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喬翼橋給阿默收拾好了客房，就讓他去睡覺了。
阿默雖然很想陪著阿大，但這些天早就累壞了，因此在阿大的凌厲的眼刀之下也沒太過推脫，而是乖乖聽話鑽被窩，很快便打起了呼嚕。
喬翼橋回到自己屋，盯著這個自我介紹叫王一鳴的人發來的郵件，陷入了沉思。
半晌，他回過去一條郵件。
“我幫你改劇本，一次一千五.”
雖然他也沒改過劇本，但他也不想放棄任何能賺一筆的機會。
而且，他覺得，再怎麼樣，他應該也能寫的比現在這個600字的東西好點。
就是發完郵件，他覺得自己要價會不會有點高了。
一千五。
頂得上很多勞苦大眾一兩個禮拜的收入了。
喬翼橋覺得自己要價十分大膽。
但為了阿默的肉，他決定鋌而走險。
只是沒想到王一鳴很快發來回覆。
“沒問題！如果您再來現場指導的話，給您再封500紅包！”
王一鳴心道正好，寫劇本他本來就是弱項，更別提寫大佬的生活了！
現在有真的大佬來寫，何樂而不為？
而且1500也就是他充進手遊裡兩次半648抽卡的錢，他天生臉黑，兩個648都不一定能抽到想要的角色呢！
喬翼橋看到王一鳴的回覆“嘶”了一聲。
答應的這麼爽利，怕是要少了。
也可能是現在人的價值觀有點變化吧，不過以喬翼橋這種“老古板”來看，1500真的很多了，哪怕是在a市這種高消費的地方，也可以買上好幾大購物車的食材，自己動手做飯的話，足夠兩個大男人吃上小一個月了。
不過既然木已成舟，接下了（有報酬的）工作，那就得認真對待。
喬翼橋立馬開啟郵箱，再看起那個粗糙的短劇第一集劇本，很快，他便了解了王一鳴想做一個什麼樣的故事。
一個黑澀會金牌大佬退休洗白，成為了一名帶著千八百位小弟的霸道總裁，對新來的實習女生產生了興趣，上演一出“霸道老大愛上我”的戲碼。
這第一集就講的是大佬在深夜回家，看到了在路邊被流氓圍堵的女主，雖然靠著道上的實力幫她屏退了流氓，但對灰頭土臉的她表示不屑，女主也覺得大佬不是好人。
但沒想到第二天在公司遇到，她竟然就是大佬的新實習助理，大佬被她的美色吸引，說出“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這樣的字眼。
總結起來，突出的就是一個“反差”二字。
但喬翼橋看完覺得不合適。
第一，黑澀會大佬成了霸總這兩層身份需要同時交待，有些墨跡又浪費時間，其實兩者的人設有重疊之處，並沒有1+1＞2的效果。
第二，黑澀會大佬不太會去路邊一個人救女主，小弟呢？手下呢？
第三，喬翼橋見過的大佬沒一百也有五十了，能做到大佬位置的都是人精，雖然有些作風不太好留戀男色女色，但要說為了陌生人將自己置身於險境的，那是一個都沒有。
第四，喬翼橋本就是過目不忘的本事，那天掃了一眼那些演員，只覺得沒一個像大佬的，更像是一群小流氓。
總之就是……不太真實。
喬翼橋其實是個有點較真兒的人。
他也知道文藝作品大概上可以分為兩類，一大類是藝術品，另一大類則是商品。
雖然他不太瞭解迷你劇，或者叫微短劇，但這明顯屬於後者。
因此好看和直接的刺激才是最重要的，真實性倒是可以讓步。
但可以讓這麼多嗎？
想到此，喬翼橋下載了短影片平臺。
現在最火的也就是tk這個軟體了，號稱有3億使用者。
喬翼橋打算先看看別的創作者都是怎麼做的。
隨手點開了幾個標題有“大佬”和“霸總”字樣的短劇，喬翼橋便看了起來。
不得不說，劇情都和王一鳴寫的這個如出一轍，只看了四五個便覺得審美極度疲勞了。
不過喬翼橋也不是帶著批判的眼神去看的，而是抱著學習的心態，大概瞭解了一下微短劇常用的劇情節奏。
瞭解到了這一步，喬翼橋就又多看了一些別的題材的短劇，再用excel表格把爆款短片的節奏都拉了一遍，忙叨了幾個小時，終於算是對這方面內容有了大致的瞭解。
喬翼橋一直覺得自己沒有什麼特殊的天賦，能做的好主要是有一顆熱衷於折磨自己的心。
確實受益匪淺。
而微短劇一集也就是1-5分鐘的體量，在這個體量之下，他覺得自己還是可以勝任的。
最大的問題在於記憶點。
王一鳴原來的劇情其實在微短劇界不算差，主要就是無功無過，不怎麼出彩。
卻也很難讓觀眾形成獨特的印象。
雖然微短劇一直被大家認為是快消型別的影視作品，主打的就是狗血和戲劇衝突強烈，但有沒有辦法能讓這部劇脫穎而出呢？
喬翼橋陷入沉思。
凌晨五點半，生物鐘使得阿默甦醒，他先在房間裡做了俯臥撐和仰臥起坐，完成晨練，然後就想出門跑會兒步。
路過阿大門口的時候，他故意輕手輕腳，怕擾亂了阿大的睡眠。
但他沒想到，屋裡燈光昏黃，阿大正在床上對著電腦叼著筆，一副投入的樣子。
阿默又想哭了。
這場景讓他回想起自己剛被阿大接回組織時阿大的狀態。
那時候阿大也只是社團中最末尾的小弟，每天就是這樣拼死拼活的工作，才讓自己的地位一步步提升的。
外人都只看到阿大最後成為龍頭後揮斥方遒的光鮮亮麗，只有他們這幫內部的小弟看到了阿大一步步走來的艱辛與痛苦。
喬翼橋聽到門“咔噠”一聲響，便也知道是阿默出門去跑步了。
一起同吃同睡五年，早已對對方的生活習慣心知肚明。
只是聽到這久違地“咔噠”聲，倒是讓他有了幾分懷念。
這還是他退休半年來，第一次感覺到生活……有意思。
對了！
他剛剛想不出劇情，主要是覺得沒什麼代入感。
但如果主角是阿默的話……
喬翼橋瞬間代入了阿默那張讓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又想到了他的經歷，忽然福至心靈。
有了。
……
阿默在鄉村的道路上跑著步，同時在心裡默默發誓，一定要讓阿大重新回到大佬的位置。
農村人都起的早，不少人出門都嚇了一跳，心說哪來的組織成員進村兒了，看外貌和體格子都讓人覺得危險。
但一細看，嗬，這臉上全是水兒，怎麼一邊兇狠狠地盯著前面路一邊哭啊。
經濟不景氣，你們道上也裁員啦？沒拿著n+1呀？
搞不懂捏。
回到阿大家的時候，擦乾了眼淚的阿默已經下定了決心。
他別的什麼都不會。
為了能讓阿大再過上好日子，他只能再去打黑拳。
哪怕讓他在臺上被打死，只要能把錢賺回來也在所不辭！
沒想到他一回家就看到了穿著圍裙的阿大，衝他招手：“來吃飯.”
阿默上前一步，剛打算跟阿大說出自己的計劃。
沒想到阿大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的身材和臉，問道：“你想不想再打打黑拳？”
阿默：？
這就是心有靈犀嗎？
……
王一鳴本來只把拍短劇當成一個對付老爹的事兒，根本沒想投入多少精力和時間。
但他收到喬翼橋的劇本後，“騰”的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
看了又看，心中只有一個字——絕！
太絕了！
不愧是道上的大哥寫的，怎麼就寫得這麼準確到位啊！
他忽然從心底生出了一種做導演的使命感。
沒準他就是202x年華國娛樂市場的紫微星呢！
成為國際一線名導的路，就從這一部短劇開始吧！
然而。
壯志滿滿的他一到拍攝現場就犯了愁。
這第一場戲，他們決定拍得是金牌打手主角在黑拳場一挑三，最終險勝的橋段。
要的就是拳拳到肉的刺激緊張，突出主角的心狠手辣，這樣才能為後來他遇到孤兒啞女為他上藥之後觸及了他心中柔軟的一面做出反差。
這也是喬翼橋改的劇本讓他最驚喜的一點。
原本他寫什麼大佬和霸總只是疊加熱元素罷了。
但現在拋棄了大佬的人設，變成金牌打手，感覺就更對路了。
一個只能對大佬言聽計從、身不由己的人，遇到了另一個無法言喻、支離破碎的受困靈魂，嘖嘖嘖。
怎麼想怎麼有那味兒。
而且，不得不說，這作為第一集的戲也是很到位的。
他知道，為了能在微短劇界突出重圍，就一定要有自己的特色，因此拳拳到肉的打戲就是最緊要的特色啦。
為此，他借用了一位朋友的拳擊館，按照劇本中的描述裝修了一下，現在顯得就很“地下”。
他的主演員是一個哥們兒，從小學跆拳道的，長得也是現在流行的花美男，架勢挺好的，三個群演也是從武校一天二百僱來的，按理說拍打戲沒什麼問題。
但鏡頭出來，就是怎麼看怎麼讓人覺得不滿意。
太假了。
也不是他要求高，主要就是這些人都只會一些架勢，湊在一起實在是太假了。
喬翼橋算準了時間，等王一鳴他們拍了一會兒才帶著阿默來到了拳館。
阿默一進來，看裝潢便知道不太對勁，戳了戳喬翼橋的胳膊：“阿大，這也不是黑拳場呀？”
這可怎麼賺錢呀？
喬翼橋點頭：“沒事，你在旁邊熱身吧.”
阿默雖然心裡有疑惑，但絕對聽令行事，因此也不管旁人的目光，徑自在旁邊開始熱身。
王一鳴又拍了幾次，覺得還是不行，心裡有點氣，但礙於大家都是朋友也不好直說。
這時候一歪頭，正好看到了在角落裡練習揮拳的阿默，眼睛瞬間一亮。
這出拳雷厲風行的感覺，這才是道上的金牌打手啊！
喬翼橋也注意到了王一鳴的目光，故意沒看他，只點了點阿默的胳膊：“注意平衡.”
在道上這麼久，他知道主動求人是不會被人重視的，只有被求著，才好談事。
果不其然，王一鳴立馬湊上來，“喬哥，你這位朋友願不願意出演我們的短劇啊？”
他昨晚上原本只想讓這位不愛說話的猛男當個配角，但此刻走近，看到了猛男這張拾掇之後還挺好看的臉，瞬間覺得自己的花美男朋友不香了。
王一鳴內心嚎叫，這才是他想要的主角啊！
當然了，這一切都是喬翼橋有意為之，寫劇本的時候就故意把主角氣質往阿默身上靠的。
喬翼橋看似不經意的樣子，看向王一鳴：“價格？”
王一鳴當即拍胸脯：“第一集三千！”
阿默本來看王一鳴走近，還帶著點敵意，聽到他說出這個數字，瞬間動作停滯了。
這世界上還有不打黑拳就能賺三千塊的道理？！
是保護費吧？
不愧是阿大！
喬翼橋心中大喜，但面上波瀾不驚，微微點了點頭：“考慮考慮.”
阿默雖然內心也在嚎叫，但知道什麼時候該說話什麼時候不該說話，只繃著臉，看向王一鳴。
王一鳴以為二位大佬不滿意，一咬牙：“五千！”
喬翼橋：！
默崽，你的牛肉有了！
雖然內心裡已經開出了a5級別的花朵，但喬翼橋的面色沒有波瀾。
剛打算點頭同意，但沒想到有人比他還急。
在臺上的花美男一個翻身就走了過來，端著胳膊：“王一鳴，你什麼意思啊？不是說好了讓我當主角嗎？”
王一鳴剛想解釋，沒想到花美男又開了口：“這人誰啊？這肌肉一看就是喝蛋白粉喝出來的虛架子，會打嗎？”
……
a市另一端的一處豪宅，地下一層。
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正在十幾塊碩大的顯示屏前揉著太陽穴，坐著。
在他身後站著二三十位面色十分不善的男人。
而在門外，還有上百位小弟垂手站著，屏息以待。
“二哥，這行嗎？”
一位長得憨頭憨腦的小弟問道，“只是一個愛偷拍別人的渣滓被揍了，求到咱們這兒，希望能幫他出氣罷了。
你怎麼確定就是老大揍得他啊？影片裡那人就說了兩句話，聲音也一點都不像老大啊.”
“傑尼，我知道那一定是老大.”
金絲眼鏡男看了看螢幕，不斷檢索著，“這是心靈感應，你不懂.”
好吧。
綽號“傑尼”的小弟低著頭，只覺得自從老大走後，二哥也瘋了。
還心靈感應呢。
上次二哥半夜非說大佬給他託夢了，讓他們去垃圾站翻了一宿，只翻出來個假人。
被大家稱為“二哥”的金絲眼鏡男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了一抹癲狂的神色。
“就從他被打的位置，以五十公里為半徑，在a市市西，地毯式搜尋吧.”
他下命令道，“我們一定要找到他，重振幫威，懂嗎？”
“是.”
雖然心中有點不服，但老大走後，他們這些殘兵敗將都是被二哥蒐羅起來的，於情於理也得聽他命令列事。
不過，臨出門前傑尼忽然想起來，“那偷拍的渣滓怎麼辦？”
二哥點了根菸，深吸過肺，然後緩緩吐出煙霧。
“跟老大學習。
看他還不老實，就再打一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