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由心生這句話是一點都沒有說錯。

雲初第一次見老何是在西域,那個時候的老何就是一個有些市儈還算講道理的一個人。

等雲初在長安再見老何的時候,這傢伙已經變成了一個官迷,為了當官不惜一切手段向上爬。

等老何去柳州找老神仙避禍,並且被老神仙言傳身教一年之後,這個傢伙重新變回了醫生的模樣,儘管這傢伙看起來還是那麼喜歡向上爬,但是,名醫的氣度已經完全長在這傢伙的身上了。

現在,雲初就不怎麼敢看這個傢伙,或許是遼東的氣候讓他很不適應的緣故,整個人暴瘦了至少有二十斤。

如今變成了一個頭發花白,兩腮無肉,腰背句僂,眼窩深陷,白眼仁比黑眼仁多的一個妖怪。

就連原本還算圓潤的聲音,也變得微微有一些沙啞,話少了,卻多了一些屬於真正行家的威嚴。

雲初現在很確信,這個傢伙的醫術飛漲,終於可以放心的吃這個傢伙給的藥,或者接受這個傢伙的親手治療。

傷兵營裡非常的乾淨,裡面沒有云初跟溫柔想象中的地獄場景。

不知為何,老何弄了一雙漂亮的鹿皮手套戴在手上,不論是吃飯還是幹別的,他從不脫下手套。

“某家的一身本事都在這一雙手上。”老何見雲初不斷的看他的手,就慢條斯理的解答道。

雲初雙手抱拳道:“恭喜何兄醫術大成。”

老何低頭看著自己的一雙手嘆息一聲道:“某家浪費了很多很多的時間在一些無聊的事情上……太可惜了,恨不得扭轉日月,讓我重活一回。”

雲初的臉色變得極為古怪,不過他還是安慰老何道:“現在也不晚,我甚至覺得更好,你的師承,你的家族,都希望能從你這裡獲益。

你以前一直在報答自己的師承,家族,父母妻兒,如今,已然報答的七七八八了,正好一頭扎進自己喜歡的事情之中,探索一下醫術的高峰。”

老何指指自己的心口道:“醫術以德為先,以仁為本,我如今拋棄了仁德之心,不擇手段只求醫術增漲,可以說已經走火入魔了,此生,再也無法望老神仙之項背。”

雲初道:“別把術一定跟仁德牽連起來,這是兩個不同的事情與境界。”

老何瞅著雲初幽幽地道:“我變得越來越像你了。”

雲初怒道:“胡說八道,某家做事一向秉持著良心去做的,你看看,滿長安城裡,誰在努力的造福百姓?誰在努力的改善百姓們的生活,誰在殫心竭慮的為百姓謀福利,除過我,你還能看到幾個像我乾的這麼出色的?”

老何嘆息一聲道:“這就是你的“術”,你的目標是給長安城貼金箔,讓長安城百姓富裕起來,不過是你為了達成給長安城貼金箔的“術”。”

雲初呆滯的瞅著老何,他多少有些想不通,一個人的醫術長進之後,就連腦子也跟著一起長進,這真的是太奇怪了,太詭異了。

“你以後準備怎麼幹?”

“還能怎麼幹呢,保護好老夫的這雙手,直到再也拿不起割肉刀為止。”

看著老何那張平澹的臉,雲初也回憶起以前在電影裡學到的一句話——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

也就明白了為什麼很多大能力的人,明明可以過很好的生活,最後卻往往為了一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把自己弄得顛沛流離,家破人亡之後,臨死前還總是說——不悔。

有了這個明悟,雲初準備在以後的日子裡,再遇到這種大能力,大責任者……就避而遠之。

免得被他們蠱惑,被他們感染成同一類人,最後弄得虞修容沒了男人,兩個孩子沒地喊爸爸。

這種人的蠱惑力太強大了,就這會跟老何說了幾句話,雲初已經生出嚴重的愧疚之心來。

還開始懷疑自己做的一切事情是不是有意義了。

“以後離我遠一些。”雲初惡狠狠的對老何道。

老何哈哈大笑道:“你一個好人,為何總要披上一張惡鬼的外皮呢?

你講的那個畫皮的故事是剝開人皮見惡鬼,你這裡是撥開惡鬼的皮見人心……哈哈哈哈……你到底還是解開了老夫的心魔。”

雲初在老何的狂笑聲中落荒而逃……

跟雲初的落荒而逃不同,裴行儉面對海面上漂浮的三艘大船快把牙齒生生咬斷了。

他派去的從人被雲初送回來了,黑齒常之,沙吒相如兩個人沒回來,他就知道不好,正準備用這兩人的家卷威脅這兩個混賬的時候,從人偷偷地告訴他,這三艘船上裝載的都是軍中急需的物資。

看著雲初軍中的一個果毅都尉奉上的物資清單,裴行儉心頭一片冰涼。

他不是沒有預料到雲初會留下這兩個百濟人中的佼佼者,畢竟,這兩個人的品性,本事都是上上之選,不管被誰籠絡住了,將來都是最好的左膀右臂人選。

對於雲初看人的眼光,裴行儉還是非常肯定的,這一次派黑齒常之與沙吒相如去大行城,未必沒有炫耀的意思在裡面。

只是弄成了肉包子打狗的局面,這是裴行儉沒有想到的,他很想發火,拒絕雲初的羞辱。

但是,副將王方翼等人看到了清單之後,立刻歡呼起來,有了這些物資,他們就能在即將開展的平壤之戰中佔據很大的優勢。

“將軍,兩個降將而已,雲初要就給他,末將保證再給將軍抓一些更加厲害的降將回來。”

“將軍,這些天來,弟兄們征戰不休,身上的冬衣早就破爛不堪,而咱們越是向北,那裡的氣候就越發的寒冷,如果拿到這批冬裝,弟兄們的戰力就會提升……”

“將軍,換了吧,不說別的,就算是六十架滑床弩跟六百根弩槍,就千值萬值了。”

雲初部的果毅都尉面無表情的瞅著亂糟糟的中軍大帳,心中努力的回憶著長史溫柔的囑託——萬萬不可在人家的中軍大帳裡笑出來,要不然會讓裴行儉惱羞成怒的。

想到自己此次前來的軍務,果毅都尉將一張長臉拉的跟驢臉一樣長,努力的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像是顯得極度的不情願的樣子。

大行城如今已然成了大軍後勤的轉運地,大唐水師的艦船日夜不停的向大行城運送物資,可以說,大行城裡的物資如今用堆積如山四個字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多。

物資轉運的時候,是有一個前後順序以及優先權的。

首先要滿足的就是英公李績的物資需求,這個可不敢耽擱,一旦被耽擱了,就有被李績砍頭的危險。

接下來,就是要滿足契必何力,高侃,龐同善這三個人的需求。

在滿足了以上四人的需求之後,才輪到各路將領的需求,而李績曾經直白的告訴雲初,諸將中以薛仁貴的需求為先,再論其他。

裴行儉的老大不是李績,而是蘇定方,支援他們後勤的是來州轉運使。

對於大唐國內的兵部,戶部,以及幽州轉運大使來說,滿足英公李績的需求為第一。

所以,蘇定方這邊的需求就被放在了第二位。

別看只是第一跟第二的差別,在物資糧草的運輸上,第一至少能拿走八成,只給第二留下勉強夠用的兩成。

所以,因為時間差的關係,大行城裡總有很多沒有來得及送出去的物資。

雲初給裴行儉的這一批物資就是這麼來的。

把這麼一批物資給了裴行儉,雲初自然是要被負責監督物資去向的御史監察們彈劾的,哪怕是給了自家軍隊,御史言官們也會把這種事情定性為貪汙。

當然,這必須是戰後算賬的事情,絕對不可能現在就拉住一個地方行軍總管,質問此事。

現在的御史,言官,監察們只要前線一路凱歌,他們就不吝惜世上最美好的言辭來誇獎他們,至於貪汙什麼的基本裝作看不見。

不過,等戰事結束,大軍班師回朝了,府兵們一個個都脫下鎧甲回家務農去了。

這個時候,不論是御史,還是言官,亦或是監察,他們立刻就會化身地獄惡犬狠狠地撲上來,將那些身上有汙點的將軍們撕咬成碎片。

雲初是不在乎的,有一百萬貫的錢打底,只要他的貪汙不超過一百萬貫,皇帝就不會承認雲初有貪汙這回事的。

裴行儉不知道雲初有一百萬貫這麼多的錢,他只是認為雲初為了那兩個降將付出的實在是太多了。

他的部將們自然也這麼認為。

裴行儉終於弄了一艘船送雲初部的果毅校尉跟黑齒常之他們的家捲回大行城。

當三船的物資堆放在軍營裡的時候,全軍歡呼,人人都在讚頌將軍英明。

只有裴行儉就像是張嘴仰頭看天的時候,不小心吞下去了一塊鳥屎一般,胸中的煩惡之氣衝的滿滿的,想要吐出去,在看到部下們喜氣洋洋換新衣的樣子後,也只有長嘆一聲回軍帳休息了。

雲初給的太多了,不容他有絲毫的猶豫,更不要說拒絕了。

只有在心中暗自發狠,決心在平壤一戰中一定要有極為出色的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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