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周鑫家隔壁住著一戶人家，小兒子早些年去了港城，做了外貿生意，掙了大錢，不僅給家裡蓋了大房子，上個月還寄回來一臺大彩電，就放在一樓的客廳裡頭。

彩電剛剛插上插頭的那幾天，那戶人家那叫一個人來人往，大家都想見識一下這36寸的大彩電和村裡稍微過得去點的人家買的黑白電視有啥子區別。

周蘋果個性靦腆，加上男人去年出了事，現在是個寡婦，她怕人家嫌棄，也不敢去湊這個熱鬧，但她畢竟也才20歲的年紀，對這些東西自然是好奇的，正巧他們家的廚房有個窗戶能夠斜斜地看到那電視機。

周蘋果眼神不錯，經常做飯的時候，就踮著腳尖透過窗戶，瞄兩眼電視。

只是看兩眼，她就覺得她那如死水一般的生活，激起一層小小的漣漪。

又到了快中午的時候，周蘋果來到廚房做飯。天氣到了12月份，饒是他們這種緯度低的地方，也難免變得冷起來。而且是溼冷，冷風一吹，骨頭縫都感覺被凍住了。

所以一到冬天，周蘋果做飯的時候，廚房的門都是要關的緊緊地，生怕有一點兒冷空氣跑進來。

隔壁家老人今天看的電視是83版的《射鵰英雄傳》，翁美玲飾演的黃蓉俏生生的，周蘋果看著電視裡大眼睛的黃蓉拿著打狗棒，也掂量著手裡頭的燒火棍，擺弄兩下，又覺得自己幼稚，默默地放下了。

他們家做飯，現如今用的是蜂窩煤爐子，就是找煤廠買了煤碎渣，再摻上一些紅粘土，穿上水鞋，拿上工具，把這些東西給活均勻了，在拿蜂窩煤的模具一按一提，這樣一個蜂窩煤就做好了。

村裡有人專門做蜂窩煤，一個就掙個一分錢，他是做煤的熟手，做出來的煤經燒。

但周蘋果這家裡面自從男人出了事兒，也沒個經濟來源，三個孩子連同她四個人每天都要吃飯，能省則省，只能是自己做。

自己做出來的蜂窩煤質量不穩定，但是能省些錢，所以周蘋果一般都是一兩個月做一次。

周蘋果看電視入了迷，沒有發現她正燒著的水已經漫出來，進了煤爐裡頭，然後，一股不太對的味道傳來，再然後周蘋果眼睛一黑，暈了過去。

周萍，在周蘋果彌留之際，進入了周蘋果的身體之中，迷迷糊糊地，聽到：“照顧好孩子，求你，求求你了——”

再度醒來，周萍接收了周蘋果的全部記憶和這因為突然暈倒而後腦勺撞出個大包的年輕身體。

周萍揉了揉後腦勺的大包，呲牙咧嘴地罵了一句，“媽的，可真疼！”

四腳並用地站了起來，趕緊把門窗都開啟，她可不想和原主一樣，因為一氧化碳還是啥的中毒，把好不容易撿回來的小命又給丟了。

把門一開啟，冷風一吹，周萍瞬間清醒了不少，她哆嗦了一下，跑回屋裡加了身衣服，才又回到廚房，這蜂窩煤，周萍好幾十年沒有用過了，加上現在她的思緒還挺混亂的，導致把菜給炒糊了，還有個菜把白糖當鹽放了，味道說不出的奇怪。

但家裡的三個孩子都已經放學回來了，餓了一上午，回來直接衝餐廳去。

周萍也只能硬著頭皮把飯菜給端上去。

賣相和口味都不咋滴的飯菜自然引起了家裡三個孩子的不滿。其中反應最為強烈的便是周蘋果那早死的丈夫的二弟周森，他拿筷子瞅了瞅有些焦了的豆腐，“這能吃嗎？”語氣極不耐煩。

“今天火候沒有掌握好，我晚上做飯的時候注意。”周蘋果是個好脾氣的姑娘，但周萍不是，不過這會，她還是按耐住了自己有點騰騰騰往上漲的火氣，難得好脾氣地回答道。

“我們可都是在長身體，哪裡能這樣子。”周森還是有一些不依不饒。

“那我去老三那邊給你們買點吃的回來。”

他們村因為有礦，礦工累，但掙的錢還過得去。礦的伙食跟豬食差不多，連那些糙得不行的大老爺們都受不了。所以村裡有腦子靈活的，就在村裡把飯菜做好，一開始用扁擔挑過去，後來掙了錢，買了腳踏車、摩托車啥的，改裝一下，載一車過去。

幾乎都能夠賣得完的。

後來這些人掙了錢，就在家門口自己擺個小攤做盒飯，有路過的大車司機看到了，有的也會停下車來買上一份，在路邊或者是店裡將就的吃一下。

村裡人倒是很少會去買這些來吃，大部分人還是很節約的，能省則省。

周森一聽到要花錢，心肝肉就開始疼，又大又圓的眼睛瞪了一起，一副你這婆娘瘋了的樣子，“咱們傢什麼條件，還敢外面吃？！”

周蘋果看他這摳搜的小樣，“不是你自己說的，你們長身體，不能吃我做的這些東西嘛。”

周森扭頭看了一眼不諳世事一聽能夠吃盒飯而兩眼放光的弟弟和因為他還有周蘋果剛剛說話大聲了點而有點被嚇到並且擔心他們兩個吵架的妹妹，語氣一下子就軟了下來，“買，買他們倆吃的就行，你做成這個樣子，得和我一起吃。”

周萍嘆了口氣，雖然她很不喜歡周森剛剛對自己說話的態度，但小小年紀就能夠知道護著弟弟妹妹也是難得，這孩子本性不壞，就是從前的周蘋果脾氣太軟，又估摸著周家的大人教過他什麼，才會這個樣子。

“行了，給錢，我現在去買。”周萍伸出手來。

周蘋果是一分錢都沒有，家裡的財政大權全部被周森掌控著。周萍作為一個早就實現財務自由的人，講真的，和一個小孩伸手，也是夠難為情的。

“等著。”周森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放，麻溜地離開了餐廳，也不知道跑哪去，磨蹭地回了餐廳，遞給周蘋果兩張毛錢，一臉肉疼地看著周蘋果，“我都知道價格的，你別唬我，老三那個人能講價，你得講價了再買。”

周蘋果看他一臉不信任的樣子，“那你跟我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周森，男子漢大丈夫，連這點容人量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