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一切真的可以找到一個答桉的?

原來,自己之前一直渴求的,正常人的生活,其實也是有希望找到的?

肖囂心裡充滿了複雜的情緒,他站在了這條通往城外未知的高架橋上,抽完了這支菸。

然後,他坐回了楊佳的車上,此前的迷茫已經一掃而空,眼神顯得有些明朗。

“回去吧……”

楊佳也只是輕輕看了肖囂一眼,便啟動了車子。

似乎經過了這一番交談,兩個人心裡都彷彿變得輕鬆了一些。

只不過,肖囂仍然可以看得出來,楊佳似乎有些心事。

他不太好問,只是猜測著,難道還是因為她當初沒有告訴自己除了成為異鄉人之外,還有一個繼續作為原住民生活下去的選擇的事情,而對自己感覺愧疚?

這其實沒太有必要。

自己不是都說了不會生一個願意讓自己躲在身後的女人的氣嗎?

況且自己還打不過她……

當然了,身為男人,脾氣還是有的。

比如肖囂現在心裡就想著,反正那一百個積分,自己是不可能還了……

返程的路上,兩個人慢慢聊了一些,包括肖囂這一晚的經歷,以及一些他疑惑的事情。

直到再次回到了這個繁華而龐大的城市內部,才漸漸安靜了下來。

看著這座城市,感覺很奇怪。

那裡有林立的高樓,穿城而過的輕軌,有無數的行人與車流,有絢目刺眼的霓虹,這一切的一切,都應該是正常人看到的景像吧,起碼這時的自己從這個角度看下去,看不到這城市蠕動的模樣,看不到那些扭曲的畸變生物,自己此時與原住民的視角,是完全一樣的。

甚至說,雙方本來就是生活在一個巨大的虛浮表象之中。

區別只在於,對世界的理解不同吧?

……

……

肖囂讓楊佳將自己送到了醫院,畢竟自己還要照顧媽媽。

而楊佳得知了他的事情之後,也沒有多說什麼,還在樓下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買了一些水果和營養品,跟肖囂一起送了上來,只是此時的媽媽還沒有醒,倒是看不到這樣一幕了。

這一點,倒也讓肖囂生出了新的想法。

楊佳對這個世界的理解,比自己深,也遠比自己堅定。

但是,她反而比自己更注重與原住民的禮節,無論是第一次去自己家,還是這次的看望。

某種程度上,這似乎也是一種撕裂的行為?

或者,是她的生存哲學?

送走了楊佳,肖囂便留在了醫院,決定儘自己一份責任。

其實這一次跟著楊佳看到了城市的真相,內心裡他已經更傾向於異鄉人堅信的真相。

但是,內心裡反而更放不開與“媽媽”之間的親情。

她對自己的照顧,本來就無法無視,而哪怕原住民的理論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讓自己不敢錯過的,或許一切表面的東西都不重要,只有自己內心的感觸才是最重要的吧……

這份感觸如此真實,自己需要在意。

而從另外一個角度上講,其實自己現在把媽媽買下來,才是最好的。

這樣,自己就可以永久的擁有這樣一份親情,也不用擔心有朝一日,自己的積分被清零之後,媽媽露出那種恐怖的樣子,但是,偏偏肖囂心裡無法接受,他深深的明白,無論是買下來,還是另外一套理論裡面的“汙染”,那都是一種扭曲媽媽自身情感與意志的行為。

這是一種很微妙的想法。

每個人都希望感情是純粹的,肖囂渴望著媽媽對自己的關心。

但又不希望媽媽對自己的關心,反而是城市意志,或是母體透過扭曲而實現的。

“別太擔心了,你可以回家休息一下的。”

正思索著這些問題時,旁邊一個女孩的聲音響起:“我問過醫生啦,你媽媽沒事,只是需要好好的休息一下,她今天晚上是不會醒的,你可以明天再過來,幫她買些營養品。”

肖囂看著她關切的眼神,愣了一下才想起來,這是自己剛剛離開時拜託的護士。

……自己銀行卡還在她那裡呢!

看來她居然真的放在心上了,這倒又使得冷靜下來的肖囂,感覺有些不好意思。

某種時候,在異鄉人這個身份上呆的久了,雖然自己不至於像地獄組織一樣,將一切都視為自己的玩物,隨意的享受並破壞,但也偶爾會產生一種下意識去支配,操控別人的感覺。

說白了,終還是少了一份對原住民個體的尊重。

“謝謝你啊……”

他向小護士低聲道謝:“剛剛我有急事離開,只能拜託你了。”

“沒事的呀……”

小護士一邊裝著在檢查手邊的東西,一邊偌無其事的道:“照顧病人是應該的嘛……”

“話說,剛剛送水果上來的那個女孩是你女朋友嗎?”

“……”

“女孩?”

肖囂怔了一下,才意識到她是指楊佳,忙笑著搖頭:“不是,她是我的……同學。”

“好的呢……”

小護士臉頰微紅,道:“你是做什麼工作的呀?”

“我嗎?”

肖囂想了一下,想說碼頭,卻又反應了過來,笑道:“我是在酒吧看場子的。”

“?”

小護士聞言呆了呆。

長的這麼文文靜靜,秀氣漂亮的男孩子,居然是個黑社會?

但轉念一想,居然又有點開心了起來:“這以後用到自己的地方就多了呀……”

催促著:“你快點回去休息吧,明天再過來就好了。”

畢竟砍人這份工作也是很累的啊,不注意休息那可是不行的……

……

……

在小護溫柔款款的勸說下,肖囂答應了下來。

自己已經交足了醫藥費,繼續留在這裡確實沒有什麼用,倒是應該回家裡準備一下,明天給媽媽送飯,還要想著請個護工,於是再度感謝了小護士之後,便從病房裡走了出來。

看看時間,現在天已經快亮了……

夜色正在一絲一絲的從這個世界抽離,彷彿昨天晚上經歷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肖囂打車回到了家裡,洗漱過後,躺在了床上,睡了幾個小時。

也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切的強烈衝突之後,內心裡居然有了種平靜的感覺,對這個世界的態度,居然也不用像之前一樣疏離而糾結了,肖囂對媽媽的關心,覺得理所當然,對於自己回到了家裡時,那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三條痛苦之犬,還有唱片機,也非常安心。

他想起了回城的路上,楊佳的解釋:

“那只是一種精神遮蔽的能力,他們可以用這種方法輕易的哄騙你,卻無法作用於我的身上,因為我可以輕易的買下任何一個原住民,也擁有著超過他們遮蔽極限的能力……”

“只不過,這一部分原住民,也很聰明,他們躲了起來。”

“一直防止被我們找到他們的資訊,並且定點對其進行購買。”

“只不過,黑森林的人,雖然確實很多時候會在本能裡把我們視作最大的敵人,但我們卻沒有必要太將他們放在心上,只當是這座城市給予我們的一種無法消除的另類惡意就是。”

“最關鍵的,還是要解決腐爛王國,繼承老會長的契約。”

“並且,拿到他保險櫃裡留下來的東西。”

“我們還有多長時間做準備?”

“倒計時已經開始了,況且那些被嚇壞了的異鄉人,也在刻意的餵養腐爛王國那邊的畸變生物,我們每多拖一天,便要面臨更恐怖了一分的腐爛王國,對於我個人倒是影響不大,但是軟軟、小四,以及……你,這份拖延帶來的壓力提升,都會是一個恐怖的數字。”

“既然這樣,那我會盡快給你一個保證。”

“……”

想著迫在眉睫的腐爛王國,肖囂入睡前,心思逐漸安定了下來。

這世界確實有著龐大的疑團與未知,但只要心裡擁有了方向,似乎也就沒有那麼迷茫了吧?

總是可以找回來的,自己曾經渴望的生活。

……

……

而肖囂不知道的是,在楊佳離開了醫院之後,臉色也顯得有些沉凝了起來。

重新坐在了車上的她,慢慢穿行在這座深夜裡仍然顯得流光溢彩的城市,臉色消沉,如同行走在世界之外,她也在回想著與肖囂交流的任何一個細節,良久,才拿出了電話。

當電話鈴聲迴盪在那間只有一顆大腦與無數雜亂的管道與線路的房間時。

似乎有隱隱的嘆息響起。

“業先生,你或許有些事情在瞞著我?”

楊佳的聲音出現在了房間裡:“我不想討論別的,只是確定一個問題:如果他真的只是一個普通的覺醒者,黑森林的特別機動小隊,是不會在三分鐘內就出現在他面前的……”

“而且,他們的出現,並不是為了什麼,按照我的理解……”

“……更像是在努力的說服他,讓他去相信他們對於這個世界的解釋。”

“……”

溫柔的電子音,似乎停頓了片刻,才響了起來:“我確實有些問題沒有跟你討論。”

“但那是因為,我也無法做出準確的判斷。”

“……”

楊佳聲音聽不出喜怒,輕聲道:“什麼?”

溫柔的電子音道:“他有可能在四年前就已經甦醒,甦醒的時間,比你還早。”

“而黑森林第一次找到所謂的‘母體’證據,也是在四年前。”

“……”

楊佳的聲音忽然有些緊張:“這代表著什麼?”

“還沒有足夠的線索讓我分析出答桉。”

溫柔的電子音道:“但關鍵或許就在於,究竟黑森林是阻止了他的甦醒。”

“還是,造成了他的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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