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是人非,時間大概是這世上最殘忍的東西。

但它也是這世上最溫柔正直的存在,可以帶走悲傷,還清白公道。

她與冷溶往後還有大把的時間,希望經得起考驗,此心不變。

默默伸手攬住冷溶的腰,將他扯得更近些。

下雨天涼,挨近些,彼此取暖,免得感冒,絕非是她想入非非。

還有,她喜歡聽冷溶的心跳聲。

嘴唇泛白的冷溶牽起於白鷺的手,朝其微微一笑。

二人即使不言語,感覺心也緊緊靠在一起,無畏風雨。

晚飯後,於白鷺煮了薑湯,送到冷溶房中。

冷溶的身體似乎一直未將養好,晚餐吃得很少,還偷偷咳嗽。

坐在床上的冷溶蓋著被子,面色蒼白,微笑著從於白鷺手中接過薑湯,一飲而盡。

於白鷺用帕子拭去他嘴角的辛辣薑湯,將顆蜜餞塞進他嘴裡。

“身體可暖和些了?”

“嗯,好多了。你今日也淋了雨,可有喝薑湯驅寒?”

“你一直幫我打傘,我哪裡有淋到雨。你好好休息,不必擔心我。”

冷溶聞言,順從的躺下,朝於白鷺微微一笑。

“我歇息了,你也趕緊回去歇息,最好泡一個熱水澡!”

站立未動的於白鷺,看著預備就寢的冷溶欲言又止,踟躕半晌,終是將話吞回肚內。

冷溶並非幼童,若她嘮叨過分擔心其身體,倒顯得自己婆媽,彎身在他額上輕輕落下一吻。

“好好休息。我明日來叫你用早飯。”

於白鷺說完,扯下窗幔,一步三回頭的走出門外。

床榻上,小烏龜北玄從被子下爬出,望著於白鷺消失在門口兒的背影,輕輕一嘆。

“冷溶,你數千年鐵樹開花還真是個大情種。都快死了,還要硬撐著陪在她身邊。但又能撐多久?”

“在那之前,我會找到辦法。”

“但願如此。”

窗風細細侵衣冷,簷雨蕭蕭到夜闌。

翌日,於白鷺橫臂,將用過晚飯欲回屋的冷溶攔在門口兒。

“娘說,要量尺寸,你先等等。”

“我......”

冷溶剛一張嘴,立馬就捂住了嘴巴。

“是消化不良想吐嗎?”

眼見冷溶面色不好,於白鷺抬手摸向冷溶的臉。

冷溶下意識後退一步,避開於白鷺的手。

於白鷺錯愕一怔,正欲開口,身後突然響起一聲驚呼。

“娘,娘你怎麼了?”

用完飯起身的於母李氏突然摔倒在地,於白晨伸手去扶,也從輪椅摔到了地上。

“娘。”

於白鷺快步衝回屋內,將孃親扶起,不停的呼喚。

雙眼緊閉,面色慘白的於母李氏沒有一點兒反應,冷溶急忙上前將其抱起,欲送往醫館。

趴在地上的於白晨一把扯住於白鷺的衣襬,面容有些猙獰。

“娘她不會有事兒吧?”

於白鷺雙手插到於白晨腋下,將他抱回輪椅,對聽到響動從後院跑來的丁衛道:“你們二人安心待在家裡,我們去趟醫館,馬上就回。”

她給丁衛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安撫焦躁的於白晨。

“我沒事兒。放我下來。”

冷溶懷中的於母李氏悠悠轉醒,於白鷺急忙奔上前握住她的手。

“娘,你感覺如何,怎地就突然暈倒了?”

於母李氏沒有回答,而是笑看冷溶:“你先把我放下。”

並未照做的冷溶看向於白鷺,於白鷺點頭,他這才將於母李氏放下。

笑呵呵的於母李氏伸手拍了冷溶一下:“還未成親便如此懼內,可憐的孩子,你以後可怎麼辦?”

滿頭黑線的於白鷺不免腹誹:娘,你是不是忘了誰才是你親兒?

“娘。我就勸你不要天天熬夜縫衣你偏聽,累壞了身子可怎麼辦。他們兩個晚兩天結婚又不會死。”

又開始嗡嗡叫著蜇人的於白晨惡狠狠瞪向於白鷺:“你若真有孝心,就該去成衣鋪定製喜服,幹嘛勞累孃親為你親手縫製。”

“胡說八道。”

於母李氏一掌拍在兒子背上:“自古女子嫁衣本就該母親親手縫製,你小孩子家家不懂不要亂說。”

眼圈兒泛紅的於白鷺攙扶孃親坐下,給她倒了一碗水,蹲在一旁握住她的手。

“娘。嫁衣我可以自己縫製,您莫要再操心了。”

“你的嫁衣我已經縫製好了,就差冷溶的了。我不能偏心,厚此薄彼,定也要親手縫製。”

“可是您的身子......”

“我身體很好,你不必操心。延席的廚娘吾已找好,桌椅也租借談妥,你只要收拾好自己的閨房,用作新房便可。”

握著孃親粗糙的手,眼淚一下不受控制的流下來,於白鷺趴在孃親膝蓋上嗚嗚痛哭。

於母李氏年過三十就喪夫,因孃家遠在北地,她獨自一人拉扯一雙兒女長大,吃了半輩子的苦,身體都熬壞了。

“娘。您一定要好好的,我會好好孝敬您。”

同樣抹淚的於白晨也趴在孃親另外一條腿上,哭著表示以後也會好好孝敬孃親,再也不惹她生氣。

滿眼感動,眼眶溼潤的於母李氏笑著撫摸一雙兒女的腦袋,連聲道:“好好好。娘等著看你們成家,好好享受一下兒孫之福。”

“娘,兒子一定讓你抱上大胖孫子。”

平時嘴裡恨不能吐出一堆毒牙的於白晨,竟然說出如此扇情感動人的話,丁衛都不禁露出欣慰的笑容。

冷溶看著於母李氏嘴角不易察覺的血漬,以及枯藁的面色,眉頭緊鎖。

之前他怎未發現,於母李氏已有行將就木之相?

是因為她一直在強撐著一口氣兒,如今女兒終於有了歸屬,這口氣洩了,便現出衰敗之相嗎?

目光落在雙眼紅腫的於白鷺身上,若是她知曉自己母親……

劇烈的心疼令冷溶心潮翻湧,他捂住胸口兒,默默退到後院,捂著嘴,咳嗽起來,鮮血從指縫間滲出。

小烏龜北玄爬上冷溶肩頭,無奈搖頭。

“於母撐不了多久,到時她走了,你也去了,受不了打擊的於白鷺必定也活不下去。離開她,同我一起回箕山,此生不再見她,也總比你們兩個一起沒命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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