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齒常之覺得自己隨便打死一個野狗一樣的倭人,不算什麼事情。

問題是,在這個事情上,雲初恰好也是這麼認為的,如果不是為了大行城表面上的秩序考慮的話,打死也就打死了。

雲初看黑齒常之第一眼的時候,頓時就認為這個人應該就是那個在歷史上悍勇無敵的黑齒常之。

不是因為此人八尺的身高,也不是他手長腿長的模樣,更不是此人臉上的鬍鬚。

而是這個人只要站在那裡,就會讓你覺得這個傢伙不簡單。

這是一種奇怪又讓人莫名覺得安心的氣質造成的。

黑齒常之也是第一眼就從雲初,溫柔,鍾馗的三人隊伍中就認出來了雲初。

並不是因為雲初的站位,這一次溫柔刻意的站在中間位置上。

也不是因為其餘兩人對雲初表現出來的若有若無的恭敬態度洩露了秘密。

恭敬這種東西基本上不會出現在溫柔跟鍾馗身上,本身足夠優秀的人,恭敬這種東西一般在他們身上找不到。

既然已經確定了黑齒常之就是自己想要的人,雲初沒有再做任何的試探,直接對黑齒常之道:“想不想來我萬年縣做事?”

黑齒常之萬萬沒想到,兩人第一次見面雲初就直接開始招攬,連客套一下的環節都沒有。

就在他跟沙吒相如兩人面面相覷的時候,雲初又道:“是人是鬼,一眼可辨,何須惺惺作態,把一件原本簡單的事情弄得那麼複雜呢?”

黑齒常之臉上出現了一絲笑容,朝雲初拱手道:“敢問將軍因何隨意至此?”

雲初笑道:“你與沙吒相如兩人本身就長了一副長安萬年縣的模樣,這樣的人我如果錯過,那就是我萬年縣的損失了。”

黑齒常之又道:“敢問將軍,萬年縣又是一個什麼模樣,以至於讓將軍誤以為我們二人,天生就該是萬年縣的人呢?”

雲初瞅著黑齒常之道:“萬年縣民風淳樸,除過我與溫柔長史屬於心機陰沉之輩,萬年縣中再無惡人。”

黑齒常之大笑道:“將軍是如何知曉我與沙吒相如屬於良善之輩?”

溫柔在一邊道:“百濟王投降,將軍為了百姓不遭受兵災也跟著投降,原本這一投降,這一生的富貴已經握在手中。

只是裴行儉等人做事過於急功近利,導致百姓遭難,將軍投降本就是為了讓百姓免遭兵災,既然兵災無法避開,將軍為百濟百姓降而復叛,準備以自家性命,助百姓活命。

然,黃山一戰,將軍又被百濟奸佞坑害,兵敗被擒。

我與雲初本就欽慕將軍為人,如今又聽聞將軍來到了大行城,也自然明白將軍心意。

將軍有心,萬年縣有意,一拍即合的事情,何必多言呢?”

黑齒常之道:“某家可否就任這大行城的都尉?”

雲初搖頭道:“大行城配不上你,你應該成為萬年縣的都尉。”

黑齒常之瞅著雲初道:“萬年縣並無都尉一職。”

雲初笑道:“某家此次在遼東也算是立下了一些功勞,加上萬年縣人口眾多,府兵不少,用這些功勞為將軍謀一個萬年縣折衝府都尉的職位不難。”

黑齒常之與沙吒相如聞言大吃一驚,他們兩人當然知道萬年縣是一個地方,也清楚他們兄弟身為降將,想要成為京畿之地折衝府都尉幾乎沒有這個可能。

現在,雲初卻一口應允下來,且信心滿滿的,這讓兩人一時之間反倒不知該如何是好。

溫柔雖然對雲初準備給黑齒常之,沙吒相如謀長安折衝府的職位,非常的擔心,且不滿。

但是,在這個時候,他依舊笑吟吟的道:“不如此不足以顯示我家將軍的誠意。”

黑齒常之雖然也非常的感動,他還是問道:“將軍為何厚待恆元若此?”

雲初笑道:“這世上惡人太多,而能夠抵禦惡人的好人太少,這種人只要見到一個,某家就決不放棄。”

沙吒相如見黑齒常之已經有拜謝雲初的衝動,就在一邊道:“奈何家卷還在裴行儉手上。”

雲初就對溫柔道:“派人取來。”

沙吒相如苦笑一聲道:“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雲初就對溫柔道:“六千套冬衣,六千雙雪靴,六千斤肉乾,六百架爬犁,再加六十套滑床弩,你認為能把恆元跟忠義的家卷取來嗎?”

溫柔點點頭道:“如果想要萬無一失,還需增加六百根弩槍。”

雲初輕笑一聲,對溫柔道:“即刻派人去辦理吧。”

見溫柔出去辦事了,雲初就把鍾馗介紹給了這兩個百濟降將。

很明顯,鍾馗也很喜歡這兩個人,只是他奇醜的相貌阻礙了他跟黑齒常之跟沙吒相如進行進一步的交流。

來到城主府的時候,黑齒常之兩人也對那些堆積在牆邊上的大唐將士屍體感到疑惑。

雲初輕聲道:“原本想要火化之後帶回去,又想著陣亡將士的家卷不好辨認,如果最近還有河北船隻過來,就讓他們麻煩一些將這些將士的屍骸還葬故鄉。”

黑齒常之拱手道:“將軍仁心若此,恆元佩服。”

雲初擺擺手道:“恆元有所不知,河北,山東兩地的百姓本身就對此次東征不那麼擁護,能減少他們的心中的仇怨之心,怎麼做都是值得的。”

黑齒常之嘆息一聲道:“高句麗在大王城以隋人屍骸修建封丘,建京觀,有失仁慈。”

雲初道:“此次大唐東征之所以不如太宗時期那樣仁慈,這裡面未必沒有那座京觀的緣由在裡面。”

黑齒常之搖頭道:“仇恨來的劇烈,報復也來的勐烈,逞一時之快,卻不知會給後世留下滔天巨禍。”

來到城主府後宅,又看到了摞的很整齊的新羅花郎徒屍體,黑齒常之再次問道:“這又是何故?”

雲初澹澹的道:“就是恆元剛才說過的道理,這些花郎徒襲擊大唐軍伍,造成數百大唐府兵陣亡。

我原本想著用這些屍體建立京觀以震懾敵人,後來於心不忍,就拜託前往新羅國的大唐使節詢問他們,要不要把自家的子侄接納回家,如果他們願意,就可以派船來大行城接這些年輕人回家。

只希望有朝一日他們也能同樣對待我大唐陣亡將士的殘骸,不至於羞辱太過。

就像恆元說的,與人為善,還是從強大的一方開始,才顯得更有誠意一些。”

黑齒常之,沙吒相如聞言,齊齊的向雲初施禮。

剛剛辦事歸來的溫柔聽雲初這麼說,就招來一個不良人,命他告訴老何,馬上把他的那個實驗室儘快的從城主府搬出去。

醫生一旦真正恨起一個人的時候,並且用自己畢生所學對付一個恨之入骨的人的時候……反正雲初跟溫柔已經很長時間不願意跟老何在一張桌子上吃飯了。

不過,據老何自己說,他本人最近,醫術大漲。

安排黑齒常之跟沙吒相如住在城主府,溫柔就連忙問雲初:“是不是有些過了?”

雲初笑道:“以後,有他在,我就敢把萬年縣的府兵交付出去,免得以後再被英公他們,動不動就把我弄去戰場上打仗。

我告訴你啊,這兩個人是非常合格的將領,有他們加入,我萬年縣的力量就能增漲三成以上,是萬萬不可錯過的人。

你真的覺得那些東西就能把這兩人的家卷換回來嗎?此事不能有差池。”

溫柔擺擺手道:“你放心吧,裴行儉麾下的六千大軍,在百濟消耗了太多的物資,而那些在百濟作戰的大軍的補給一向是依靠來州用船來供應。

早就空乏不堪,再加上我們給的東西太多了,就算裴行儉心有不甘,就他那樣的窮鬼,在這麼多的物資面前,他有再多的不滿與憤怒,也會選擇物資,而不是選擇用這兩人的家捲來為難我們。”

雲初點點頭道:“這就是現實比人強啊,我有時候真的想不明白裴行儉在百濟的行為,既然百濟已經投降,那就是說他們的命運全部掌握在我們手中。

明明有一萬種可以榨乾百濟國人財富的法子,他們偏偏選擇了最蠢的,最費力,最不討好的一種。

真是何苦來哉?”

溫柔冷笑道:“這說明什麼,說明裴行儉對軍隊的控制程度是有限的,他還做不到令行禁止的地步。”

第二天,雲初將黑齒常之,沙吒相如介紹給了高文,高文這個高句麗叛賊,對於突然到來的兩個百濟叛賊自然是無限歡迎。

以前只有他一個高句麗叛賊的時候,有時候在大家閒聊的時候很多話題都讓他非常的尷尬。

現在好了,多了兩個人一起尷尬,高文就覺得自己就沒有那麼尷尬了。

大行城的管理權在高文,碼頭的管理權在大唐府兵,城池守衛的權力在鍾馗。

排程來自大唐的軍糧,物資的權力在溫柔。

雲初看似什麼都管,最後其實啥都不管。

自從身邊多了兩員悍將,雲初就準備將那些無所事事的高句麗降卒組織起來,交給黑齒常之跟沙吒相如編練成一支新的軍隊。

這樣一來,自己就有足夠多的人手,掃蕩大行城以外的曠野,在大行城以外的地方製造一個巨大的無人區。

如此,雲初在大行城的拼圖總算是完成了基本形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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