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多寂寥。

三千年間,冷溶的仙府內,只住著他一人。

一日,他發現仙府花園的仙藤結了一個葫蘆,光亮圓潤,甚是可愛。

一成不變的無聊歲月,突然有了新意。

他給葫蘆灌注仙力,每日與之閒聊一二,希望能夠結出個葫蘆小仙童,每日無憂無慮,蹦蹦跳跳的圍在他身邊,慰藉他已經變得乾涸麻木的心。

五百年後,小葫蘆變成了金色,身上的七彩靈氣也變成雪白仙氣,修成金身。

又五百年後,小金葫蘆化形成人,並非冷溶祈盼的總角小仙童,而是一個光彩照人,古靈精怪的仙子。

他給少女取名叫“福祿”,是葫蘆的諧音,以此幼稚的報復小葫蘆沒有按照他的意願化形成小仙童。

自從天宮多了一位福祿仙子,冷溶的仙府便永無寧日。

沒過多久,整個天宮都見識到了福祿仙子追雞攆鴨,獨天得厚把人鬧得人仰馬翻的本領。

前往冷溶仙府告狀的人每日絡繹不絕,都快將仙府的門檻兒踏平了。

冷溶頭疼不已,悔恨當初就應該將那株仙藤給拔了。

難得清閒太平一人,他席地靜心打坐,不稍片刻,急促的腳步聲就狂奔進他耳朵,把腦子震成腦漿。

“仙尊,仙尊。你猜長汀子大仙的布袋裡面有什麼?”

一臉興奮的福祿提熘個布袋,一臉賊笑的扯封口帶子。帶子越扯越長,堆在地上,險些將福祿絆倒。

“這是什麼破法寶,開啟如此費勁。若用來抓妖,骨頭都被啃乾淨了。”

冷溶表情澹澹的看著偷拿別人東西,還理直氣壯罵東西太爛的福祿,抬起手,十分自然的用帕子拭去福祿額頭上的汗珠。

“你怎地敢偷布袋大仙的法寶,真是胡鬧!”

“我趁他睡覺時順手拿的。”

不問自取,那不就是偷!

嘴上責備,眼中卻滿是寵溺的冷溶從福祿手上扯走布袋。

“桌上有王母差人送來的仙桃,你去吃。”

“幼呵!太好了,我正想去蟠桃園逛一圈兒,省得我跑一趟了。”

被轉移注意力的福祿,徹底失去了對布袋的好奇,蹦蹦跳跳奔到桌前,抄起蟠桃,剛要咬,但又十分有良心的想起冷溶,將桃子在衣服上蹭了蹭後遞到他嘴邊兒。

“師尊先吃。”

“我一口就能吃光你捨得?”

福祿握著桃子的手縮了縮,聲音帶著懇求:“那你就不能咬一小口嗎?”

“我已經吃過了,你全吃了吧!”

福祿眼睛登時一亮:“這是,來自老父親的關愛嗎。我好感動,以後一定會好好孝敬師尊!”

“孝敬就不必了。你以後,少闖些禍兒,讓本尊度幾個太平日子,便心滿意足了。”

“福祿當然要孝敬師尊,還要尋個伴兒一同孝敬師尊。我看‘四值功曹’下面的‘夜遊’小仙官就很不錯,長得好看,人又溫柔善良。師尊您說,若是我調戲他,天帝會不會把我謫貶下凡間?”

“神仙斷情絕愛,心中只有公正大道。你莫要胡鬧,免得毀了自己與夜遊仙官的仙籍。”

“好。我知道。”

咬著桃子的福祿,回答得漫不經心,極盡敷衍。

如果,時間可以倒轉。

他一定會答應她去調戲夜遊神。

就算雙雙被謫貶下凡界,也比落得一個金身破損,神魂寂滅的下場要強!

可惜,神也不是無所不能!

冷溶望著前方仙藤下,正在盪鞦韆的福祿,眼睛微痛。

入凡塵百年,天庭上的很多人和事兒都彷佛存在上個世紀,不少已經記不清了。

但那個他當成自己孩子,悉心照料一千年的面孔,卻不曾有過一絲一毫的遺忘。

是她還有遺憾,還是因他的遺憾,她就這樣毫無預兆的出現在他面前?

“魔神九尾已被徹底封印,不日我就會重返天庭,你也去吧!”

正在盪鞦韆的福祿,突然“唰”的一下到了冷溶近前,仰著頭,面容陰惻惻。

“你確定,現在還想重返天庭,還想從於白鷺的身上取回九天玄衣嗎?”

嚇了一跳的冷溶後退一步,定睛時,發現身前空無一人,福祿仍舊在仙藤下,一下一下的蕩著鞦韆,似乎從未離開過。

有風,有草木芬芳,並非幻境。

難不成,是他的記憶生成了幻象?

“師尊,想離開這裡嗎?那就殺了我,像當初一樣殺了我。”

不知何時,福祿又倏然間出現在冷溶面前,仍舊仰著頭,上翻眼睛,表情陰惻惻。

“你已經不存在這個世間,只是我記憶的化相罷了!”

不理睬冷溶所言語的福祿,像個陀螺般開始圍著他轉圈兒。

“不殺我嗎?不殺我嗎?那我去殺了她,取回九天玄衣,助你重返天宮。”

丟下此話的福祿一閃身飛奔遠去,雖知只是幻象,但冷溶還是下意識的驚呼一聲“不要”,抬腿追了出去。

灰濛濛的榕樹嶺陰風陣陣,冷溶氣喘吁吁追了半晌,終是追丟了福祿的身影。

停住腳步,冷靜下來。

既然是他記憶所化幻象,恐只是意在困住他,並不能真的傷害於白鷺,不必為其擔心。

於白鷺如今應該也與他一樣,陷入到從前回憶製造出的幻象中。

絆住她腳步的人,想必應是顏華年。

他們二人從前應該有過很多美好的回憶吧!

“師尊,師尊。你在找我嗎?”

福祿的小腦瓜,忽的從一顆大榕樹後探出,笑著讓朝冷溶招手。

“仙尊,仙尊。你來抓我啊!”

該結束了。

冷溶邁步,朝福祿走去,調皮的福祿將腦袋縮回樹後。

“仙尊,仙尊。你看到我的腦袋了嗎?它繡了,我找不到了!”

福祿森然的聲音從樹後傳出,冷溶一下子停住腳步,但只是微微遲疑一瞬,便轉到大榕樹後,結果迎面險些與福祿倒著的臉撞在一起。

雙腳綁著藤蔓,倒吊在樹幹上的福祿,像是風雨中的垂線蜘蛛在半空打著圈兒。

“師尊,師尊,你看我像蜘蛛大仙嗎?”

盪來盪去的福祿突然張開嘴,露出一口的尖牙,咬向冷溶。

站定未動的冷溶揮出一掌,直擊福祿的面門。

拳頭並未擊中,福祿突然收住攻勢,跳到地上,又飛速躲在樹後,探出半個身子。

“師尊、師尊。咱們玩捉迷藏吧!找到我,你才能殺了我,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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