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需要幫忙嗎?”

“嗯……我看看,你去把圈裡的雞給餵了吧,舀點稀飯,和點飼料……”

老婦人的兒子,那中年男人從堂屋裡走進廚房,

目光恰好能夠看到老婦人的背影,但視線的焦距像是穿了過去,落到了更遠處,

然後轉過來些目光,只是對著躬身拿水沖洗著碗快的老人問了聲。

老人清洗了碗快過後,直起身,應了句就往廚房裡走了回去。

中年男人點了點頭,跟著轉過些身,

目光在地上環顧了一圈,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爸,那個拌飼料的鐵盆哪去了?”

“你找找看吧……”

老人回頭望了望,自然也沒找到。

“我去看看是不是還在雞圈裡。”

中年男人轉過了身,大步朝著後院的雞圈走了過去。

他的步伐更快,老婦人蹣跚的腳步自然是比不過他。

兩人擦肩而過,中年男人依舊對老婦人的存在視若罔聞,

兩人就像是兩條平行的線,似乎互不相干。

旁邊,

景諶附在陰影中,看著這一幕景象,停頓了下。

難道即便將老婦人從那特殊地域拉回來,也沒辦法恢復在其他人認知中被抹去的存在?

景諶繼續注視著這副景象。

不過還好,隨著時間的推移,和認知衝突越來越多,情況還是逐漸在變化。

“……爸,雞圈,鴨圈裡也沒有啊。”

“不知道扔哪去啊,上次是爸你喂得吧?”

中年男人先到了後院的雞鴨圈跟前,

雞鴨看到人來,就嘰嘰嘎嘎叫著,圍了過來,

中年男人看了一圈也沒看到拌飼料的鐵盆。

就轉過身朝著廚房裡的老人喊了聲。

老人在廚房裡熄了灶臺上的火,正拿著碗盛著鍋裡的早飯,

拿起來碗,才發現他清的碗快多了一幅,剛才就都放在邊上,他沖洗的時候就都拿了起來簡單過了下水。

頓了下,老人轉過身先將多出來那副碗快放到了一邊,然後才轉過身應了中年男人的話,

“找不到就算了,隨便重新找個舊盆子用上。”

“好。”

中年男人應了聲,就要重新走開了。

走開前,轉過頭再朝著雞鴨圈裡望了一眼,就忍不住頓住了動作。

他先前找了一圈沒找到的飼料盆,竟然又再出現在了那圈裡,

一堆雞鴨正圍著飼料盆,啄食著盆裡稀飯混著的飼料。

就在中年男人在這兒停留的這麼一會兒,老婦人已經走到圈跟前,探下身子將飼料盆放進了圈裡。

此刻,就站在中年男人身側,望著雞圈裡爭搶著食物的雞鴨,

但中年男人卻毫無意識,只是望著圈裡突然多出來的飼料盆,眼裡有些疑惑,然後頓住原地,恍忽了一陣過後,終於有了動作。

他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轉過身對著廚房裡的父親喊了聲,

“爸,雞鴨都喂上了。”

“……那就趕緊過來吃飯吧,吃完了飯,你去上班我還得去地裡。”

聽到中年男人的話,廚房裡盛上飯的老人也跟著恍忽了下,然後應道。

兩碗盛好的飯和那碗拌好的泡蘿蔔,先端了出去到外邊的餐桌上,緊跟著將鍋裡剩下的粥也連帶著鍋,也都端去了堂屋裡。

“好……”

中年男人大聲應了句,再大步往回走了回去。

再次和老婦人擦肩而過。

等著老婦人慢慢挪到廚房裡,中年男人和著老人已經在堂屋裡吃飯。

老婦人對著空落落的灶臺,眼裡也有些恍忽,愣愣站在原地,

然後,過了陣,拿起了空了的碗快,去到了堂屋。

“……爸,你去賣菜到幾點回來,要是晚的話你乾脆等下我,我回來的時候一道帶上你。”

“不用,哪等到你,我清早就去,要不到中午就回來了。你下午才下班。”

“嗯。”

堂屋裡,老人和中年男人喝著白粥,說著些話。

老婦人拿著碗快,先是放到了一邊,去旁邊凳子上的洗臉盆跟前洗了把臉,

嘩啦啦的水聲伴隨著旁邊拿兩人的話語聲響起。

等洗過了臉,老婦人端著碗,盛了碗飯重新到了餐桌旁,

終於,說話的老人和中年男人止住了聲,

似乎才意識到老婦人的存在。

望著就在視線裡的老婦人,眼裡逐漸恍忽。

老婦人也頓住了動作,望著她的老伴和孩子,愣著目光。

緊跟著,等著三人目光有了焦距,

一切恢復了常態,

“媽,吃飯了啊,坐啊。”

中年男人趕緊出聲說著。

老婦人臉上露出了些笑容,坐了下來過後又看向老人,

“嗯,吃飯……你個人,都這麼大歲數了,臉都還沒洗,就在這兒吃飯。”

“洗了,洗了……你跟你媽說,我是不是洗過臉了。”

“還洗過了,你眼睛邊的眼屎都還在那兒。”

老婦人和老人說著話,中年男人旁邊端著飯碗笑著。

似乎,先前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一切如常。

旁邊,融入在旁邊陰影裡的景諶望著這一幕,

多注意了下那老婦人,確定那先前被基本拉入那特殊地域的老婦人沒有受到太嚴重的影響後,

收回了目光。

再轉過頭,朝著旁邊這家後院裡望了一眼,

此刻已經完全看不到先前那特殊地域在那兒浮現的痕跡,一切如常。

可以預料,

此時此刻,正有不知道多少類似的事情在不同地方發生,

這個是景諶遇上了,沒遇上的,大概就是如同之前窺視到的未來畫面一樣。

一個個消失,而周圍最親密的人也毫無察覺。

丈夫妻子消失的,只會認為自己還未結過婚。

孩子消失的,只以為自己未曾有過孩子。

預示到的未來已經在逐漸上演。

再望著這副人家屋裡的景象頓了陣,景諶再從在這兒離開,按著之前的想法繼續往前。

……

“老辰:啟示先生。感謝貴組織之前提供的一些資訊。

老辰:有些資訊我想也需要向貴組織共享。

老辰:您還記得血肉之主嗎?在應對血肉之主降臨時,我們動用了一樣代號為wz021的特殊物品。

老辰:這樣物品對血肉之主的權能有抵制和相沖突的影響,能夠壓制一些血肉之主擴散的力量。

老辰:現在,根據我們掌握的資訊,判斷這樣特殊物品可能和生命之母同源,或者說生命之母就是這樣特殊物品的源頭。”

景諶收到了異調局發來的訊息,

此刻他正站在望安市臨近城市,近郊的路邊。

拿著手機,看著異調局發來的這些訊息,景諶頓了下。

“啟示:所以你們懷疑血肉之主和生命之母的權柄,力量衝突。

啟示:想反過來用血肉之主的力量去壓制生命之母的影響?”

景諶知道的算是不少,只是看到異調局這麼說,他就猜到異調局的想法。

“老辰:是的,啟示先生。之前Wz021對血肉之主力量的影響也是雙向的,在那次危機過後,它就也受到了血肉力量的侵染。

啟示:我知道了。如果有類似血肉之主力量的特殊物品,我們會幫忙留意。

老辰:謝謝。

老辰:貴組織先前共享的,那些隱秘的,生命之主信徒和相關怪物的存在,各處調查局調查員已經處理。再次感謝啟示先生和貴組織。

啟示:我們只是提供了些資訊,貴局付出的代價和犧牲更大。

老辰:資訊已經足夠重要。犧牲是在所難免,我們倒是不怕犧牲,只是怕找不到著手的地方和方向,沒地方讓我們犧牲。”

看著老辰發來的最後條訊息,景諶有些沉默。

在原地停了陣過後,景諶給於娉婷和於成衡先後發了訊息,讓他們留意下類似血肉力量的特殊物品。

在這方面,他或者說神啟組織能做到的也不多,畢竟就大貓小貓兩三隻。

除非異調局未來的確能夠找到,他可以窺視未來幫異調局提前確定下位置,也就這樣。

再望著手機上的聊天記錄,景諶往下發散著思維。

血肉之主的力量和生命之母的力量相沖突?

或者互為壓制?

好像他用血肉力量解決那些生命之母的卷屬時是挺輕鬆的。

不過他掌握的血肉力量本身就比較強。

要不試試?

他正好知道幾處存在生命之母影響下怪物的存在,不知道異調局趕過去處理完沒有,

抓個血肉之主的卷屬,暴食者扔過去,看看會不會互相壓制?

不過,暴食者去哪兒找?

景諶有了些想法,然後想到了這些扭曲怪物的模因性,

“血肉之主?”

“暴食者?血肉的主宰?”

景諶在原地輕聲說了幾句。

記得第一次遇到於娉婷的時候,於娉婷只是知道了血肉之主的存在,

就迎來了暴食者。

不過可惜,景諶這樣,自然是沒引來暴食者,

要是能有暴食者從血液裡爬出來,早就該爬出來了。

他對血肉之主的認知比這個世界上大多數都仔細。

沒叫來血肉之主的卷屬。

倒是跟著景諶,一直在高空中盤旋著的血鷹,大概是見景諶許久沒動,

重新落了下來,落到了景諶肩膀上。

“走吧,去找找哪有隻幸運的暴食者。”

景諶就要重新往前,不過重新融入陰影之前,再多看了眼血鷹,

其實好像也不太需要去找暴食者,他這兒不直接有個現成的血肉生物嗎?

血鷹感受到景諶目光,似乎好像意識到景諶不懷好意,一下重新騰起,往著高空中飛去,在高空盤旋著。

景諶看了眼,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

“啟示:做了個試驗。血肉之主的力量的確對生命之母的力量有壓制,或者說互相沖突,互相壓制。

老辰:貴組織是用一些血肉之主相關的東西進行了試驗?

啟示:暴食者。”

景諶還在一處人家的屋裡,看著仍舊在持續的暴食者和生命之母影響下扭曲生命的衝突。

給異調局老辰發去了條回覆。

然後,又再過了段時間,才收到老辰回覆的訊息。

“老辰:感謝貴組織進行的驗證,讓我們掌握了更確定的資訊。

啟示:嗯。”

景諶再回復了下,放下了手機,再望向這屋裡的景象。

這屋裡原本就只是有個用了不老泉,異變成的扭曲怪物,

另一個暴食者則是景諶轉了圈過後,抓來的。

景諶掌握的血肉力量完全壓制住了暴食者,暴食者被束縛著完全無法反抗。

被扔到這兒過後,等景諶解開控制。

就如同異調局和他預期的那樣,暴食者和那生命之母影響下的怪物直接爆發了衝突。

兩種力量如同水火,互不相容。

從血肉力量和生命之母力量影響汙染下的表徵就能看出來,

雖然都有生命的權柄。

但血肉之主的力量影響更偏向於分解,一個完整的人身上可能蹦出來無數血肉怪物,

心臟,皮肉,就像是崩塌的砂塊。

而生命之母的力量更偏向於融合,一個扭曲的怪物,可能是無數原來的生命,非生命長在了一起,朝著偉大的生命之母靠近。

從一開始,生命怪物的影響就作用在了暴食者身上,

生命怪物直接撲到了暴食者身上去,然後身體如同融化的泥漿,在暴食者身上流淌,然後逐漸長在暴食者身上,

而暴食者血肉力量的影響也作用在了生命怪物上,從小往上,從四周邊緣到中間,

一層血肉逐漸覆蓋在生命怪物身上,將其原本的身軀逐漸朝著混亂的血肉轉化,

同時,還將生命怪物完整的身軀不斷分裂,即便是生命怪物溶化成了泥漿一般的東西也會不時掉落下一塊血色肉塊。

但掉落下來的血色肉塊,轉瞬又再恢復了生命怪物原本軀體的模樣,再朝著暴食者撲過去,要融入其中。

就在這反覆糾纏,兩種力量的對峙過程中,度過了一段時間。

最後,到現在,還是暴食者的力量逐漸壓過了生命怪物。

倒不是因為血肉之主比生命之母更強,

單純只是因為,這個找到的生命怪物只是剛開始異變不久,遠沒有特殊地域那些那麼龐大和強大。

“主……主……”

最後,這生命怪物再囈語了幾聲,終於渾身都爬滿了血色,看不到原本生命之母的影響,就像是個血肉怪物。

也從暴食者身上剝落了下去。

兩個血肉怪物再朝著景諶靠了過來,

一直觀察著景諶看到塵埃落定,磅礴的,僅僅暴食者根本難以抵擋的血肉力量迸發出來,

兩個血肉怪物無意識的卑微匍匐在地,蠕動著。

然後緊跟著,直接崩塌成了一攤血水,失去了生機。

再看了眼,景諶收回了視線,

往牆邊走去,融入了陰影中,直接離開了這兒。

……

“颯颯……”

清晨的風依舊帶著些夜裡的寒意,

綴在枝葉的露水隨著風不時飄落。

在整個望安市乃至臨市都轉了一圈的景諶依舊沒選擇回屋休息。

而是到了老地方,望安河畔。

之前約定好,異調局如果有需要會再來這兒找他,景諶自然履約。

坐在攤位後,景諶轉過頭再望了眼就像是隻要他再在這兒,就一直能看到的洪老頭。

再轉回了頭,景諶望著前側,思緒再有些發散。

只是異調局突然提起來血肉之主,讓景諶有了些想法。

既然異調局都能拿之前應對血肉之主的方法,反而來應對生命之母。

那他之前對血肉之主造成過一些影響的手段用在生命之母身上。

景諶低下頭,緩緩抬起了自己的手,

視線落在自己手上,握了握,又再張開。

他能不能再從未來畫面中抓到什麼。

若有所思,景諶隨意轉動著視線,再看了眼旁邊的血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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