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必何力的迴歸,對於顯慶三年的大唐來說,絕對是最重要的一個事件。

也一下子將表面平靜,實則暗流湧動的朝堂掀起來了一片波浪。

大唐沒有不允許將軍被敵人活捉,如果非要認為大唐將軍就該死戰在戰場上的話,凌煙閣上的一半將領早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而契必何力更是以為被人活捉之後,卻壯志不改的大唐將軍典範。

雲初之所以表現得那麼高調,一上來就接替了老傅,老何的指揮位置,其實就是為了亮相給皇帝看。

有這種心思的人絕對不會只有雲初一個,那些站在院子裡拿著橫刀的將軍們也在做著跟雲初一樣的事情。

表現得越是暴躁的將軍,就是那個表現欲最強的人。

按理說,契必何力歸來了,李績,程咬金,蘇定方這些人立刻就會趕過來。

雲初左右看過之後發現,過來的都是小魚,小蝦,大魚或者鱷魚一類的大傢伙一個都看不見。

老何把蘇合香融化在防毒藥裡,塗抹在契必何力的腦袋上,肋下,以及腳心,據說這樣能快速的讓昏迷的人清醒過來。

如果契必何力清醒不過來了,那麼,皇帝,包括那些大老們也就不來了,契必何力葬禮的規格也就會下降好幾個檔次。

契必何力一族以後想要好好地當官享福的難度也會增加好幾層。

所以,老太君這個時候期望兒子能夠清醒過來,也必須清醒過來。

在雲初,老傅,老何三人一通緊張的忙碌過後,老傅再摸一下契必何力的脈搏,對老太君道:“脈象比方才強勁了許多。”

既然剛才給他灌鹽糖水起作用了,雲初又開始往契必何力的胃裡灌一些溫牛奶,至於人參那些大補的藥物,這個時候還不能吃。

忙碌了兩個時辰之後,孫思邈匆匆的趕來了。

他沒有看昏迷不醒的契必何力,而是對老太君道:“想清楚,他現在昏睡,對他的身體有很大的好處,等到身體自然修補到可以醒來的地步,他自然就會醒來。

假如現在強行將他從昏睡中喚醒,折壽五年是必然的事情,猝死也是可能的事情。”

老太君顫顫巍巍的來到孫思邈跟前施禮道:“請孫神仙放手施為,老婦人此時只想讓我兒醒過來。”

孫思邈冷哼一聲,來到床邊拉起契必何力的手腕摸了一陣子後道:“他的生機未曾斷絕,還是繼續昏睡修補生氣比較好,沒必要強行喚醒他。”

說完話,孫思邈又掀開契必何力的眼皮瞅了一下,對雲初跟老傅,老何道:“他沒有昏迷,是陷入了沉睡,身體虧損過度,你們沒有強行把他喚醒是對的。”

老太君有些發急,高聲道:“請老神仙施術,是生是死老嫗不怨。”

孫思邈瞅著老太君道:“三天之後,他就會自然醒來,老道不知道你們為何著急著把他喚醒,但是,再大的事情也大不過人命去。

既然人已經進入了太醫院,生死之事就是太醫院裡的醫者說了算。”

老太君哀聲道:“道長,我是他娘。”

孫思邈揮揮袖子道:“你是他祖宗都不成,人在太醫院,醫者只會為病人負責,想要當他的娘,等他醒來之後再當不遲。”

見老神仙發怒了,雲初三人立刻開始把病房裡跟病人爭奪氧氣的人向外攆,包括契必何力的老孃。

李績派人送來了一根老山參。

程咬金派人送來了一根虎鞭。

蘇定方派人送來了一顆屁用不頂的都已經長成木頭的碩大靈芝。

梁建方派人送來了一隻熊膽。

孫仁師派人送來了一匣子號稱救命寶藥的東西,雲初開啟看了之後,發現這東西表面閃爍著金屬的光澤,就隨手塞到雙眼冒光的老何手裡。

傍晚的時候,左春來了,帶著很多太監來的,這些太監們的手中都提著一柄橫刀,從進入專門給契必何力準備的小跨院,橫刀就出鞘了。

“什麼時候能醒來?”左春見到雲初毫不客氣的直接問。

一般左春用這種口氣問雲初話的時候,就說明這句話是皇帝要問的話。

“三天後,老神仙說的。”

“不能馬上就喚醒他嗎?”雲初發現左春的語氣下降了一個調子,很明顯,這是皇后要問的。

“可以,立刻喚醒,問題出在老神仙這裡,他覺得立刻喚醒契必何力,這個人說不定會死,不如等上三天之後,讓他自己醒來。”

左春沒有回答,因為跟老神仙爭辯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哪怕這個人是皇后。

不過,左春還是將原本留守在院子裡的契必何力家的家將們給攆走了,接手了這裡的防務。

剩下的事情交給一般的醫正看著就成了,老傅,老何,雲初三人就準備去宮門局老黃那裡弄點好酒喝。

契必何力的事情雖然很大,卻不關雲初他們三人的事情,表現得越是澹然越好。

儘管雲初非常的好奇,想要知道契必何力為何會出現在洛陽,這個時候卻不是問話的時候。

宮門局長老黃的官廨後邊有一個不大的院子,這個院子純粹屬於老黃個人,裡面藏酒無數。

平日裡,老黃從不離開官廨,即便是休沐日,也只是躲在這個小院子裡醉生夢死。

雲初三人到來的時候,老黃正在一個小泥爐子上架著一口小鐵鍋炒黃豆。

豆子是跟大量的鹽一起炒的,等豆子開始噼裡啪啦作響的時候,老黃就把鹽豆子倒進篩子裡過鹽。

趁著黃豆還燙手的時候,往三人跟前的小笸籮裡倒進去,三人,立刻抓著滾燙的黃豆一粒粒的往嘴裡丟。

黃豆酥香,趁著滿嘴都是黃豆的時候,舉起一瓶稱作透瓶香的米酒大口大口的往嘴巴里灌。

米酒是在井水裡拔的冰涼冰涼的,跟燥熱的黃豆一起下肚,那種滋味只要喝一次就讓人難以忘懷。

吃了黃豆喝了這種酒,雲家出產的防毒藥只配拿去當消毒劑,根本就不配往肚子裡灌。

不過,喝這種酒,最好一口氣喝上兩瓶,喝前兩瓶酒的時候,那股子爽利的意味難以言說,幾乎能讓人的魂魄飄飄欲仙。

所以說,前兩瓶酒直接作用在靈魂上,等開始喝第三瓶的時候,就下降了一個等級,只會作用在肉體上。

至於第四瓶酒喝下肚子的時候,各種雜味就會從胃裡湧上來,跟透瓶香混合之後,如同泔水。

雲初四個人喝這種酒的時候,絕對只喝兩瓶,就立即停止,唯有如此,才能保持住最初的美好。

雲初從來都沒有見過老黃的家人,不過,老黃也不像是宦官,因為他長著一臉的大鬍子,根據雲初觀察,絕對不是黏上去的。

“錢九隴這個人您熟悉嗎?”雲初閉著眼睛把魂魄從頭頂拽回身體之後,就問老黃。

“皇后那邊的人,聽說很受皇后待見。”老黃往嘴巴里丟了一顆黃豆嚼的嘎吱嘎吱的。

“他第六個兒子謀算娜哈我弄死他不算不過分吧?”

“不過分,事實上你只要不弄死錢九隴,把他全家都殺了,也不會有事情。”

雲初不解的道:“為何會是這樣?”

老黃瞅著雲初道:“我跟老錢乾的是同樣的事情,為何我沒有家人,偏偏他就能生一大窩子?”

老傅皺眉道:“你身體好的很,且生機勃發,生孩子這種事應該易如反掌才對。”

老黃抱著一罈子葡萄釀給在座的一人倒了一碗道:“所以我是宮門局長,他只能充當左監衛的大將軍。”

老何迅速轉化話題道:“契必何力回來了,如此說來,陰山下的那一片牧場,就徹底的屬於契必何力一族所有了。”

老黃搖搖頭道:“變數很大,總要契必何力醒過來把事情說清楚才成,至少要告訴陛下,明明五個月前他就已經脫困了,為何會在外流浪半年之久,並且是如何流落在洛陽運河上的一艘破船裡的。”

沒有人在意雲初要弄死錢九隴兒子的事情,甚至在座的四個人覺得這件事不值一提。

陰山下的牧場才是今天喝酒聊天的主題,契必何力家在拿到陰山牧場之後,會不會再弄出一個什麼突厥出來,才是今天談話的主題。

“還有人想要陰山牧場嗎?”

老黃看一眼雲初道:“八萬多高句麗人被陛下放逐在了陰山下,在那裡牧羊,牧牛,牧馬,而陰山牧場距離遼東並不遠,將人,馬,鐵,放在一個不大的區域之內,這是陛下的失誤。”

老何嘖嘖兩聲道:“這可是可以立國的資本啊。”

老傅冷笑一聲道:“安知不是陛下故意而為之?”

雲初大笑道:“老黃,你為何要跟三個醫者說這些縱橫天下,經略天下的大事呢?”

老黃桀桀笑道:“這麼大的一個籮筐,什麼東西,什麼人都可以往裡面裝,我只是希望你們三個莫要被裝進這個籮筐裡。

否則,某家喝酒的時候,少了人,就滋味不足了。”

聽老黃這麼說,雲初,老傅,老何一起站起身朝老黃深深地施了一禮,顯得非常的領情。

老黃呵呵笑著對雲初道:“別進錢九隴家去抓他兒子就可以了,在外邊,隨便怎麼處置都好。

放心大膽的去幹吧,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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