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霜從意識到他可能有潔癖就開始計時,估算他洗個手都洗了七八分鐘。

這人是怎麼做到面不改色地替她收拾殘局、忍耐著噁心扔垃圾,又淡定如神地折返回來,這客氣而剋制的面具直到進了洗手間才匆忙取下。

也不知道有沒有在心裡罵她一萬遍。

啊——那句話怎麼說來著?緩解不爽、痛苦等情緒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轉移給別人。

“洗完啦?”

池霜起身圍著他走了半圈,得意地控訴,“孟總,把這都當自己家了吧,洗一次手要用掉我半瓶洗手液呢.”

孟懷謙見她眼裡狡黠的笑意,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猜到了她此刻笑得開心的原因,只能無可奈何任由她取笑。

“不止,你洗一次手用的水,搞不好都夠我泡次澡了.”

池霜越說越開心,總之,折磨到了他一分,她就會開心十分。

一邊損他一邊從上到下的打量他,以前她還沒有注意過他,這人果然是一絲不苟到幾乎刻板,難以想象他可能都工作一天了,西裝褲跟襯衫依然平整。

她的目光停留在他的頭髮以及手指上的時間會長一些。

孟懷謙也能感覺到她在審視他。

她沒打算遮掩,眼神玩味,好似是在看動物園裡的獅子老虎。

其實這樣的目光對孟懷謙來說,是一種冒犯。

但很奇怪,他就像被關在籠子裡的獅子老虎,只能任由她這般放肆地打量。

“孟懷謙,”池霜又直視他的眼睛,“像今天這樣的事情,以後只會多,不會少。

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很多人都會低估“照顧”一個人的困難程度。

其實像她跟孟懷謙這樣的關係,最好老死不相往來,若干年後想起自己曾經某一任差點訂婚的男友因他而死、她單方面地痛罵他,這才是正常的走向。

可惜他們男人有時候太過偽善,死去的人已經死了,卻要從活著的人身上贖罪,付出滿腔的愧疚。

明知道活著的人不想見到他,他還要以代替梁潛的名義來干擾她的生活,美其名曰“照顧”。

這種“照顧”要到哪一天才能結束呢。

到他的愧疚用完為止。

那時候他也走出了兄弟為他喪命的陰影,重新擁抱新生活啦。

孟懷謙沒說話,依然平靜地看著她。

“行吧.”

池霜瞥他一眼,“你選擇令你好受的方式,我也選擇令我痛快的方式。

挺好.”

孟懷謙才洗過的手,這會兒仍然帶著涼意。

他一言不發,似乎是對她的話不太滿意。

其實事發至今,真正痛苦到寢食難安,難過到呼吸都艱澀的人,從頭到尾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目前只有孟懷謙能讓池霜有強烈的情緒。

譬如憤怒,譬如幸災樂禍。

同樣地,也只有池霜能讓孟懷謙不再麻木。

在失去梁潛以後,池霜的身上仍然有一種名為“生命力”的東西。

他比誰都害怕他會淡忘這份痛苦,他骨子裡有多涼薄他心知肚明。

愧疚這類的情緒本就縹緲,一個月時,他也許還會感到痛楚,那半年、一年甚至是兩年呢。

替代痛楚的則變成了雲淡風輕的懷念。

“好.”

孟懷謙依然溫和地點頭。

池霜收回視線,從他身邊經過,上樓回房。

孟懷謙也就不便再繼續呆下去,換了鞋出門,動作放輕地關上門,只是在臨走前,他的視線又不經意地掠過了那幾雙高跟鞋。

池霜躺在主臥沙發上,半天沒聽到引擎發動的聲響,以為他還沒走。

她起身來到窗邊,低頭往下瞧,不由得愣了幾秒,身著襯衫西褲的男人倚著車,彷彿融入了夜色之中,他站姿不如之前那樣板正,微微弓著背,指尖一點紅光忽明忽滅,煙霧繚繞。

孟懷謙煙癮不重,只有異常煩躁、需要冷靜的時候才會抽上一兩根。

從屋子裡出來時瞥見不遠處的楓林,好似出現了幻聽。

梁潛曾說,等京市入了秋,他們幾個可以邊看風景邊坐在露臺小酌。

這輩子再也沒有這樣的時刻了,他想。

黑夜如困獸就要將他一口吞噬之時,他的手機振動了幾下,將他拉回了現實,拿起一看,竟然是池霜發來的簡訊。

【煩不煩!以後在我家方圓十里以內,禁止吸菸!!】

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去二樓亮燈的房間,正好看到她粗暴地拉上窗簾。

身體比意識更快,他已經掐滅了菸頭,還抬手揮了揮空氣中的菸草味,生怕這味道飄到了屋子裡被她嗅到惹她生氣。

池霜關了窗簾後,坐在床尾凳上。

太煩了!

這就跟已經甩了的前任半夜買醉跑到她家門口發瘋、還附贈一堆嘔吐物有什麼區別!

要抽菸到別的地方抽去!

她手機振動。

很嫌棄地低頭看了一眼,還是兩條簡訊。

明明是很短很短的話,為什麼要分兩條發!

【好。

【對不起。

孟懷謙現在的口頭禪是對不起了嗎?

而樓下,孟懷謙又盯著她發來的訊息一個字一個字地看過去。

奇怪的是,那些沉悶、晦澀、焦躁、陰冷的情緒也隨之一掃而空。

-

第二天,池霜很早就醒了,躺在床上放空了好一會兒後才起來,接著開車前往餐廳,主廚、經理還有表姐都在,他們要開始確定餐單了,討論了一上午也還沒有進展,明天繼續。

池霜拒絕了表姐的午餐邀約,又出發前往別處。

她感謝江詩雨之前的陪伴,這幾天心情好點了就準備請吃飯,她們不愧是多年的閨蜜,江詩雨半點沒跟她客氣,選了一家人均兩千的日料店,這家店口碑生意都很好,幸好她跟老闆有一點交情,不然還真不一定能訂得到位子。

江詩雨坐下來後便咔咔開始拍照,池霜要湊過去跟她合照,被她無情鐵掌一把推開,“識相點.”

“江總,請你吃飯連入鏡的資格都沒有嗎?”

“沒有.”

江詩雨一邊對著鏡頭找角度一邊問,“有沒有發現我有一些變化?”

“這是什麼死亡問題.”

池霜還是湊過去,仔細端量她的臉,“做了熱瑪吉還是超聲炮?”

江詩雨:“……”

“……熱瑪吉.”

她說,“但我要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我的神采。

最近完全不想辭職了,公司裡上到領導下到同事,現在都以為我是微服私訪的大小姐,一個個對我特別客氣,我上司還拐彎抹角的問我跟孟總是不是親戚,你知道我怎麼回答的嗎?”

池霜一聽到她們的話題居然提到了孟懷謙,頓時索然無味,冷漠地說:“我不知道你怎麼回答的,但根據我的經驗,女主角會立馬澄清這個誤會,只有惡毒的女配會支支吾吾,故意誤導別人繼續誤會.”

“要怎樣!”

江詩雨說,“你別說我,有個蹭巨星大腕流量的機會,你難道不蹭?”

池霜回:“你什麼時候見過我蹭別人的流量?”

江詩雨快速地反擊:“所以你不紅啊.”

“你那份兩千一百八十塊!”

“能蹭多久是多久,我願意這個美麗的誤會持續到我百年以後.”

江詩雨雙手合十祈禱,“我已經很收斂了,只讓別人誤會我跟孟總是遠房親戚,可沒暗示我是他女朋友未婚妻.”

池霜微笑,“那是因為沒有人會相信吧.”

江詩雨自動忽略這句話,給自己又倒了杯茶,“這倒不是主要原因,就是我怕這謠言傳到孟總耳朵裡,他會給我發律師函.”

池霜不想一直聽到這個名字,果斷轉移話題,“你之前不是總說你樓上鄰居沒素質,大半夜還鬧騰嗎?要不這樣,詩雨,你來陪我住一段時間,好不好?”

“不好.”

江詩雨一口回絕,“我的大明星,你不食人間煙火,不知道每天的早高峰有多恐怖嗎?你那裡又偏,地鐵站都在兩三公里以外.”

“我的車給你開啊.”

“我的姐,你行行好,你那車一百多萬,就憑我這技術一不小心刮到蹭到,我一個月工資全搭進去都不夠!要不這樣,你到我家來住,正好我有個次臥空著.”

這次無情拒絕的人是池霜,“不好,你那裡我一年去兩次已經是極限.”

去年池霜從劇組殺青連夜趕回京市,就是為了給江詩雨過生日,她留宿了兩個晚上,被折磨得夠嗆。

大清早有人剁餃子餡的。

半夜樓上夫妻吵架打打摔摔的。

還有精力充沛的小孩在家裡瘋狂跑酷。

江詩雨聽出了池霜的意思,“你是想搬出來?不是還有幾套房子嗎你?”

“那幾套一時半會兒也住不了.”

池霜也為這事心煩,“我肯定是要拆了再重新裝修,還是要找個過渡的房子才行.”

“找房子更煩.”

江詩雨嘆氣,“你以為我不想換啊,換房子煩,搬家更煩,所以我還能繼續忍忍.”

池霜一手托腮。

放在手肘邊的手機振動了幾下,全是簡訊。

江詩雨隨口問道:“一條接著一條的,誰給你發的簡訊.”

池霜懶洋洋地回:“你遠房表叔.”

江詩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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