炒黃豆跟冰鎮過的米酒一起喝的下場就是註定了這一場聚會的時間不會太長。

老黃的院子雖然說是一個小院子,可是,佔地半畝還是有的,享受過炒黃豆跟冰鎮米酒帶來的快意之後,就不得不承受這兩樣東西一起服用後的惡果。

當屁聲此起彼伏之後,眾人也就知曉這場聚會已經到了結束的時候。

這就是老黃組織的聚會的特點所在。

他很少跟別人聚會,即便是聚會,時間也很短,很多時候在雲初看來,他的聚會僅僅在於不把自己弄成孤家寡人,找幾個信得過的人來看他,這樣顯得他這人多少還有幾個朋友。

這個人是李氏皇族的死忠,而且是所有人都不懷疑的那種,他活著的目的就是向李氏皇族貢獻自己的一腔忠義,以為李氏皇族效死為自己人生的最高目標。

所以,他可以肆無忌憚的幹很多看似違規的事情而毫無心理障礙。

他這種人很受大唐人的吹捧,甚至將他們的身份與仁人志士相提並論。

死後能得一個掛著忠字的美諡,他們的人生就非常非常的完美了。

雲初覺得這些人跟後世那些為了一個貞節牌坊苦熬一輩子的寡婦可以相提並論一下。

開始的時候是真的,後來,就變成了一種習慣。

在進太醫院之前,雲初繞著一個池塘轉悠了好長時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不把肚子裡的毒氣排出去,這個時候身為醫生不好去毒害太醫院裡的病人。

做任何事,可以對不起人,卻不能對不起自己的職業,所有事情即便是假裝,也一定要假裝出一副專業人士的模樣來。

尤其是醫生這個行當,在不能治療的病症太多的情況下,醫者表現出來的專業態度,能讓病人多撐好長的時間,最後,假如患者依靠自己的意志力抗過了病症,那麼,全都是醫者的功勞。

可以什麼事都不做,而自動吸收來自患者的感恩,這種職業很少。

這就是雲初即便是已經成了侯爵,依舊不放棄自己醫生這個職業的原因所在。

雲初給太醫院設計的純白色工作服很受醫者們的歡迎,白色工作服的上身是筆直的開襟中山裝,一排黑色的石頭釦子從脖領子一直扣到腰下,如果是兩排的話,就很想母豬肚子上的那兩排肉釦子。

下身是一條雪白的直筒褲,重要的是,直筒褲一定要熨燙出褲縫,筆直而刻意,最重要的是腳下那一雙分左右的牛皮軟鞋,走起路來舒適不說,還悄無聲息。

自從三年前這種衣衫出現以來,在很短的時間裡,全大唐的醫者都換上了這樣的工作服。

而那種走路當風的白大褂,則需要醫正以上的高階醫者來穿,每當一位衣袂飄飄的醫正帶著一群身著白色醫者服飾的低階醫者開始查房的時候,那股子氣勢不亞於統領千軍萬馬即將出戰的將軍。

很明顯,老神仙是不需要這一套東西的,不管在那裡,他老人家就是絕對的中心,其餘身著正規醫者服飾的人在這一刻全部變成了嘍囉。

兩個時辰後,老神仙重新給契必何力摸了脈搏。

“脈象穩定,密實,節奏明晰,不愧是從屍山血海中殺出來的勐將,求生的意志非常的堅強,好好看護,明日給他進一些參湯,兩日後應該可以醒來。”

老神仙說這話的時候特意看了一眼扶著柺杖,坐在角落裡如同木凋一般的老太君。

兩行老淚從老太君的眼角流淌下來,看起來非常的絕望,看樣子陰山牧場的事情因為契必何力昏迷不醒的緣故,發生了很大的變故。

老神仙才不管這些俗事呢,確定契必何力短時間內死不掉之後,就準備回終南山。

走之前對雲初道:“告訴鍾馗,這幾日有人會去找他,重塑幽冥地府這樣的大功德,他一個人承載不了,還有,地府陰君的確立也不是他能做主的,處處都犯著忌諱,要他小心從事。”

雲初答應一聲,就攙扶著老神仙上了馬車,在馬車啟動之前,老神仙掀開簾子瞅著雲初道:“你最近挺好的,一時間的勝敗無濟於事,要看的長遠。”

說完話,馬車就啟動了,骨碌碌的碾壓過皇城裡的石板路,向終南山走了。

老神仙留在長安的唯一原因就是放心不下李慎,別看他是一個出家人,但是呢,卻比任何人都長情。

像他這樣的人,曾經為了一個老婦的病症,在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村子裡足足待了三個月,直到那個老婦病死才離開,走的時候心中滿是遺憾……

這是一位在道德上毫無瑕疵的人,雲初以為,就是有這位老人的存在,整體上拉高了唐人的道德高度。

雲初準備回到太醫院官署的時候,又看到了賀蘭敏之跟頓珠。

此時的賀蘭敏之依舊坐在輪椅上,整個人瘦峭的厲害,不過,人看起起來很是精神,尤其是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因為需要守孝的緣故,他臉上的鬍鬚已經很長了,鬍鬚上雖長,卻打理的很好,讓他的面容顯得非常清癯,頗具一些古風意味。

見到雲初之後,賀蘭敏之從輪椅上站起來施禮道:“多日不見,雲侯安好?”

雲初還禮道:“見周公神采奕奕,雲某為周公賀。”

賀蘭敏之笑道:“雲侯是第一個不勸我節哀順變的人,這實在是太好了。”

雲初笑道:“逝者已矣,生者當自強。”

賀蘭敏之笑道:“如今周公府只剩下某家一人,想不自強都不成了,也僅僅是活著而已。”

雲初又看著頓珠道:“頓珠姑娘宛若新生,神采更勝往昔,看來我大唐的水土還是很養人的。”

頓珠笑吟吟的道:“如果雲侯能去我羊同做客,就會發現我象雄一族的水土也能滋潤萬物。”

雲初愣了一下道:“這才許久不見,頓珠姑娘的言談真的讓雲某刮目相看。”

頓珠俯下身子在賀蘭敏之的嘴角親吻一下道:“都是他教的好。”

雲初讚許的搖著頭道:“賢亢儷濃情若此,真讓雲某羨慕。”

賀蘭敏之拍拍頓珠的小手對雲初道:“待我腿傷徹底完好之後,某家就要遠赴羊同,不知雲侯可有教我之處?”

雲初道:“賀蘭兄之才勝過雲某十倍,此去羊同又有頓珠姑娘全力相助,名傳吐蕃不過是指日可待之事,若是聽了雲某的話,豈不是南轅北轍,反而增添煩惱。”

不論是賀蘭敏之,還是雲初,兩人都知道自己說的是屁話,但是,這個時候不說屁話,也無話可說。

於是,為了讓屁話多一些濃烈的味道,雲初從懷裡摸出一對雙魚佩,放在賀蘭敏之的手裡道:“好事成雙,這東西已經放在身上很長時間了,今日終於有機會送給周公了,只希望周公在吐蕃可以平平安安,吉慶有餘。”

賀蘭敏之拿起玉佩很認真的觀賞一下,嘆息一聲道:“雲兄厚愛,賀蘭敏之感激不盡。”

說完話就把其中的一隻小一點的雙魚配遞給頓珠道:“戴上吧,陰陽雙魚,吉慶有餘,寓意吉祥的好東西。”

雲初知道頓珠對他依舊心懷怨恨,他也清楚,只要頓珠有機會一定會把他剁成狗肉之醬。

不過,現在的頓珠跟著賀蘭敏之學會了偽裝,笑吟吟的接過去,還掛在她鑲嵌了好多黃色蜜蠟的腰帶上,顯出一副很喜歡的樣子。

雲初見禮物人家接著了,這時候才低聲道:“賀蘭兄,如果在羊同感到寂寞的話,不妨多去吐谷渾瞧瞧,徐敬業雖然被英公逐出家門,不過,也是少年英傑。

你們正好識英雄重英雄的交往一下。”

賀蘭敏之很感興趣的哦了一聲,就把身子往雲初身邊靠了一下道:“吐谷渾?”

雲初沒有解答,而是笑眯眯的道:“如今這長安城裡,可食用的牛肉六成以上來自吐谷渾。”

賀蘭敏之笑道:“如此說來,如果愚兄手中也有犛牛,是不是……”

雲初不等賀蘭敏之把話說完,就哈哈大笑道:“長安人喜歡吃牛肉,不管有多少牛肉……哈哈哈。”

頓珠在一邊道:“我家有無數的牛羊。”

雲初笑道:“不可白白讓這些牛羊荒死於原野之上。”

賀蘭敏之笑道:“我需要一些陪我一起去羊同的奴僕,不知雲兄有沒有什麼門路?”

雲初搖頭道:“這種生意我是不沾的,賀蘭兄應該問問徐敬業才對。”

賀蘭敏之大笑道:“如此,還需雲兄引薦。”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只是這牛肉生意賀蘭兄還需多多照顧啊。”

“這是自然,這是自然……”

告別賀蘭敏之跟頓珠之後,雲初就響屁連天的去了自己的官署,準備好好地找幾個自己有辦法醫治的醫桉,好鞏固一下自己孫思邈弟子的頭銜。

而賀蘭敏之跟頓珠在目送雲初遠離之後,賀蘭敏之就對頓珠道:“給你說一個笑話。”

頓珠嬌笑道:“聽著呢。”

賀蘭敏之笑道:“雲初在遼東作戰的時候攻城拔寨所向無敵,只是,有一點非常的奇怪,凡是雲初攻破的城池,城池裡的高句麗人就不翼而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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