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布魯克林。”

不知道幾手的雪佛蘭隔音良好,關上車窗後,隆隆的發動機聲可以避免司機長途駕駛疲勞,有效緩解困意。

除了鮑勃這樣的,估計沒幾個能在這輛車上睡得著。

這樣的環境下,布魯克林是不可能聽到科莫在喊什麼的。

不需要聽,看到對方的動作就足夠了。

布魯克林讓鮑勃暫時別開走,降下車窗,一臉迷茫地問道“怎麼了,科莫?”

科莫來到雪佛蘭身邊,順著車窗看見了車裡的情況。

幾隻咖啡杯胡亂的放著,操作檯上有兩隻漢堡包裝盒子,還有幾塊雞塊跟兩根薯條。

車子後面團著一張毯子,亂七八糟的內褲,外套跟襪子丟在那裡。

車子裡亂糟糟的,還隱約能聞到一陣陣奇怪的味道。

“快到中午了,先進來吃點午飯吧。”科莫說道“你們這樣疲勞駕駛很容易出問題。”

布魯克林面上一愣,隨即開心地笑了起來。

“好啊。”

科莫的問題並不是布魯克林以為的,政府官員最常見的問題,而是欠債。

根據科莫所言,他擁有八分之一的印第安血統,也不知是印第安血統格外強大,還是什麼其他原因,這位八分之一印第安戰士染上了D癮。

聯邦在確定每年11月第四個星期四為感恩節後,還在全國各地設定了56200000英畝的保留地,把這片土地原本的主人像牲口一樣圈起來圈養。

保留地本質上是西進過程中白人掠奪印第安人土地的一個手段。

設定保留地,可以彰顯聯邦對印第安族裔的重視,充分尊重印第安人的主權,但另一方面,當印第安族裔拒絕割讓自己的土地時,他們就會採取各種欺騙、收買、暴力的手段,迫使印第安族裔在條約上簽字。

世界發展到今天,堅船利炮已經變成一種保障,是最後的手段,在動用武力手段之前,大家都需要學會戴上文明的虛偽面具,利用社會程序的差異性,從高維度優雅地發動掠奪。

什麼?這是保留地?可他們已經簽字了啊!

什麼?保留地不能建工廠?可他們自己要求解決就業問題的啊!

你看看,可不是我要侵佔他們的土地,是他們求著我在他們的土地上建立工廠的!

這只是最淺白的掠奪手段。除了這種,還有一種稍微繞彎的方式。

比如聯邦有許多州禁止開設D場,恰好印第安人保留地到處都是,恰好印第安人保留地自治,恰好印第安人保留地可以在被需要時無視法律。

於是,賭場開設在印第安保留地也就沒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了。

於是,印第安人染上D癮也就沒什麼值得驚訝得了。

科莫這位八分之一印第安人不知道是不是恰好生活在印第安保留地,又恰好周邊就有D場,總之,他染上了D癮,並因此欠債。

染上D癮就不能當法官了嗎?

布魯克林沒聽說這種規定。

聯邦的法律很寬鬆,在允許範圍內儘可能給予大家自由的發揮空間,只要沒有明文規定,就可以去做。至於之後的後果,當然也要由當事人自己承擔。

聯邦的法律真的很寬鬆,它甚至對什麼樣性質的行為可以稱之為癮都沒有規定,自然也就無從規定法官不能有D癮。

但這件事被調查出來,然後一曝光,很容易就能被對手抓住機會利用起來。

民眾自然不會相信一個為了D博而欠債幾十萬的法官!

就像人們不會相信一個召J的檢察官遵紀守法一樣。

所以,科莫的事情其實是很嚴重的。

科莫在講述的時候吞吞吐吐的,似乎有些羞於啟齒。

布魯克林耐心地聽著,並沒有打斷。為了表達自己的誠意,布魯克林甚至讓鮑勃退掉了機票。

…………

週六,凌晨,一點。

伴隨著不算輕微的顫抖,布魯克林跟鮑勃搭乘的從洛杉磯飛往紐約的航班正式起飛。

他們將在聯邦上空度過未來的九個小時,於上午九點半抵達肯尼迪國際機場。

約翰·曼寧的葬禮在上午十點半舉行,時間有點兒緊巴,但也勉強夠用。

主要是他們在科莫身上浪費了太多時間,科莫這邊搞定後還順道去拜訪了洛杉磯附近的其他幾個人,他們在名單上的位置靠後,真按順序來的話,是輪不到他們的。

這兩天布魯克林雖然人在外面,化身空中飛人到處飛,卻並未斷掉與紐約的聯絡。

他的離開起初並沒有人發覺,成功瞞過了一天。

但也僅僅一天。

他的離開隨即被人發現。

但也僅此而已。

大家表現的很平澹,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對他的離開沒有任何反應。

馬克·米來還跟安東尼住在一家酒店,據說這個老傢伙喊來了不少幫手,他們整日待在酒店裡,也不知道在幹什麼。

安東尼除了去NYPD看過一次來恩·斯貝格之外,一直深居簡出,當起了宅男。

這跟他一貫閒不住的性格大相徑庭。

來恩·斯貝格那邊已經確認會被指控謀殺。約翰·曼寧最後注射的藥劑被調了包,來恩·斯貝格身上搜出來的醫療垃圾上全是來恩·斯貝格的指紋,酒店監控也顯示沒有陌生人出入。

當然,指控來恩·斯貝格謀殺最主要的作用還是讓約翰·曼寧之死儘快有個定論,讓事情的影響力盡快過去。

彭斯·諾頓們面臨來自兩方面的壓力,已經快被打壓殆盡了。殘存的一部分也紛紛豎起了白旗。

可布魯克林他們的目的就是消滅這些人,是不可能接受投降的。反倒是另一方,駁雜的聯軍接收了搖尾乞憐的彭斯·諾頓們,藉助他們的勢力完成更進一步的侵蝕。

根據溫士頓所說,紐約就像一塊誘人的姑娘,聯軍們已經快要脫光她的衣服了。

但他們並沒有明面上大舉進攻,他們依舊採取的蠶食的手段。

紐約表面上看起來一片平靜,暗地裡卻波濤洶湧,一股新的風暴正在醞釀,並即將成型。

飛機之上。

返航的路途實在遙遠,這幾天兩人東奔西走的,根本沒休息好,再加上明天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辦,布魯克林狠狠心,買的頭等艙。

頭等艙跟經濟艙的差距還是很明顯的。

等飛機進入平穩狀態後,布魯克林和鮑勃分別跟空乘要了兩杯酒。

開啟電腦,布魯克林總結了一下這兩天的成果。

他們一共見了三十二個人,其中7個遊說失敗,4個堅持牆頭草立場,屬於無效遊說,真正的成果是剩下的21人,尤其是其中僅僅5個是天然支援他的。

也就是說,布魯克林在這兩天時間裡,成功將16個舉足輕重的原本站在對立面反對他的人掰回自己的陣營。

這種成果足夠令布魯克林驕傲的了。

鮑勃也探頭過來看,看見布魯克林的總結後嘿嘿笑著說道“我們的效率可真高!”

“是啊,效率真高。”布魯克林笑著重複了一句,回頭一看,鮑勃已經喝光了酒,上眼皮正找下眼皮打架呢。

鮑勃雖然斷斷續續在車上睡了不少,實際上他並不比布魯克林輕鬆。

布魯克林在趕路時偶爾會休息,鮑勃卻要全神貫注地開車。布魯克林看資料時,鮑勃往往也會參與。

雖然他給不出什麼好的建議。

這麼計算下來,其實兩人睡覺的時間是差不多長短的。

布魯克林收回目光,將電腦裝進包裡,一口喝光了酒,剛準備養精蓄銳,兜裡傳來一陣震動。

是安妮的訊息。

兩人現階段的處境很尷尬。

原本他們的關係處於緩慢升溫狀態,雖然看起來不溫不火,好像對彼此沒什麼感情的樣子,但實際上按部就班地發展的話,兩人的感情基礎將非常濃厚。

但一切都被紐約事件跟馬克·米來的到來破壞了。

兩人原本的感情根本沒到打牌的程度,卻被馬克·米來一席話催熟,一路狂飆。

瘋狂過後,婚姻關係確立,兩人卻又立即分離。

原本談好的婚禮籌備也因約翰·曼寧之死,三方合作暫停而暫停。

兩人的關係更尷尬了。

如今,是安妮跟布魯克林分開以來的第一次通訊。

布魯克林看著螢幕上的單詞,調整著心態。

安妮答應他的求婚時,儘管他知道這是一場政治交易,儘管他早就料到了結果,可他還是很激動。

莫名其妙的激動。

跟上週末那晚一樣。

布魯克林不太喜歡這種激動的感覺,卻又覺得這種激動很刺激,很新奇。

就當他準備繼續激動下去時,約翰·曼寧死了。

一切都停滯了。

如今再看到安妮的訊息,那種激動卻怎麼也找不回來了。

或許是太累的緣故。

布魯克林給自己找著藉口,打字回覆著訊息。

兩人的聊天沒什麼營養。

安妮向布魯克林述說著自己的工作是如何如何忙碌,哪個桉子本來起訴書都寫好了,材料都整理齊全,用紙箱裝好了,結果又恒生波折。

布魯克林注意聽著,偶爾打字回覆,發表自己的看法。

聊完工作,話題自然而然轉移到布魯克林這邊,於是兩人又聊起了聯邦各地的見聞。

安妮是沒怎麼出去旅遊過的。

因為馬克·米來的PTSD,安妮始終懷著對馬克·米來的恨意,她很少向馬克·米來尋求幫助。

她以前的生活過得很拮据,雖然有個將軍父親,實際上卻跟孤兒沒什麼兩樣。

打工賺錢還來不及呢,哪有功夫去旅遊。

布魯克林就講了這次的見聞,有時候他也只是見到,並不瞭解其中的風俗習慣,兩人便就此展開討論。

沒什麼營養,全是日常瑣碎。

等聊完布魯克林這次的見聞,安妮提起了上次在布魯克林那裡吃過的菜。

她詢問布魯克林,那些菜的配方是不是他的‘家傳秘密’。

在布魯克林回答不是後,安妮提出想跟布魯克林學習做菜。

於是兩人又就各地菜餚展開討論。

等這個話題也討論完畢,時間已經來到午夜2點多。

似乎沒有話題可以聊了。

手機螢幕上許久沒有蹦出新的訊息。

明明已經到了該睡覺的時間,明明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上,明明兩人相隔千里,尷尬的氣氛卻開始瀰漫。

耳邊傳來細碎的鼾聲,布魯克林偏頭望去,鮑勃睡得正香,他手裡的手機螢幕不斷亮起,顯示著一條條來自妻子的訊息。

驀地,鮑勃擦了擦嘴角,探頭四處張望一番後拿起手機,都都囔囔著噼裡啪啦地給妻子回了簡訊。

布魯克林離他比較近,隱約聽到什麼‘這麼晚了’‘有什麼注意安全的’‘明天就回去了’之類的話。

回完妻子的簡訊,鮑勃將手機放在眼前,盯著看了一會兒,確認妻子沒有新訊息,樂呵呵的重新閉上眼睛,很快陷入沉睡。

嗡嗡——

手機的震動驚醒了布魯克林。

安妮發來簡訊,詢問他明天的葬禮她需不需要出席。

葬禮?

布魯克林挑了挑眉頭,面部油光鋥亮,搭配上因休息不足而佈滿血絲的眼球,顯得神色格外猙獰。

也許是因為這兩天的奔波勞累缺乏休息,布魯克林明明感到很疲倦了,精神卻格外亢奮。他的大腦不僅沒有出現罷工,反而感覺上更加敏銳。

布魯克林的關注重點瞬間轉移到葬禮上。

誰的葬禮?

跟布魯克林有關的,只有約翰·曼寧死了。

安妮是怎麼得到葬禮訊息的?

布魯克林覺得有些奇妙。

他沒有問安妮,而是回覆她去不去都可以。

等了一會兒,安妮回覆【我考慮一下】。

話題就此戛然而止,然後就是雙方道晚安之類的‘垃圾話’。

收起手機,布魯克林摩挲著頜下細密而剛硬的胡茬,回味著剛剛的通訊。

聊工作,然後聊生活,然後話題漫無目的。

這是以前他們每次約會時的聊天模式。

今天他們的聊天內容依舊符合這個聊天模式,但布魯克林卻沒有約會時的放鬆感,更沒有那種令他回味的刺激感。

他感覺自己在工作。

也不知道安妮怎麼想。

這麼想著,布魯克林要來一條毯子,也學著鮑勃的樣子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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