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業淒厲的慘叫聲才出口,就被寒風給帶走了。

雲初才上山頂,就被風吹得後退兩步,兩隻耳朵被寒風吹得快沒有知覺了,就趕緊從背囊裡掏出一頂裘皮帽子將頭臉都裹上,這才覺得舒服一些。

手上的薄手套,這個時候也抵擋不住寒風,就取出一雙厚厚的裘皮手套套上,慢慢的來到徐敬業的跟前。

伸長脖子朝徐敬業後頭看一眼,發現他背後就是一道五六丈高的懸崖,就對將身體貼在石頭上的徐敬業道:“為什麼不帶兵來突襲我?”

徐敬業警惕的盯著雲初手中的橫刀艱難的站起身道:“我覺得我們還有交情。”

雲初笑道:“是什麼原因讓你產生了這樣的錯覺?當初你逼迫肥九離開吐谷渾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到我們之間的交情?

當初你截斷我的犛牛供應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到我們之間的交情呢?

你這人啊,天生就是一個被人砸著吃的命,我把破破爛爛的你從英公府撿回來的時候,你當時感激我感激的要把命給我。

結果,轉頭在吐谷渾發達了,就把我的人攆走,還用囂張的口吻給我來了一封信,要我拿出一定的誠意,才願意繼續讓晉昌坊大食堂有牛肉用。

我以為,我們之間的關係已經變成了敵我關係,這一次故意沒有把商隊安排進甘州,就等著你來劫掠呢,準備把牛肉供應,以及多年的惡氣一下子全出了,你卻跑來跟我講什麼情誼?”

“你要藉著我突襲你的商隊,準備把這支巨型商隊帶來的貨物一口吞掉?”

徐敬業終於聽明白了雲初話語裡的含義,嚇得原本凍得鐵青的臉一下子就變白了,不僅僅是臉變白了,他身體裡的熱量也在瘋狂輸出,瞬間,額頭就出現了細密的汗珠子。

“要不然,你以為我辛辛苦苦的跑西域去做什麼,為了等你,我刻意在這裡停留了一天。

誰知道,你只帶了百十個人來了。”

“你的目標根本就不是我,你想害我阿祖是不是?你想把劫掠商隊的名頭扣在我頭上,再去謀害我阿祖是不是?”徐敬業的額頭出汗狀況更加的嚴重,就連聲音都變得尖利起來了。

雲初蹲在徐敬業的面前道:“砍你一隻右手,帶回去做證據,也是一樣的。”

徐敬業磕磕巴巴的道:“你要自己動手?”

雲初站起身瞅著大雪下的祁連山幽幽的道:“自從霍去病打下這河西四郡之後,這裡一直都是盜賊出沒的地方,這裡的人心早就變黑了,劫掠一支由朝廷保護的商隊算得了什麼呢。

把右手伸出來讓我砍掉,你就早點回去吧,寒冷的日子裡汗出如漿的別患上風寒。”

徐敬業舉起長刀面對雲初道:“我不會讓你有機會害我老祖的,也不會給你機會害我全家。”

雲初譏誚的瞅著徐敬業手中的長刀笑了一聲,掌中橫刀就匹練一般的砍了下來。

“鐺鐺鐺”雲初一連噼下三刀,徐敬業奮力擋住,只是腿部受創,腳下站不穩當,接連後退了三步。

雲初冷笑道:“再後退一步,你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還是把你的右手交出來,至於李氏的死活與你無關,想想當年英公差一點就弄死你,既然他們無情,你就沒有必要掛念他們。”

徐敬業伸出右手,又把手藏在背後道:“你要我右手的目的不就是為了為了要這枚李氏長孫戒指印信,繼而攀扯李氏,我不會給你的。”

雲初笑道:“從屍體上撿拾也是一樣的。”說罷就舒展一下雙臂,橫刀加上手臂長度已經把徐敬業逃跑路線封閉的死死的。

徐敬業懷抱長刀,刀鋒指向雲初緩緩的道:“為了搬倒我阿祖,你好毒的心啊。”

雲初笑道:“你阿祖在陛下面前曾經說過——雲初統兵,三千騎可縱橫天下,五千騎無不破者,一萬騎可固守一方,兩萬騎——則敗——師——辱……國。

雲某明明可手握十萬重兵睥睨天下,而今,就因為你阿祖這一句話,雲某隻能當一介縣令,此恨不消,雲某寢食難安。

徐敬業,納命來吧!”

不等雲初發動攻擊,徐敬業卻首先將懷中長刀兇狠的刺向雲初的胸懷,雲初向左橫跨一步閃過,只等徐敬業從左邊空擋突圍的時候,就用早就準備好的右手橫刀,斬下他的頭顱。

誰料想,雲初迅雷一般的一刀竟然斬空了,徐敬業居然沒有從左邊突圍,反而丟開長刀,後退一步,抱著頭一骨碌就從懸崖陡坡上滾了下去。

眼看著徐敬業如同一隻肉球一般在懸崖陡坡上彈跳著急速下了山谷,雲初只能握著橫刀皺眉瞅著這個傢伙。

這一刻,就連雲初都想不到這個傢伙竟然對自己也這麼狠。

不放心雲初一人追殺徐敬業的鐘馗正好看到這一幕,也跟著伸長脖子瞅著從懸崖上落下,如今正在陡坡上滾動的徐敬業,然後對雲初道:“你不會真的把他給逼死吧?英公那裡真的不好交代啊。”

雲初瞅著帶著砂礫雪花塵土滾滾而下的徐敬業道:“估計死不了,這傢伙身著重甲,估計已經想好這條退路了,我這一番舉動下來,英公只會感激我,不會責怪我的。

因為我這一番舉動,加重了徐敬業的沉沒成本,他下一次再想犧牲李氏的時候,可能就會多想一下。

今日這般生死關頭都沒有放棄李氏,下一次一定會更加的慎重。”

鍾馗指著死狗一般躺在山谷底部的徐敬業道:“要是我孫子被你這麼折騰,我必定不會與你干休。”

“你這輩子就不可能有兒子,遑論孫子!”

雲初轉過頭,發現溫柔氣喘吁吁的跟上來了,這傢伙氣都沒有喘均勻,就開始奚落鍾馗。

被溫柔這樣奚落,鍾馗一言不發,是他自己拒絕了溫柔的保媒拉縴,傷了溫氏一位寡婦的心。

這個寡婦是難得的一位看人只看內在不看外貌的奇女子,虞修容跟狄仁傑老婆王氏都見過,說人品相貌都是一等一的好,可惜,鍾馗不信,一口就給回絕了。

從那之後,溫柔就對鍾馗沒有好臉色,畢竟,那個寡婦是他的堂姐來著。

山崖太陡,山谷又深,仰面朝天躺在山谷裡的徐敬業被冰雪喚醒,慢慢的爬起來,雖然還站不穩,他還是衝著山崖上的雲初怒吼道:“雲初,我一定會殺了你!”

徐敬業的中氣很足,看樣子剛才跳崖的行為並沒有傷害到他。

雲初同樣吼叫道:“你這一次僥倖逃脫,下一次,我不會再跟你多說一句話,一定在第一時間就斬了你。”

雲初的吼叫聲在山谷裡迴盪,這讓徐敬業一下子就回到了現實,他還沒有徹底安全呢,就沒有回應雲初,就一瘸一拐的朝山谷深處走去了。

沒有拿到徐敬業手上的戒指印信,雲初還是有一些遺憾的,這是最後一次動了幫助李績的念頭,可惜沒有成功,雖然歷史程序已經不一樣了,雲初總覺得埋葬李績全家的鐵丘墳還沒有徹底的消除。

因為,這一次,動了念頭的人不是徐敬業,而是李績自己。

溫柔瞅著徐敬業漸漸模湖的背影道:“這一次算是徹底的結下死仇了。”

雲初笑道:“知我心者,謂我何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

鍾馗嘆息一聲道:“這樣一來,我們與英國公,將徹底的決裂。”

雲初道:“陛下就要去東都洛陽了,怎麼可能會在長安留下一個跟軍方關係密切的人擔任如此重要的職位呢?

我們以前的目標是長安,現在的目標是長安,以後的目標還是長安。

那麼,有些老關係該丟的就要丟掉,只有成為萬夫所指,我們才有可能繼續留在長安。

也只有這樣,在這些老將們倒黴的時候,我們才有可能袖手旁觀,不被牽連進去。”

鍾馗倒吸一口涼氣道:“長安的局面這麼糟糕嗎?”

溫柔道:“許敬宗把持言路,李義府把持政務,陛下掌控軍隊,皇后掌控密諜。

在這種局面之下,我們能自保已經很不錯了,沒有力氣去幫助別人。”

鍾馗不解的道:“為什麼一定是長安呢?”

雲初張開雙臂擁抱著風大笑道:“因為我愛長安,餘者不過是過眼煙雲罷了。

王侯將相,風流才子,豪商巨賈不過是史書上的隻言片語,唯有我的長安將萬世永存!”

鍾馗道:“不過是一堆瓦片而已,即便是毀掉了,再造就是了。”

雲初笑著搖頭道:“我要這城池的每一片磚瓦都要記錄一個美麗的故事,我要這城池上的每一塊磚石,都要銘記住曾經出現在這裡的每一張笑臉,我要讓後世人知曉,長安是一座輝煌之城,是一座永不會陷落的雄城。”

溫柔看著雲初雄姿英發的模樣同樣有些感慨,不過,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濃濃的抱怨。

“走啊,我快要凍死了。”

雲初與鍾馗相視一笑,就隨著溫柔一起下了山。

就在三人的身影消失在山頂之後,徐敬業的身影從一塊大石頭後邊冒出來。

他迅速的蒐集了一大堆蓬蓬草,用火摺子點燃之後,哆哆嗦嗦的將手放在火上燒,片刻之後就把烤熱的雙手塞進褲襠裡,衝著寒風咆孝道:“雲初,我操你十八輩祖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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