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何青荷聞言愣住。

他明明記得自己把圍裙放進了行李箱, 為什麼會在外面。

回憶那天晚上的情景,何青荷下意識往傅琛那邊看。

當時把圍裙塞進行李箱後,遇到了傅琛來著……

傅琛抬起眼, 與何青荷對視, 嘴巴卻在跟黃助理說話:“黃助理,辛苦你了。”

傅琛平時沒什麼表情, 黃助理在他手底下工作很多年,能從老闆沒有表情的臉上分辨出他的情緒。

就像控制面板上沒有字, 卻能精準地找到按鍵一樣。

從黃助理的經驗來看, 此時此刻的傅琛嘴上說著“辛苦了”, 實際上非常不悅。

黃助理不明白, 為什麼會這樣, 他哪裡做得不好?

何青荷似乎明白了什麼,他見黃助理杵著沒動, 主動背起這口鍋, 說:“一定是我當時太粗心了,沒有把圍裙放進箱子。”他衝著黃助理笑笑, “謝謝你, 小黃, 麻煩你現在去拿一下。”

就算不會用刀,照樣也能做出一頓飯。

何青荷則是穿著自己那件嫩黃色的圍裙,唇角微揚,眉眼含笑,靜靜地站在那裡。

他說完,忐忑不安地看了一眼嚴中喆,嚴中喆一臉滄桑,說:“我懂,那圍裙的顏色絕了,普通人穿了要多死亡有多死亡,穿在他身上立刻讓人想到了春天,恨不得焊死在他身上。”

節目組也給吳杞找了一件圍裙,深藍色,款式普通,看著像從食堂炒菜師傅身上扒下來的。

爾東也覺得晦氣,說:“題目是你說離婚,問我同不同意,我的人設是無條件縱容你,當然你說什麼就是什麼了,這也怪我。”

爾東說:“誰知道,隨便看看吧。”

聶平然瞥了他一眼,說:“我不上,我就嗶嗶。”

吳杞深以為然地點點頭。

其他兩組嘉賓悠閒許多,左文峰拉著嚴中喆到禮堂外面拍照去了,廣君和爾東坐在角落裡說話。

聶平然:“……”

何青荷見好就收, 沒有窮追不捨,他去找到工作人員,詢問能不能使用自己的工具,工作人員說沒有問題。

吳杞梗著脖子,說:“你等著,等我贏了,晚上我們睡好房間,到時候我在乳膠床墊上收拾你。”

向蓓蕾想了想,接他的話,說:“可是有錢可以請廚師。”

爾東說:“我有直覺,他們絕對塑膠夫夫,至於為什麼全對,大概是提前對了答案,說好了第幾題選1,第幾題選2,我們也應該這樣做。”

兩個人瞬間噤聲,往傅琛那邊看過去,傅琛板著臉,眼睛直勾勾盯著臺上的何青荷。

等到節目組把場地佈置完畢,錄製終於可以繼續進行。

傅琛唇角緊繃,不說話。

傅琛看向黃助理, 說:“去吧。”

吳杞插著腰,說:“那能怎麼辦,其他的更沒戲,你行你上啊。”

禮堂的舞臺上擺放了兩張桌子,上面放著砧板清水與碗碟。

向蓓蕾開玩笑:“感覺我們從婚姻節目變成美食節目了呢。”

夫夫兩人就何青荷的形象問題進行熱烈討論,這時候傅琛動了動,禮堂的木質椅子發出吱呀的聲響。

左文峰在底下咳嗽一聲,說:“我先說清楚,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看到小荷這樣,覺得他好適合被娶回家。”

就算心裡萬般不捨,也要含淚放棄,的確是網路上的爾東會做的事。

聶平然看到這一幕,對吳杞說:“你看看,人家自帶工具,你非要比做飯,怎麼比得過。”

廣君把心裡憋的氣吐出來,說:“罷了,反正還有其他人墊底。”他出聲笑了一下,“居然比做飯,不知道怎麼想的,一點逼格都沒有。”

說是廚藝大比拼,但沒辦法開火,只能像吳杞說的,比拼刀工。

吳杞:“……我們窮行了吧。”他看向何青荷,“人家總裁家那麼有錢,還不是有個人做飯。”

吳杞與何青荷各自站在一張桌子前面,連姿勢都一樣,雙手交握放在身體前側,猛地一看,還真有廚王爭霸的架勢。

因為到處都有攝像頭,廣君臉上帶著慣有的微笑,語氣卻很生硬,責怪爾東:“你在想什麼,怎麼會選同意離婚,我們在演恩愛夫夫,離婚等於塌房,到時候粉絲全跑了。”

反過來說,這年頭刀工好的人超厲害,更不提兩位嘉賓本來就不是廚師,敢上臺比刀工,說明都藏著兩把刷子。

他本身五官線條柔和細膩,淺淺笑著的時候,有春風化雨的感覺,此時那抹鮮嫩的黃色套在他身上,更是襯得他唇紅齒白,俊秀柔軟。

現在這年頭,機械工業化程度高,連小蔥都有袋裝切好的,做飯對於刀工的要求越來越低。

吳杞坐高鐵來的,不像何青荷那樣坐自家的飛機,能把刀具帶過來,他正在檢視節目組準備的菜刀,說:“兩個人結婚生活在一起,除非天天在外面吃,總要有一個人做飯,做飯跟婚姻明明密切相關。”

人們常追求煙火氣,所謂煙火氣,就是爐灶鍋碗裡冒出來的熱氣,是世俗生活的代名詞。

何青荷見鏡頭給到自己,笑著說:“親手做飯,一起吃飯,可以增進家庭感情。”

嚴中喆與左文峰對視一眼,不約而同露出會心的笑容,不再說話,認真去看臺上的廚藝比拼。

黃助理離開後, 何青荷幽幽地說:“最近精神不濟, 總是忘事,幸好有小黃, 否則就落下東西了。”

黃助理得到了老闆的命令,這才離開禮堂去取老闆娘的廚具。

即便如此,廣君依舊咽不下這口氣,看向遠處的何青荷,說:“到手的鴨子飛了,那兩人也是邪門,居然所有問題全能回答一致。”

吳杞身材比例完美,頭小個高,把炒菜師傅的圍裙穿成了高定風,只是那麼一站,都像在拍平面廣告。

閒話說完,要開始比拼了,向蓓蕾說:“還是由發起挑戰的一方先來,吳杞哥哥準備好了嗎?”

吳杞挽起袖子,表情嚴肅:“好了。”

他先是拿起一塊姜,放在砧板上,一手按著姜塊,一手持刀,飛快地把姜切成細絲。

刀刃叩擊砧板,發出馬蹄一樣的聲音。

吳杞稍稍彎腰,盯著自己手上的東西,神情專注,平時的他口無遮攔,有點吊兒郎當,此時他認真起來,頓時魅力四射。

只有聶平然知道,他走秀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誰能想到他如此認真,不過為了對付一塊姜。

吳杞切完薑絲,向蓓蕾好奇地湊過去,問:“這個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呢。”

吳杞把薑絲抹開,拿起旁邊準備好的一根針,直接把一根薑絲從針眼裡穿了過去。

向蓓蕾睜大眼睛,發出由衷的感慨:“太厲害了!”

吳杞臉上認真的表情消失,換上得意的笑容:“那是,我厲害著呢。”

接著吳杞又表演了一個盲切蘿蔔,把一截白蘿蔔按在手掌下,眼睛看不見蘿蔔的具體情況,只能用菜刀橫切,一刀一刀把蘿蔔刮成薄如蟬翼的薄片。

誰都看不見蘿蔔,只看到菜刀左右飛舞,簡直就像武俠電影裡的刀光劍影,等吳杞切完一看,蘿蔔片比紙還薄。

文峰和嚴中喆成了最佳氛圍組,不停地拍巴掌,在底下大聲喊:“牛啊,吳杞,看不出來啊!”

吳杞傲嬌地哼了一聲。

向蓓蕾在一旁吹彩虹屁:“沒想到吳杞哥哥白天走秀,晚上當廚師,是怎麼做到這麼厲害的呢。”

吳杞把菜刀放下,說:“我剛才說了,家裡總要有個人做飯,四眼……我是說聶平然是醫生,平時比我還忙,只能我去做了,開始學著做飯以後,覺得還挺有意思,沒事就練練,研究一下菜式。”

向蓓蕾“哦”了一聲,意味深長地說:“原來是因為愛,才走上深造廚藝的道路啊,可惡,被秀到了。”

吳杞的臉有點紅,說:“只是一個契機,我喜歡做飯,非常解壓。”

吳杞大秀一把,接下來輪到何青荷。

吳杞在切菜的時候,何青荷一直在旁邊看著,吳杞說聶平然太忙,只能他來做飯的時候,何青荷露出看廣君影片時的那種眼神。

真好啊,恩恩愛愛,很想把吳杞說的那段話記在筆記本上,值得反覆研究。

等到鏡頭對準何青荷,他才清醒過來,條件反射地笑了笑,接著走到自己的那張桌子前,開啟刀具收納袋。

其他人不懂,只看到何青荷的刀子比節目組準備的更多,更精細,從收納袋裡抽出來,寒光凜凜。

光是刀子就讓人眼花繚亂,廣君笑著說:“我聽說中國廚師一把菜刀走天下,只有西餐花裡胡哨才用一堆刀子。”

嚴中喆說:“這說明小荷中餐也會,西餐也會。”

何青荷的確只拿了一把中式菜刀出來,他想的很簡單,他要用跟吳杞一樣的。

吳杞見了他手上的刀,驚訝地說:“是武陵記的刀。”他的眼神裡有著羨慕,“我也想要,可是好貴。”

何青荷家有錢,這點沒法比,當然工具貴也不一定技術好,還是要看有沒有真本事。

剛才吳杞切了姜,那他就切個土豆吧,何青荷拿起一塊土豆,迅速削了皮,然後一輪豎切,再一輪片刀。

何青荷切菜的動作看著也不錯,速度也很快,但有了剛才吳杞的珠玉在前,現在只看切菜有點不夠刺激。

等何青荷切完,大家發現土豆並沒有成片或者成絲,而是依舊一整個地躺在砧板上,一點變化都沒有。

向蓓蕾好奇地湊上去,何青荷說:“你拿起來看看。”

向蓓蕾動手去拿那顆土豆,她的手指只碰到土豆的頂端,土豆居然像手風琴一樣拉成一長條。

向蓓蕾愣住,然後笑出來:“真有意思。”

她試了試,土豆最長能被拉到一米多,女偶像笑得花枝亂顫:“我覺得我們這個綜藝真的可以轉型,誰能想到這麼多型男帥哥,結果是來做飯的呢。”

何青荷溫柔地笑,繼續拿起一根香蕉,用刀子在香蕉上雕出一朵鳳尾花,送給向蓓蕾。

向蓓蕾被逗得開心,說:“小荷先生也很厲害,吳杞哥哥是為了給聶醫生做飯,才練得一手廚藝,你又是為了誰拿菜刀呢。”

她一邊說著,一邊有意無意地看向傅琛,暗示何青荷趕緊學著吳杞那樣秀一波恩愛。

何青荷卻說:“我的母親喜歡做飯,她常常給我們全家做滿滿一桌子菜,我是跟著她學的。”

親情牌也不錯,向蓓蕾連忙說:“教出你這樣的手藝,你媽媽一定更厲害。”

何青荷沒有接話,只是笑笑。

只有傅琛知道,何青荷的母親已經去世十多年了,也就是說,何青荷的廚藝至少從十幾年前就開始練。

何青荷一直在跟向蓓蕾互動,氣氛不錯,但他切的東西跟剛才吳杞切的拉不開差距,實在不能說贏過吳杞。

最後,何青荷切了一個網路上很火的文思豆腐。

用刀把又滑又軟的內脂豆腐切成絲,堅硬的刀刃與柔軟的豆腐碰撞,猛地一看,豆腐幾乎被剁爛了,成了一團泥。

可一旦把豆腐放進水裡,豆腐絲立即散開,千萬根細絲漂浮搖曳,宛如一縷一縷的煙雲,美麗綻放。

吳杞嘆了口氣,說:“我雖然也能切一切豆腐,但切不了這麼細,我輸了。”

在場的人鼓起巴掌,恭喜何青荷贏了,何青荷彎起眼睛,笑容清淺。

嚴中喆忍不住扭頭對傅琛說:“真羨慕你和聶醫生,家裡有個會做飯的,簡直生活在天堂。”

傅琛聞言,沒有吭聲。

傅琛一直對食物的味道要求不高,在他眼裡健康第一,只要能吃就行。

何青荷幾乎天天堅持做飯這一點,常讓傅琛不解,在他看來,有點沒有必要,完全可以把這項家務交給廚師,自己多休息。

但何青荷堅持做,他就跟著吃,哪怕是鋼鐵舌頭,也能吃出何青荷做的菜確實味道很好。

有時候甚至比外面的高階餐廳還要美味。

傅琛從沒見過何青荷做飯時的樣子,也從沒想過那些擺盤漂亮,味道美味的菜餚是怎麼來的。

每天他從公司回來,何青荷全身上下乾乾淨淨,清清爽爽,完全看不出勞累的痕跡,彷彿那些桌子上的菜餚是他用魔法變出來的一樣。

今天藉著節目,他才第一次見何青荷拿菜刀。

原來不是魔法,而是花費了十幾年的工夫練出來的。

原來圍裙不是擺設,是真的能保護廚房裡的人。

何青荷穿著那件嫩黃色的圍裙,站在臺上安靜地笑。

臺下沒有嗅覺沒有味覺的機器人,頭一次在鼻間聞到了煙火氣。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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