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日,週一。

經過兩天的發酵,布魯克林再次登上各大報紙。但頭版不是他,而是來利·克魯。

人們在頭版討論著來利·克魯的紐約之行,又到二版討論布魯克林的公正專業。忙的不亦樂乎。

而兩位當事人卻沒太多功夫聽這些八卦。

在確認風暴已經過去後,布魯克林繼續進入工作狀態。

9號法庭的幾人甚至沒來得及慶祝一下,工作便接踵而至。

去往加州尋找翻譯的人回來了。

幸運地帶回來兩個人,一個是阿瓜卡利恩特印第安人,一個是加州棕櫚泉地區普通居民。

根據那位普通居民所說,棕櫚泉地區已經被開發成旅遊景點,每年都會接待上百萬遊客。

巨大的客流量帶動周邊經濟發展,自然吸引人員聚集定居。

這位居民家裡就經營著旅館跟酒吧,跟阿瓜卡利恩特印第安人有所合作,阿瓜卡利恩特印第安人會建議遊客去他家裡消費,從中抽成。

常年與阿瓜卡利恩特印第安人打交道,居民熟練掌握了阿瓜卡利恩特印第安人的語言,說的比阿瓜卡利恩特印第安人的某些族人還地道。

布魯克林分別與兩人談了談,在更貴的居民與便宜些的阿瓜卡利恩特印第安人之間,選擇了居民。

但他答應,允許這位千里迢迢趕來的土著進入法庭旁聽,監督居民的翻譯。

布魯克林在與他們交談時仔細詢問過有關專業性詞彙的問題,兩人給出的回答跟律師的說法一致。

當地語言中根本沒有這些詞彙,他們只能嘗試翻譯,儘量做到精準。

這是語言本身的問題,並不是翻譯的問題。

布魯克林喊來鮑勃,通知控辯雙方,準備開庭。

…………………………

旁聽席上的翻譯在見到加里安德時很激動,但他並沒有不顧場合地衝上去跟族人敘舊。

在棕櫚泉地區居住數千年的部族,已經能很好地適應現代文明的沖刷。

加里安德見到族人也很激動,他衝著旁聽席上的族人嘰裡咕嚕一大堆,在得到回覆後,點點頭,轉向翻譯。

加里安德應該是認識翻譯的,兩人低聲交談幾句,還時不時看一眼布魯克林。

布魯克林猜測,翻譯應該是在向加里安德解釋他跟另一位族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稍等片刻後,布魯克林詢問控辯雙方當事人及律師到場,宣佈庭審繼續。

有了翻譯,事情好辦了許多。

事實上本桉本身並沒什麼難度,加里安德盜竊展品證據確鑿,根本無從辯解,唯一的難度就是溝通。

現在翻譯找到了,溝通問題解決了,庭審便順利起來。

一上午時間,雙方就已經完成舉證。

而布魯克林也早已經考慮過本桉裁定結果——事實上這場庭審更像是走個過場,是程式上的必要。

就在布魯克林準備宣佈結果時,加里安德突然嘰裡咕嚕說了一大通話,翻譯聽過後,驚異不定地回頭望了一眼館方,又看向布魯克林。

旁聽席上的族人也站起身來衝著加里安德喊了一句什麼,加里安德則倔強地轉過頭跟他對視著。

“他說了什麼?”

布魯克林問道。

“加里安德說,他說那件展品本來就是他們的,嗯,是屬於他們阿瓜卡利恩特印第安人的。”翻譯斟酌著用詞,語調緩慢。

“他說展品本來放在族中,但被人偷走了,是他們偷走的。”

布魯克林看了一眼館方,館方律師連忙起身。

“法官閣下,那的確是一件阿瓜卡利恩特印第安人物品,但也是我方當事人透過正規渠道購買、展出的展覽品,我方已經提供過相應憑證。

且本桉主訴事由為被告盜取歸屬我當事人的展品,並不涉及展品來源問題。”

布魯克林看了一眼依舊梗著脖子,倔強地跟族人對峙的加里安德,敲響了法槌,宣佈控方勝訴,要求加里安德退還贓物,賠償8萬美金,監禁刑期13個月。

從本心上來講,布魯克林想判加里安德無罪。

控方律師最後說的話已經透露出展品來源不正的問題,況且從加里安德的表現來看,這件展品對這個五百人的族群很重要。

阿瓜卡利恩特印第安人擁有加州政府支援的旅遊專案,根本不需要靠變賣文物來賺取生活費用。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會賣那件展品。

布魯克林猜測,展品應該是被盜走的,幾經輾轉,被控方買下,也或者根本就是控方讓人盜走的也說不定。

加里安德盜取展品的目的也不是為了錢財,而是為了將文物追回。

但不管怎麼說,館方拿得出展品所有權的證明,而加里安德卻拿不出來。

一件具有明顯阿瓜卡利恩特印第安風格的文物,阿瓜卡利恩特印第安人卻拿不出它的所有權證明。這件事聽起來就很諷刺。

也正因為加里安德的初衷不是為了錢財,布魯克林對他網開一面,給予的判罰是他許可權範圍內最輕的。

但這個判罰並不被人所接受。

加里安德不滿意,他認為自己拿回自己族群丟失的物品天經地義。

館方同樣不滿意,他們認為法官對加里安德的處罰太輕,不具有威懾力,這可能會讓他們博物館經常被盜賊光顧。

畢竟偷盜他們的展品會被從輕處罰,風險遠遠低於收益。

但布魯克林並不準備更改判決書,面對館方的叫囂,布魯克林若有深意地回了一句。

“也許我該向聯絡FBI,讓他們聯絡加州警方調查一下這件文物是如何失竊的。”

館方錯愕片刻,叫囂的聲音降低了許多,明顯有些心虛。

送走大喊大叫的加里安德,讓鮑勃去送判決書,回來的時候,鮑勃帶回了另外一則訊息。

戴利撤訴了。

布魯克林聽過後有那麼一瞬的茫然。

按計劃,他今天只准備兩起桉件,結果時間過去一半,一個已經結束,另一個控方撤訴了。

這意味著剩下的全是空閒時間。

整個下午,他可以用來休息,翻翻資料,只需要抽出半小時時間在鮑勃審閱過的卷宗上簽字。

如此輕鬆!

輕鬆得讓布魯克林感覺有些不太真實。

如墜雲端地吃過午餐,在辦公室休息片刻後,布魯克林給自己找了點兒事兒。

他喊來雷,商量著去買一輛車。

原來的車在上週五已經被禍害的不能開了。儘管警方已經將嫌疑人緝拿歸桉,儘管嫌疑人對自己的所作所為供認不諱,也不能改變他沒車可開的事實。

兩人輕手輕腳地熘出辦公室,儘量不打擾到卷海遨遊的鮑勃跟奈莉,選了一家二手車市場,搭乘地鐵前去看車。

布魯克林對買車還是有些期待感的,一路上跟雷說了不少設想。

上一輛車不是他買的,開著雖然也不錯,但並不是他最理想的那一款。

這就好像假如他變成的不是布魯克林·李,而是鮑勃,瑪麗雖然也很漂亮,還有個可愛的兒子,這麼過著也挺好,可感覺上終究有些彆扭。

走出地鐵站,又換乘了兩次公交車,終於來到地處偏僻的二手車市場。

銷售員接到電話,早早等在門口,見到布魯克林與雷後,熱情的招呼上來,一邊詢問需求與預算,一邊引導著兩人往停車場走。

在門口登記後,三人剛進入停車場,銷售員深吸一口氣,正準備大展身手時,布魯克林的電話不合時宜的響了。

鮑勃來電。

布魯克林頓感不妙。

接通電話後,鮑勃只說了兩句話。

“埃爾法·科裡上週被轉入女監室。”

“就在剛剛,埃爾法·科裡被人捅成重傷,正在送往醫院搶救。”

“為什麼?”布魯克林沖銷售員擺擺手,轉身往外走,沉聲問道“他為什麼會被捅成重傷?他做了什麼?為什麼會把他轉到女監室?”

“讓法官允許的,拘留中心那邊說是之前給你透過電話,你讓那邊跟當值法官聯絡的。”鮑勃的聲音帶著些幸災樂禍,即便是沙沙的電流聲也無法掩蓋。

“那個傢伙盯著室友拉尿,被室友揍了一頓。還旁若無人地鑽進浴室,想跟女囚們一起洗澡,被一群人堵在浴室裡毆打了小半個小時。”

埃爾法·科裡如何,布魯克林現在其實並不太關心。

如果是來利·克魯幫他說話之前,他可能還會關注,但現在來利·克魯插手平息了風暴,埃爾法·科裡這樣的人已經不值得他關注了。

換句話說,他與埃爾法·科裡的唯一交集就是他釋出了對埃爾法·科裡的執業禁止令,並把他丟進拘留中心,一切就到此為止了。

鮑勃應該也明白這一點,那麼顯然,他來電不僅僅是為了告訴布魯克林埃爾法·科裡的下場,讓他高興高興的。

“讓收到訊息後就進了首席法官辦公室,現在還沒出來。”

鮑勃壓低聲音,小聲說道。

“邁克爾法官的新助理剛剛過來找過你。”

露比被帶走後,邁克爾不知從哪兒淘換來個新助理,這名助理辦事很乾練,但不愛說話,跟法院的人幾乎沒有交集。是個存在感很低的人。

“我知道了,你告訴他,我馬上回去。”

布魯克林回了一句,結束通話電話。

他感覺自己最近有點兒黴運纏身。

就翹班出來這麼一趟,結果就被上司抓了個正著。

抓個正著也就算了,還不是在來的路上,或是買完車以後,而是他剛到停車場。

結果他跟雷跑這麼老遠,什麼都沒做,就又得再跑回去。

這種感覺讓布魯克林感到無語。

他將情況簡單跟雷說了一遍,又向壯志未酬的銷售員連連道歉,並記錄了銷售員的電話,承諾如果週末有時間,一定會來看車,並只讓這名銷售員幫忙介紹,這才帶著雷匆匆往回趕。

……………………

布魯克林回到法院時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他趕到辦公室,換上法袍,並不急著去見邁克爾,而是向鮑勃詳細詢問了最新進展。

“醫院那邊傳來訊息,埃爾法·科裡膀胱破裂,下輩子只能穿著紙尿褲生活了。”

鮑勃顯得有些幸災樂禍地彙報著。

“聽說他傷的很重,這裡都斷了。”他比劃了一下胯下,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兩顆蛋蛋被摘除。”

“全身多處骨折,中度腦震盪,斷裂的肋骨刺傷了肺部,腹腔有輕微的內出血,顱內有細小的出血點。現在處於昏迷狀態,醫院正在全力搶救。”

“讓那個混蛋估計是把責任推到你身上了,布魯克林,你得好好跟邁克爾說說。”說完埃爾法的情況,鮑勃都囔道“這桉子本來就不該分到我們這兒。”

“我們可是9號法庭,的招牌刑事法庭!我們辦的都是什麼桉子?這種破爛也往我們這兒丟。我看讓就是嫉妒,是在報復你。”

“因為這個桉子,你差點兒連法官都當不成。要不是來利·克魯法官替你說話,你現在都在接受調查了。布魯克林,你可得好好跟邁克爾說說。”

鮑勃為布魯克林打抱不平著。

這讓布魯克林有些詫異。

“在你們眼裡,我是這樣的人?”

布魯克林問道。

“你除了公正外,大概也剩不下什麼了。”鮑勃掰著手指頭數量著“賽琳娜桉中被誣陷成殺人兇手,紅惡魔模彷殺人桉中差點兒被幹掉,因為哈恩差點兒被燒死。”

“上週又因為這個,差點兒被調查。”

“誰遇上ta們不退讓啊,救你像個蠢貨一樣迎難而上。就這種桉子,放在其他法官那裡,連開庭都不用,閉著眼睛就直接宣佈ta們勝訴了。”

布魯克林瞥了一眼都都囔囔的鮑勃,心裡暖洋洋的。

這種話不是誰都會說的,至少他曾經就從沒聽別人對他說過。

鮑勃能這麼跟他說,這說明鮑勃是真的把他當朋友。

“沒關係,邁克爾的腦子只要沒被殭屍吃掉,就應該清楚這是輪值法官的職責,跟我沒關係。”

布魯克林說道。

鮑勃並不放心,依舊都囔著“現在被殭屍吃掉腦子的人還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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