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第一卷蛟龍頭上的包第一四九章大雪崩雪崩發生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

雲初期待這場大雪崩已經很長時間了。

槍桿子裡出政權這句話,在雲初以前的那個時代裡是至理名言。

放到大唐也一樣有效。

這就是至理名言的本事,上可追溯到五千年前,下可沉澱到萬年後。

以前,晉昌坊每逢將士遠征大勝或者大敗歸來,都會給將士們準備一頓豐盛可口的食物,還會有坊民自發的載歌載舞恭迎。

從那個時候,雲初就已經在覬覦大唐的武裝力量了。

只不過才做了幾年,就被李績等人察覺其中的不妥之處,最後胎死腹中。

以前,觸碰兵權很容易死人。

現在,李績死了,李治病重,朝堂上的人都忙著瓜分權力呢,雲初準備再次祭出軍民同心這一超級法寶。

至少要讓這些來自天南海北的府兵們知曉,長安人最愛府兵。

世上最恐怖的災難是兵災。

如果說其餘的災難還有抵抗的辦法,遇到兵災之後,赤地千里都是輕的。

回萬年縣衙門的時候,盧照鄰跟楊炯沒有跟上來,雲初就非常愉快的在自己的官廨裡喝茶看書。

快到傍晚的時候主簿魯繡回來了,一進門就興奮的對雲初說他是如何帶著百姓們給金吾衛們送飯的,金吾衛將士們是如何心懷感激的吃了他們帶去的飯食,用了他們帶去的毯子禦寒,並且一再的向他們保證,會乖乖的聽上官的話,保證不出亂子。

“十六衛,八萬兵馬,你要是有本事將每一個衛的將士都安撫到,本官就敢開放長安宵禁,讓長安恢復日常。”

雲初對於魯繡激動的模樣假裝看不到,反而對他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縣尊,耗費太大了……”魯繡被雲初的要求嚇了一跳,最後尷尬的道。

見這位皇帝心腹起了畏難的心思,雲初就鼓勵道:“以後不要自己為難自己,要集思廣益才好,要相信自己的部下,他們能在長安任職這麼多年,自然有過人之處。”

魯繡點點頭,施禮之後退出雲初的官廨,關好房門,就去召集幕僚們開會去了。

雲初拿起放在火爐蓋子上的饅頭,饅頭的底部已經烤的焦黃,掰下來就著茶水慢慢的吃著,等烤的焦黃的外皮吃完,就重新把饅頭放在火上烤,這樣烤一層,吃一層,最終,整個饅頭都會以最美味的姿態進入他的肚子。

李慎喝了好多好多的酒,卻發現自己越喝越是清醒,看一眼糾纏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們,他推開窗戶,旋即,寒冷的空氣瞬間就充滿房間。

太陽已經快要落山了,長安城不多的城牆上方寒霧湧動,像是要吞噬掉整座城池。

那其實就不是寒霧,是百姓家生火做飯冒出來的炊煙。

原本想著醉死的李慎,這一刻也不知道那裡來的怒火,導致他撕心裂肺的大吼一聲——滾!

聲音太大了,即便是喝醉的人都被嚇得醒過來了,一群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就狼狽逃竄出門。

李慎從地上撿起一個酒壺,搖晃一下發現裡面還有酒,就嘴對嘴的一口喝乾,甩掉酒壺,從地上找到一面琵琶,抱在懷裡,叮咚叮咚的彈奏起來。

一群青衣小帽的小吏從門外走進來,也不打擾李慎,只是將昨晚吃剩下的酒肉往一個竹筐裡裝。

昨晚的宴席非常的豐盛,雞鴨魚肉樣樣不缺,那些人酒客們昨晚並未吃掉多少,整隻整隻的雞鴨還有不少,大塊的餚肉更是被推翻倒在地毯上。

“這裡還有甜瓜……”

一個小吏對同伴道。

“要不我們吃了吧。”

隨即,那兩個小吏就坐在地毯上分食甜瓜。

李慎放下琵琶找了半壺酒遞給小吏。

啃完甜瓜的小吏,將汁水淋漓的手在地毯上擦拭一下就接過來,把酒壺裡的酒水倒進一個酒罈裡。

三個人幹活明顯要比兩個人快,很快,三人,就把碩大的大廳裡的食物酒水全部收集到了一起。

見那兩個小吏抬著筐子要走,李慎道:“你們不來抓我嗎?”

小吏瞅著李慎搖頭道:“我們收集這些殘羹剩炙是要送去大食堂製作成大鍋菜勞軍的。”

李慎皺眉道:“勞軍?”

小吏道:“是啊。”

“用這些殘羹剩炙?”

“都是好東西,這裡面有不少雞鴨魚肉呢,只要拿回去跟醃菜啥的燴一下,就是一頓好吃食。油水也足,比府兵們吃的豬食好多了。”

“府兵沒有飯吃?”

“正在整頓門呢,好多上官都被百騎司的人給殺了,抓了,一大群府兵沒人管,縣尊命伙頭軍去煮飯,百騎司不讓,我們主簿就發動百姓給府兵們捐贈吃食,我們兄弟覺得百姓家捐贈的吃食只有米麵,就想著來這裡給他們多搜刮一些油水。”

聽聞百騎司的人在忙著殺十六衛的軍官,李慎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顫聲道:“百騎司沒有去別的地方抓人?”

小吏道:“皇城裡殺的血流成河的,哪有功夫管外邊。”

李慎從懷裡掏出一把金瓜子遞給小吏道:“皇城外誰在管?”

小吏拿著金瓜子呆滯的道:“自然是我家縣尊。”

李慎聞言,立刻就把錢袋從袖子裡的摸出來全放在小吏手上道:“你家縣尊在哪裡?”

小吏歡喜的道:“在縣衙。”

看著兩個小吏歡天喜地的走了,李慎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痛的他慘叫一聲,然後就抱起琵琶抽風一樣的彈奏起來,曲不成調,只為發洩。

直到兩個頭戴黑色高冠,身披猩紅色斗篷,腰垮橫刀的百騎司進入李慎眼簾,他手裡的琵琶這才無力的從手裡滑落,發出一聲悶響……

百騎司的人走了,臉色煞白的李慎跌坐在地毯上,從地上摸到一個酒壺,想要喝口酒壓壓驚,卻不料這個酒壺裡的酒水已經被那兩個小吏倒光了。

癱坐在地上的李慎過了半晌才喃喃自語的道:“如此說來,本王被百騎司勒索了?”

直到天黑,雲初都沒有離開自己的官廨,事態緊急,他沒有卸甲,就這樣枯坐在官廨裡,哪裡都沒有去,也沒有見任何人。

事實上,在這一夜裡,有很多人離開了長安城,他們抬著各種吃食,帶著各種禦寒東西,進入了十六衛的營地。

清晨時分,雍王賢來到了萬年縣衙門來找雲初。

一見到雲初就道:“做好防範十六衛的準備了嗎?”

雲初抬頭看一眼雍王賢道:“現在才想起這件事嗎?”

雍王賢焦急的道:“第四天了,我以為一天就足夠了。”

雲初道:“十六衛的府兵都是忠貞之士,全部安守在自己的營寨中,未曾禍亂長安。”

雍王賢聽到此事之後楞了一下,瞅著雲初道:“你安撫的?”

雲初搖頭道:“陛下給我派來了一個頂用的主簿。看樣子陛下對你有別的吩咐?”

雍王賢點點頭道:“三日內不准我離開府邸,今天是第四日。”

雲初聞言怵然一驚,看著雍王賢想要說話,最終嘴巴翕張兩下,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等張甲進來送水的時候,雲初問道:“長安周邊的情況如何了?”

張甲見縣尊是當著雍王賢的面問的,隨即顫聲道:“小的派出的十六枝探馬,只回來了一處,他說灞橋對岸有府兵。”

雲初揮手讓張甲退下,一邊卸甲一邊對顫抖的如同風中寒葉一般的雍王賢道:“感覺如何?”

雍王賢道:“父皇連我……”

雲初將甲冑掛在架子上,對雍王賢道:“回你的王府睡大覺吧,我也準備回家睡覺了。”

雍王賢道:“我啥都不知道,只知道一點,在你回來之前,長安十六衛的火器被兵部以更新換代的名義全部收走,我還聽說,長安十六衛在秋日演兵所消耗的各種軍械夜沒有補齊。

就連軍中糧秣應期也只有五日。”

雲初嘆息一聲道:“你應該告訴我的。”

雍王賢道:“此乃軍中絕密,怎可輕易洩露?”

雲初搖搖頭道:“我一直以為長安十六衛的統軍大將是左武衛大將軍何琪,沒想到竟然是你。”

雍王賢長嘆一聲,有些疲憊的對雲初道:“本王回去休憩了。”

雲初點點頭目送他離開。

雍王賢才走,張甲再一次進來道:“關中十六州的府兵就在長安周圍。”

雲初點點頭表示知曉了,讓張甲離開。

此時此刻,他心中所有的謎團都已經徹底的解開了。

皇帝在發動洛陽血夜的那一刻,長安血夜就已經早就準備好了,不同於洛陽血夜的緊迫性,長安這邊的清洗要顯得隱秘的多。

洛陽在長安的東邊,九成宮在長安的西邊,皇帝從東都洛陽抵達九成宮其實是要路過長安的,而身為長安留守的雲初卻從未聽到皇帝駕臨長安的訊息。

等皇帝入駐九成宮的旨意傳來長安,雲初才知道皇帝已經身在九成宮。

這就說明,皇帝路過長安而不入!

他是秘密抵達九成宮的。

九成宮距離長安三百里!

這個距離正好是一路總管的行轅與前鋒營之間的距離,是一個很安全的戰爭距離。

輕率的皇帝鋤奸旨意,周興,瑞春輕率的鋤奸行動,目的不過是撩撥長安所有心懷不軌者的心。

雲初心底冰涼一片,背脊上的冷汗卻涔涔而下。

雪崩的時候,沒有一片雪花是無辜的,只要雪花會動,就會葬身在這次的大雪崩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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