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才鑄成丹田,能夠運氣吐納,今日一早,群玉便計劃遠赴宗門求學了。

璧山派三年一招新,今年夏季正好開山招生,她和爹孃說了此事,爹孃雖不捨她離家,卻也未加阻攔。

讓群玉修行這事兒,最早就是他們想出來的,只不過後來擔心她獨自在外受欺負,他們便沒有強求。

事到如今,很快全鎮都會知道許家出了個修行奇才,能呼風喚雨、召來仙獸,也許日後還能如鎮星仙君那般飛昇仙界,成為全鎮甚至整個州府、整個國家的驕傲!

世人皆知修士修行必須入宗門拜師沐道,否則即便天才也終將淪為平庸,所以就算群玉不願離家求學,父老鄉親們也決不會允許她荒廢時日明珠蒙塵;還有高家,難保不會產生疑心,支起狗膽回頭報復。

許福來和李慧娘想到這些,明白群玉已是非走不可。

他倆沒料到的是,群玉似乎有些急不可耐,今日整理行裝,明日便決定出發了。

轉眼到離別時,全家一路送她至鎮外的驛道上。

碧空之下,山脈綿延,豐安山佇立其中,如此渺小,可當群玉回頭瞭望時,它又如此美麗雄偉,令她眼眶微澀,鼻尖湧上一股酸意。

強行逼回淚意,她挨個擁抱父母兄姐:

“哎呀,別哭了,據說璧山派每年都有假期,我會盡早回來的.”

“哥,你哭起來真難看,千萬別被趙家姐姐看到,不然不和你說親了.”

群玉從茂兒肩上扯過行囊,吸了吸鼻子,目光如炬慷慨豪言道,

“待我得道成仙,就回來把你們一起接到天上住!”

隱匿在風中的青雁用靈識輕咳了聲:“主人,有記錄以來飛昇最快的人類花了一百五十年,飛昇最快的妖怪花了一千六百年.”

群玉:……

那她爹孃兄姐豈不早“上天”了?

青雁忽然想起昨日,它說完“剜靈鑄肉出一個丹田需要少則百年多則千年”之後,群玉立刻造了個丹田出來令它三觀震碎。

因而此刻,就算群玉突然原地飛昇成仙,它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就此作別,前方山迢路遠,李慧娘望著女兒的背影漸漸融入風中,終於止住了哭泣。

這一刻總歸是來了,其實她早有所感。

群玉生來不是籠中鳥,遲早有一天會飛遠,遠到極目不見。

她的歸宿,本該是無垠的天際邊。

-

璧山派所在的璧城位於豐安鎮正東面,然而群玉自啟程後,一直往東南方向走,漸漸偏離了最便捷的路線。

一個多時辰後,青雁終於忍不住:“主人,您若非要往這條路走,咱們到璧城可能要多花兩日.”

“哦,才兩日啊?很好!”

說罷,群玉繼續埋頭猛走。

青雁:……

青雁:“您是否還有別的行程?”

群玉點頭:“我要找一個人.”

青雁:“誰?”

群玉放慢腳步,指尖溜轉著一枝犬尾草,徐徐道:“一個除妖師.”

青雁:?

你確定你是在找人,不是找死?

微風輕吟著掠起群玉髮絲,只見她粲然一笑,朝青雁舉起兩根指頭:

“我的人生夢想有二。

第二是修行成仙,不再當討人嫌的妖.”

“第一嘛,就是再吃一頓他做的飯.”

青雁愣了愣,終於聽懂。

對群玉而言,口腹之慾乃是世間頭等大事。

吃一頓這位除妖師做的飯,比去璧山派修行更重要。

妖怪的腦子果然都不正常。

群玉雖不會飛,行路速度卻極快,辰時出發,午時剛過就翻了兩座山,約莫四十里路。

天空火傘高張,群玉找了處陰涼地歇腳。

從行囊裡拿出娘做的幹饢餅,咬了兩口,群玉忽然有點想家,連忙又翻出書看,轉移注意力。

《荼羅秘錄》。

青雁瞅見那四個字,鳥皮就一陣發緊。

一個拳頭稍小的陶罐子隨書一同掉出來,群玉瞥見,忙把它塞回行囊最深處。

青雁記得,這個陶罐是臨行前群玉她爹給她的,叮囑她一定收好,切莫弄丟了。

青雁有些在意,遂問:“主人,罐子裡是什麼?”

“藥.”

群玉言簡意賅。

青雁更疑惑:“什麼藥?”

群玉是妖,百病不侵,若真受傷,尋常藥物有何用?

群玉想了想,決定告訴它:“我身患癔症,每逢月圓之夜便會發病,其實確有其事,並非全然編造謠傳.”

青雁聞言,心生驚駭。

它居神界千年,見識比一些仙人都廣。

群玉話中關鍵是“月圓之夜”,它立時展開聯想——月圓之夜,陰盛陽衰,鬼門大開,六界海潮瘋漲,其中受滿月影響最深的,是冥界幽冥海,幽冥陰氣自鬼門而出,灌入其餘五界,常引起屍變、陰魂化厲鬼等駭人之事。

可這和一個活生生的妖怪有何關係?陰邪氣重的時候,妖怪不應該更舒坦嗎?

況且,傳說數萬年前,神界與上古魔物曾在冥界大戰,戰況之激烈令幽冥海蒸發泰半,冥界衰微,此後即便月圓之夜鬼門大開,對其餘五界的影響也小了很多……

青雁嚴重懷疑自己在浪費腦力,也許群玉的病類同女子月事,每隔三十天發病,恰好趕在十五這天罷了。

“您發病時有何症狀?凡間藥物能起效嗎?”

青雁又問。

群玉笑笑:“此藥不能治病,但能令我昏睡一天,睡到十六白天就沒事了。

這幾年每月十五我都在睡覺,發病症狀如何,已經記不清了……”

青雁:……

不知為何,它的腦子仍在滿月、冥界、幽冥海之上打轉。

難不成……群玉有冥界血統?她是墮仙、妖和鬼的三界雜交?

……

一隻擁有仙、妖、鬼血統的妖怪,爹孃是人類,靈獸來自神界,六界中就差魔界沒沾邊了。

好雜亂的人生,真不愧是它的主人!

群玉不知自己在青雁眼中成了三界混血,她垂眸翻書,自從有了丹田,能運氣施法,她就一直想試試《荼羅秘錄》中另外兩個比較安全的法術。

一是千里傳音符,一是疾風護甲。

傳音符應該簡單點,而且,她若畫成了,馬上就能派上用場。

翻出紙筆,群玉找了個樹墩子,蹲下便畫。

她靈力雖然提高了,但注靈入符並非易事,而且《荼羅秘錄》中的千里傳音符比普通傳音符強勁,音質無損傳遞,使用時效也長,所以並不容易畫成。

即便畫成了,也需要親身驗證其效果是否足夠。

於是,空曠僻靜的山野間,一人一鳥,時而互相追逐,時而互相遠離,同時大喊大叫,聲嘶力竭,嚇得林間鳥獸亂散,樹葉亂顫——

“喂——”

“哎——”

“喂喂喂,聽得見嗎——”

“主人,你嚷太大聲了,不用符都能聽見.”

“好吧,那我小聲點……喂?喂?蓮花仙子呼叫青雁,收到請回復.”

……

蓮花仙子是什麼鬼啊!

青雁鳥喙一緊,不小心咬破了符紙。

掉頭往回飛時,它餘光瞅見旁邊幾顆欒樹上蹲了一群鳥,皆瞪著鳥眼對它指指點點,嘰嘰喳喳說上回看到有鳥銜著東西邊飛邊鬼叫還是上回,青雁氣急,回頭怒罵“無知凡鳥要你們寡”,仙翼一揮便喚來一陣大風送它們離開千里之外。

由於青雁鳥喙太利,群玉畫符的紙質量又太差,五次試驗中有三次符都被它咬破不能用了。

“唉,讓我想想,這符必須撐到你找到他為止……”

“找到誰?”

青雁不解。

群玉告訴它:“我覺得陸恆很有可能在雙柳村附近歇腳,你飛的快,目力好,我想讓你帶著傳音符先飛去找他,找到了就用傳音符向我彙報位置,我好趕過去.”

“好的。

他有什麼特徵?”

群玉舔舔唇角,雙眸含光:“帥,非常帥,你見到最帥的男子便是他了.”

青雁面露不屑:“主人可知,在仙界時,我曾見過鎮星仙君,可謂郎豔獨絕,世無其二.”

“你見過鎮星仙君?”

那可是豐安鎮居民最景仰的神仙,群玉羨慕極了,“怎麼個帥法,你形容一下?”

青雁:“仙君乃九曜星宮主將,持塵霜劍,凌雲而立,矯矯如玉宇瓊樓,飄飄似流風迴雪,翩若驚鴻,婉若游龍……”

“停停停,說了等於沒說.”

群玉無奈,“不和神仙比,陸公子會是人間最帥的。

除此之外,他隨身佩一柄銀白長劍,那劍看一眼就讓人覺得很冷.”

“應是寒冰屬性的靈劍,鎮星仙君的劍也是此類.”

青雁記下了。

這種屬性的劍很稀罕,大部分由白山玄鐵製成,少部分由北海寒玉製成,最最珍稀的一種,需取上古神靈九霄寒鳳涅槃時被冰棘劃出的冷血澆鑄,製成的神劍奇寒無比,可令萬魔凍餒……至於凡間修士的寒冰劍,一般都是玄鐵、寒玉的邊角料磋磨出來的,雖是劣品,卻也少見,因此青雁若是見到陸恆的劍,應當能一眼認出。

閒思間,群玉畫好一張極為滿意的傳音符。

讓青雁用喙叼著會破,也不能折起來,她路上還得和青雁交流……群玉很快想到法子,轉身進林間找了棵樟樹,扒開表皮取了點樟樹脂,再弄些水和灰攪拌成糊,黏不離手。

青雁見狀,冷不丁倒退半步:“主人,我在上界可是出了名的美羽……啊啊啊!”

群玉手起糊落:“糊肚子上,又不糊你翅膀.”

為了粘得牢固,她指尖還注了些靈力進去。

“完美~”

群玉拍了拍牢牢貼在青雁腹部的傳音符,“這樣你催動符籙和我溝通也方便多了!”

青雁欲哭無淚,好在它現在化形普通鳥類,再醜也醜不到原身上。

這便啟程,朝東南方向飛了不到一炷香時間,青雁便到達村口栽了兩棵大葉柳的雙柳村。

村子佈局簡單,青雁居高攬括,一覽無餘。

村內僅一條主幹道,攤販走卒熙熙攘攘。

青雁剛告訴群玉自己飛到了,目光便在人群中捕捉到一抹高挑身影。

果真俊俏得叫人一眼辨出,比起鎮星仙君也不遜色。

只是他身後那素白長劍,瞧著普普通通,不像有靈之物。

青雁飛至那人身側,用力撲稜翅膀,引起他的注意。

陸恆抬眸,對上一雙流光溢彩的晴藍色鳥眸。

他神色一凜,眼中殺意浮現,手探向身後長劍。

“主人!他要殺我!”

青雁倏地閃開,“他竟分不清我是仙是妖!”

陸恆掌心甫一觸及身後劍柄,眉宇便柔和下來。

此鳥不是妖。

一人一鳥相對而立,路過的行人覺得稀奇,紛紛放慢腳步圍觀。

陸恆也稀奇,此鳥懸於半空,雙眸緊盯著他,仿若監視。

更奇怪的是,它肚子上似乎貼了張……膏藥?

青雁放鬆了些:“主人,他好像不想殺我了。

我們就在村子主幹道上,您快過來吧.”

“我又不能飛,最快也要半個時辰.”

群玉似在跑,傳音符傳音質量極佳,能聽見她聲音帶著喘,“你讓他在原地等我!”

青雁:“您讓我和他說?我怕嚇到他,他也未必聽我的.”

也是。

“那你把傳音符給他.”

青雁揮了揮翅膀,想用風撕下腹上的傳音符。

只聽空氣中傳來嘶拉一聲輕響,嚇得青雁趕緊停了手。

“主人,我再動一下這符好像就要破了!”

群玉聞言,急中生智:“聽我的,你先接近他,落在他肩上……然後……然後……”

青雁:???

於是,在越來越多圍觀群眾探究的目光中,那隻腹貼膏藥的青鳥落於素衣青年肩上,敦實的身體向裡挪了挪,貼近他臉,然後,它雙足突然一蹬,鳥軀不可思議地整個橫過來,用貼著膏藥的肚子撞向了青年的側臉!

圍觀群眾:……這!

更不可思議的是,青年好像聽見了什麼聲響,竟突然抬手握住了鳥,將它捧在臉側,肚子對準自己耳朵,凝神聆聽!

圍觀群眾:……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耳雞?!

“陸公子,我是群玉呀,住在豐安山上的許群玉,你還記得我嗎?”

鳥肚子裡傳來少女甜美可人的聲音,陸恆的臉僵了下,餘光倉促瞥了眼鳥肚子。

噢,好像是傳音符?

他鬆了口氣:“群玉姑娘?”

“是我是我,陸公子,我好想你啊!其他事見面再說,你在原地千萬別動,我馬上就來找你~”

青雁從未聽過群玉這樣掐著嗓子說話,別提多怪異,此番它又被一毛頭小子握在手裡丟人現眼,渾身不自在極了,翅膀和爪子止不住地亂顫。

鳥肚子裡究竟藏了什麼東西?

圍觀群眾全瘋了,為什麼這個英俊端方的青年聆聽了一會兒,忽然露出含著三分溫柔三分驚詫還有四分不知所措的表情?!而且這隻鳥被他越聽越難受,四肢似乎已經開始抽搐了!

來人吶,有沒有愛鳥人士能救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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