簷雨篩珠響未休,梅黃天色澹於秋。

處暑,暑氣至此而止矣!

一場秋雨,一場寒!

酒肆,烘爐暖酒,飄香四溢。

成衣鋪,車水馬龍,人們或喜氣洋洋,或瑟瑟發抖,添置新衣。

雨幕朦朧的雲想布莊大門口兒,於白鷺牽著小毛驢,停車裝貨。

於大勇還活著時,曾拿獵物與布莊徐掌櫃換布匹,一來二去,算是結了點頭之交。

徐掌櫃聽聞於家買了一頭小毛驢,就僱傭於白鷺幫忙拉布送到成衣鋪。

但凡賺錢的買賣,於白鷺一向來者不拒。剛好今日落雨,冷溶未帶北玄出門,她便招呼冷溶一同去拉貨。

趕往布莊的途中,二人並肩坐在驢車上,冷溶一直將傘往她這邊送,自己身上都澆溼了也全然不在意。

布莊徐掌櫃看著將貨搬上板車的冷溶,笑著湊到於白鷺近前,豎起大拇指。

“你現在,可知有伴兒在側之好?”

之前徐掌櫃曾介紹自己的侄子同於白鷺相親,二人見面之後,侄子對於白鷺甚是滿意,言其愛笑溫柔,性子很好,與她很談得來,對這門兒親事甚是滿意。

徐家侄子是臨縣人,從前並未接觸過於白鷺,他對於白鷺的這第一印象,令徐掌櫃有些懷疑。

他所認識的於白鷺性子爽辣,一言不合就動手打人。會過日子,但是隻鐵公雞一毛不拔。倒是人品方面無話可說,無可挑剔,十分孝順,友愛幼弟,還曾救助過陌生人。

至於他的侄子,性子有點兒頑劣,正好討於白鷺這樣厲害點兒的老婆可以管教好他,幫他徹底改掉一些陋習。

能夠宰殺妖獸的獵妖師,收拾一個頑劣男人都算不上一個事兒。

他以為,相親時於白鷺一出場就能將侄子震懾住,誰承想,侄子竟言於白鷺溫和柔軟,莫不是兒子相看了一次假相親?

可他是與於母李氏一同將二人送進茶館包間兒,人不可能被掉包,他百思不得其解!

徐掌櫃自然不會知曉,於白鷺在自己母親的壓迫下,以及要顧及徐掌櫃的顏面,她在相親時,將自己偽裝成了一個鵪鶉。

一頓相親飯,她吃得端端正正,細嚼慢嚥,說話細聲細氣,竟硬生生裝了一個時辰,聽口沫橫飛,興奮不已的徐家侄子講述自己過往幹過的所有蠢事兒,最後餓著肚子回家。

於白鷺對徐掌櫃侄子的印象,就是對方還好不是她兒子,否則定要被她打死。

那傢伙兒,竟然像她炫耀自己打跑了親爹的妾室,還偷親孃的嫁妝,至今皆未被發現。他爹孃還以為是妾室卷錢與相好的私奔了,不得不說,徐家侄子還真是坑爹騙孃的一把好手!

後來這場親事兒,自然是沒了下文。

也不是沒有下文,徐掌櫃侄子一直嚷著要去於家下聘,但於家那邊完全沒了訊息。

徐掌櫃也清楚自己侄子的德行,一開始也沒抱太大希望。

侄子的親事兒沒成,徐掌櫃也不在意,倒是熱衷起來幫於白鷺牽紅線兒。

一是因為他很喜歡於白鷺這小姑娘兒,二是他想要聽聽,其他同於白鷺相親人口中的於白鷺是何樣子,是否也與他那瞎眼的侄兒一般?

於白鷺自然不知徐掌櫃突然生出的這特殊看熱鬧愛好,礙於父親與徐掌櫃的微末交情,再加上母親的壓迫,她又前前後後同徐掌櫃介紹的人相了幾次親。

後面徐掌櫃介紹的人都很正常,不似徐公子那種奇葩。可惜相親的時候,她莫名總是發睏想睡覺,再加上對方總是問她成婚之後,是否不再繼續獵妖師的工作,還有生孩子的問題,令她徹底對相親失去了興致,“哼哈”敷衍了事。

一來二去,對方都會向徐掌櫃抱怨於白鷺相親沒有誠意,對其批判一番。而於白鷺只覺無語,一幫拿她當生孩子工具的男人到底指望她該如何的和顏悅色,積極主動。

徐掌櫃倒是沒有說什麼,只言人生在世,最好尋一個伴兒,彼此依靠著過日子,吃苦也覺得甜,一同看過的風景也覺更美。

這是什麼歪理邪說,於白鷺不以為意!

如今她倒是覺得,徐掌櫃從前說的那番話,確實有些道理。

一個人,也可以過活。但她現在身邊有了一個人,確實覺得心安溫暖了不少。

她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習慣了冷溶形影不離的陪伴。

沒有遇見冷溶之前,她可以信心滿滿的言自己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但如今,她看著眼前的冷溶,一想到會失去她,心裡就難受得厲害。

於白鷺羞赧一笑,回了徐掌櫃一句:“因為是他,才很好!”

因為遇到的人剛好是冷溶,她才會覺得有個伴兒真好,才會明白什麼叫難捨難離。

她從前,也不是沒有過感情經歷。

冷溶的出現,證明感情與時間無關。

她與顏華年相處的十五年,不及與冷溶相處的不足五月。

在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真的是人生之幸!

從懷中摸出帕子,於白鷺上前幫裝好貨的冷溶拭去面上雨水,將溫暖的掌心貼在他冰涼的面頰上。

“辛苦了。回去記得要泡熱水澡,小心著涼感冒。”

“好,我知道了。”

徐掌櫃眼見二人一副新婚小夫妻的模樣,笑著叮囑二人回去路上小心溼滑,莫要摔跤。還有,成婚時,一定要通知他去喝喜酒。

提到成親,於白鷺也不免害羞,偷偷看向冷溶。

髮間垂著水珠的冷溶面帶微笑,滿眼柔情的回望她,她害羞的低頭看鞋尖兒。

回去的路上,車上裝滿了貨,蓋了防水布,二人只能步行。

於白鷺趕著小毛驢,冷溶走在她身側,幫她打傘,自己的半邊身體又被澆透了。

有人呵護照顧的感覺非常好,於白鷺心裡暖洋洋的,想起從前,她總是幫顏華年打傘,自己被澆溼。

時過境遷,她也有點兒想不明白,自己從前為何那般遷就顏華年?

大概是,十五年前,那個在冰天雪地中,蜷縮在暗巷內被她投餵照顧的少年,令她心疼得太過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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