝俘虜竇建德,原本想著饒這個傢伙一命好收攏河北地百姓的心的時候,竇建德卻被太祖皇帝李淵斬首於長安。

於是乎,河北地的百姓對大唐也就沒有多少好感了。

再後來太子李建成得魏徵的幫助,好不容易讓河北地的百姓開始信任大唐的時候。

太宗皇帝又把李建成給弄死了,自此,河北地的人心向背基本上就沒法子收拾了。

不得已,太宗皇帝乾脆就對河北地施行高壓政策,跟隋煬帝楊廣對付河北地的政策一般無二,唯一的區別就在於,太宗皇帝打贏了高句麗,隋煬帝失敗了而已。

不管是輸還是贏,對百姓來說差別不大,他們的子弟還是要上戰場,他們還是要節衣縮食的供應戰場所需。

因此上,河北地的人恨大唐一度勝過恨高句麗。

就在河北地這座火山就要再次爆發的時候,李績統領大軍,徹底的掃平了遼東三國。

百萬大軍勝利班師的壯舉,讓河北地的百姓俯首低頭不敢有半點不甘之意。

雲初在就任大行城城主的時候,向河北地的百姓放開了進入遼東三國的大門,導致,河北地的府兵們在遼東大賺了一筆,等到他開始經略熊津都督府的時候,幾乎是不加設防的允許河北地的百姓參與拆除百濟,新羅兩國的宗廟,都城,多多少少給了河北地百姓一些補償。

其實呢,這些補償基本上都被世家大族拿走了,跟本地百姓沒有太大的關係。

可是呢,真正代表河北地的人恰恰是這些世家大族,而不是那些人云亦云的百姓。

再後來,雲初也翻臉不認人,在長安城跟山東,河北大族對上之後,又一口氣把他們好不容易積累起來的財富變成了長安城裡的二十四尊重達萬斤的銅牛,雲初饕餮之名,就在河北地被盛傳。

“此次封禪泰山,陛下多用山東世家,明年開始免除河北道租庸調一年,從這兩點就能看的出來,陛下開始真正考慮寰宇一統的事情了。”

溫柔聽雲初這麼說,就鄙夷的道:“山東,河北兩地對於野心家來說就是兩塊不可多得的的肥肉,誰要是能咬上兩口,很快就能肥起來。

只要是跟皇帝不對付,有利益衝突的人,山東,河北兩地就不會放手,我甚至懷疑,皇后也對這兩塊地方有野心。”

雲初回憶了一下武媚當皇帝以後針對大家氏族乾的事情,就搖搖頭道:“他們天生就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的。”

溫柔見狄仁傑出去了,就對雲初道:“青衣樓的人就是一群烏合之眾,需要精挑細選。”

雲初道:“留好後手,等我們應付完畢大變局之後,這些人就留不得。”

“你的意思是說,我們要倒黴了嗎?”

雲初瞅著溫柔嘆息一聲道:“太平太久了,我有些不習慣,覺得不太真實。”

溫柔不解的道:“現在就很不錯啊,雖然皇帝多疑了一些,總體上還是向上的。”

“貞觀年間,有問題的是層出不窮的各路造反,造反也主要集中在草原跟西域。

這些年下來,西域,草原上的事情已經基本平定,國內的十道經過這些年的休養生息,國家漸漸富裕,人吶,只要富裕一點了,就會有更高的要求。

三十年前,即便是被太宗皇帝扶持起來的新的勳貴人家也在講求勤儉持家,那些小門小戶人家更是講求耕讀傳家,百姓們只求有一碗稠粥喝就心滿意足了。

陛下登基之後,勳貴人家們認為天下已經安定了,就開始肆無忌憚的發家,結果,這一發家,百姓就遭殃了,以至於威脅到了租庸調。

很多人以為是人口繁衍日眾才造成朝廷沒有多餘的土地支援府兵,其實呢,真正的原因卻在於土地兼併,你算過你家有多少土地了沒有?”

溫柔想了一下道:“一千八百畝,分家的時候我沒有多要土地,留一些口糧田也就是了。”

“你沒有分家之前呢?”

“不少於八萬畝,好多都是祖上傳下來的田地。”

雲初沒有再說讓溫柔覺得尷尬的話題,繼續道:“十年前,被太宗皇帝打壓計程車族再一次變得強大起來了,這些年下來,陛下最大的對手就是士族。”

溫柔道:“他隴西李氏怎麼起來的,全天下人都知曉,現在,他們要挖斷士族的根,自然處處都遇到阻礙。”

雲初笑道:“山東,河北士族手裡的銅被我收割了一波,雖說只是兩成左右,卻讓他們不敢再打錢的注意,陛下如今心氣高漲,要他低下身子去安撫山東,河北計程車族這不可能。”

溫柔嘆口氣道:“所以,皇帝這一次要對世家豪門擁有的土地下手了?”

雲初點點頭道:“取豪門世家之土,結山東河北百姓之心,這應該就是陛下此次東巡除過封禪泰山,昭告自己文治武功之後,第一件要辦的事情。”

溫柔道:“十二萬兵馬護駕似乎少了一些。”

雲初笑道:“如果是百萬兵馬東進,怎麼能顯現出皇帝的文治武功呢。”

“所以,精銳盡起?”

雲初點點頭道:“十二萬兵馬中,騎兵就有六萬,陌刀手八千,鐵甲步卒四萬,一萬投彈手,這是一股足矣覆國殺將的力量,河北,山東的豪強應該不是對手。”

溫柔沉默片刻道:“皇帝的實力強大,當今世上,已經沒有可以讓他感到畏懼的人與事了。”

就在兩人閒聊的時候,狄仁傑去而復返,才回來就把一封文書放在兩人面前。

溫柔開啟文書看了一眼道:“李義府要來長安,他不參加封禪泰山大典。”

狄仁傑道:“讓他來,他玩不轉長安的。”

雲初自然不會同意狄仁傑的意見,這個傢伙對於李義府這個昔日的老師認知不足。

這個傢伙建設沒有任何建設的本事,卻有著超人一等的破壞本事。

他一旦進入長安,就像是老鼠掉進了米缸裡。

雲初接過文書仔細看了一遍,吏部雖然在上面專門對於暫代長安留守這六個字做了專門的解釋,雲初還是從字裡行間看到了滿篇的貪婪二字。

“長安是陛下的長安,既然陛下下令了,我們遵從也就是了,沒有必要把這件事太放在心上。”

雲初合上文書,對這件事的表現很澹然。

狄仁傑道:“不行,我們在離開長安之前,一定要做好安排,否則會有大麻煩。

我現在就去安排麾下人手,你們兩個也必須安排了,李義府此人奸猾如狐,狠辣如狼,不可等閒視之。”

目送狄仁傑離開,溫柔一拳砸在桌子上道:“我要李義府未出洛陽,就先死一半。”

雲初笑道:“青衣樓能擔當這個大任嗎?”

溫柔道:“一萬貫錢取李義府的項上人頭,應該對得起這位大唐宰相。”

雲初搖搖頭道:“李義府會預料到這個情況的,他只需要調集一批他能掌控的府兵,就能讓青衣樓那些烏合之眾無功而返。”

溫柔笑道:“你也太小看一萬貫錢的威力了,另外,烏合之眾也有烏合之眾的用處,你等著看結果吧。”

雲初莞爾一笑,對於溫柔,他還是非常信任的,只要是他出馬辦的事情,鮮有不成功的。

如今的長安城裡的殺手已經在萬年縣根長安縣的圍剿之下,被清除的乾乾淨淨。

就算是有心人想要僱傭一個殺手,也難如登天。

長安城的監牢裡倒是裝滿了殺手,刺客一類的傢伙,很多人手上有人命,已經上報大理寺,刑部,驗明正身之後,就要趁著秋風起來的時候執行秋決。

畢竟,長安是一個法制之地,不允許有這麼糟糕的一群人盤踞此地。

至於李義府遇刺這種事,自然跟雲初,溫柔,狄仁傑無關,也跟長安攀不上關係,如今的大唐到處都有這種殺手,刺客,李義府遇刺,根本就算不得一件大事。

雲初回到家裡的時候,虞修容已經在安排人進行大規模的採購了。

這一次雲氏全族都要跟隨皇帝走一趟泰山,直到碣石才會迴轉。

且不說路途上耗費的時間,僅僅是封禪泰山這件事,就需要在外邊停留足足一個半月的時間,按照虞修容從太子李弘那裡得來的訊息,此次離開長安,至少八個月之後才能回來。

皇帝可能想不到,他圖謀人家山東,河北豪強的土地,也有人在謀算他的長安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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