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王母國中。

大行伯戰死,帝鴻兵臨城下強行攻城,如果不是白天帝鴻突然心肌梗塞一樣的倒下去,這西王母國就已經破國了。

強者都已經在前線戰死,被打到國都的時候基本上也就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人物了。

西王母在土城上,沒有說話。

“兩日了,帝鴻沒有進攻,這是怎麼回事呢?”

“怕不是死了吧?”

有首領回應了,而且顯得很激動,對西王母表示,說不定帝鴻昨天看他大軍攻城死了太多人,一氣之下腦溢血歸天了!這波是大勝啊!崑崙上帝助我!有聖女開口了:“西王母,帝鴻已經兩日沒有任何動靜,或許真的是死了.”

“身負重病而亡,這種事情也是常見,病症不會在你安逸的時候不來,也不會在你困苦的時候離開,我聽聞,帝鴻已有二百餘歲,濃厚的神人的血脈讓他活的長久,但他終究是老了,老了就會有病症.”

“有些病症,數年,數十年才會發作,帝鴻或許得了什麼不治之症,數百年才發作.”

西王母沉默了一會,神色雖然很疲憊,但還是有些不相信。

幾百年發作的病症?這潛伏期比一般人壽命還要長了,這病毒潛伏在人體內還幫你鍛鍊呢,它圖個啥?和你結拜然後同生共死嗎?不過病症死掉這個選項,依舊是很多人相信的熱門,那位聖女雖然沒有得到西王母的認同,可在剩下來的戰士和首領中,她的這個想法,認同度非常高。

還有,聖女,雖然說是聖女,但是這個年代的女子,尤其是母系社會的女子,像是西王母國這種的,雖然女子都長得很漂亮,俱有異域風情,但是她們同樣也很“健壯”,非常能打。

這位聖女被視為西王母王位有力的競爭者,是一位馬上要成為人雄的女戰士,參雲級的頂峰,和昔年九黎氏的族長相差不多,身材極為健壯,裹著胸,穿著裙甲,持一柄鋸齒長矛,頭上戴著骨飾,青鳥羽毛以及猛虎的面具,露出好看的半張下巴。

又有另外一位聖女來了,她的穿著,比起前一位來說就要“厚重”一些,沒有那麼清涼,她穿著祭祀的長袍,帶著猛虎面具,同時披著青鳥的羽毛,她的武器是一柄長長的銅刀。

她發表了對之前那位聖女的反對意見:“帝鴻本身就是神巫,從沒有聽說神巫自己得病死掉的,依照我看,一定是上天降臨了詛咒,崑崙的上帝不滿他的所作所為,而給予了他重大的懲罰.”

“我們只要誠心在城池中向崑崙之上帝祈禱,崑崙之巔一定會給予回應,庇護西王母國.”

這位聖女還對西王母告誡:“西王母!我認為您之前箭射共工之臺的舉動,是極為錯誤的,天地之間本就有神靈,英招巡天,帝閽守門,陸吾照形.....您又怎麼確定,九州伯的威靈,已經消散了呢?”

“如果您當年沒有與共工開戰,就不會因為大水而死去上萬人,如果不是和共工開戰,帝鴻也不會突然來到這裡攻打我們,加入到這場戰局之中.”

“這一切的一切,又是從誰開始的呢?”

西王母依舊不說話,任憑這位聖女進行她的表演,等到這位聖女籠絡了許多陷入失望與絕望的人之後,被他們奉為神明一樣的女子。

而之前那位很彪悍的聖女,和這位神神叨叨的聖女,展開了激烈的罵戰!即使在這生死存亡的關口,也要捍衛自己的理念,以及正統的地位!畢竟,萬一說不好,自己的想法被採納,被應用,而且最後成功了,那不就直接登臨西王母的位置了麼!戰爭總會過去的!“大行伯之前斥責你這種人,是非常正確的!身為女子,應該向女媧氏看齊,勇猛善戰,什麼部落來了,都不要畏懼,死戰到底,將他們全都驅逐出去!”

“你錯了,一昧的戰鬥,最後只會國破人亡,到了如今這種危機的境地,並不是人力可以挽回的了,帝鴻氏的大軍還沒有抵達,他的大將們還在後面,我們只能向天神們祈求援助,要心中至誠,這樣才會得到回應!”

“沒有膽氣的女人!你向天神祈求,如果他們不回應呢!”

“只知道殺人的女兇獸!不向天神祈求,難道你就能打敗帝鴻嗎!”

兩位聖女互相爭吵,寸步不讓,各自的支持者也都神色不一,心中所思所想,紛亂無序。

西王母還是不說話,她沉默著看向最後一個人,最後一位聖女,也一直沒有說話。

在土城上,在篝火邊,坐的比較遠,一直在盯著遠方,沒有說話。

她帶著猛虎的面具,同樣披著三青鳥的羽毛,但是身上披著銅製的戰甲,裹得較為嚴實,這是從帝鴻氏軍團身上繳獲來的,她身邊的武器是一柄長斧。

“薃侯,你有什麼建議?”

“我的建議就是逃.”

西王母在此時開口,試圖從薃侯這裡得到一點安慰,但是薃侯開口,並不磨蹭,直接了當的表達了自己此時的態度。

薃侯看向西王母,向西王母諫言:“此時,應該放棄城池,趁此離開.”

薃侯的回應,讓另外兩個爭吵的聖女,都是停下了爭吵,一致把矛盾對準了她。

那健壯的聖女呵斥道:“祖地就在這裡,怎麼能逃走呢!難道要把先祖所開墾的邦國土地,牛羊神山,全都拱手讓給帝鴻嗎!”

“我們的兄弟姐妹,死在這裡,葬在這裡,她們流出那麼多的鮮血,染紅了雪山,而你卻要在這個時候慫恿我們的兄弟姐妹,放棄故土而逃離嗎!這不是勇士的行為,你不配戴著猛虎的面具!”

“你讓虎圖騰蒙羞!”

那美麗的聖女也皺眉斥責道:“先祖的地上有祭祀的神,我們離開了,神也會被推倒,過去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三年,十年,百年之後,後人都不會再記得先祖出身於哪裡.”

“我們身為荒王的部族,祭祀眾神已經有千年了,自伏羲女媧的時代,我們就在這裡生活,怎麼能輕易的放棄神靈,放棄我們的信仰,而夾著尾巴,如同吃了敗仗的狗一樣離開呢!”

“你確實是讓虎圖騰蒙羞了!”

薃侯這幾年乾的工作非常漂亮,養殖業、種植業、畜牧業、農業都發展的很好,她治理的那片土地人民欣欣向榮,故而其他的聖女們,對她就有一種牴觸心理。

這畢竟是競爭上崗,你表現的如此優異,別人自然就要聯合起來討伐你,本來十數位聖女,如今就剩下三個,剩下兩個如果不抱團取暖,她們就真的害怕,薃侯會當上下一任的西王母了。

三個聖女,象徵著三青鳥。

《山海經·海內北經》:“西王母梯幾而戴勝。

其南有三青鳥,為西王母取食.”

傳說西王母身邊有三青鳥,即三聖女。

於是她們此時集體斥責薃侯是逃亡主義,完全辱沒了猛虎的力量和先祖的榮光,居然要拋棄這片故土而遠走他鄉,她們慷慨激昂,表示如此苟活著還不如死了算了。

“我們將化為星辰,與這片崑崙同在.....”“住口!”

薃侯突然站起來了,提著長柄斧頭,另外兩位聖女都被嚇了一跳,而薃侯此時拿下了臉上的面具,把猛虎面具丟到了火堆裡面。

“圖騰是面具嗎?”

“圖騰是死物嗎?”

“有人在,圖騰又怎麼會滅亡呢!”

薃侯深深的吸了幾口氣,但依舊難以平復胸膛中的憤怒,她的胸膛隨著呼吸而起伏,肩膀也是一樣,握住長柄斧的那隻手,攥的越發緊了起來!“誰會化為星辰,化為星辰又怎麼樣!沒有人祭祀的星辰,萬古以來,漫漫長夜之中,鑲嵌在星空上一動不動,當後人說起這段歷史,最多感慨一句‘好厲害’!然後呢!”

“這是恥辱啊!國家滅亡,歷史也只剩下隻言片語,沒有人活下來,沒有人祭祀,沒有後人,沒有傳承!什麼都沒有了!”

“你要一無所有嗎,你祈求天神,能得來什麼回應?”

“有人才有信仰,有信仰才有祭祀的行為!”

“不能投降,因為他們會把我們當做奴隸,當我們孤身而反抗不了的時候,就要離開這裡,積蓄實力,只要我們的人還活著,這片土地就不會從我們的手中離開太久!”

“文明之火熊熊燃燒,只要它還留著一絲火種,就有重新燎原的希望!死守城池而不放開,只是束縛住自己的腳步,讓自己的民眾無限的踏入死亡的深淵!”

“抱著薪柴去救火,怎麼可能滅得了火呢!”

薃侯的眼睛帶著一種兇光,就像是被徹底激怒的母虎,另外兩位聖女都被她這種氣魄所攝住,但是依舊不服氣。

那健壯的聖女怒道:“既然如此,我就讓你看一看,帝鴻氏是怎麼在今晚滅亡的!”

她回過身,振臂一呼,對那些追隨她的人道:“我相信,帝鴻一定是得了不治之症,說不定他現在都已經死了!白天的時候,我就看到帝鴻駐紮的地方,似乎人少了很多,現在我們出去,探他個虛實,如果帝鴻真的死了,他的大軍正在緩緩撤退,我們上前衝殺一波,滅滅他們的威風!”

那些追隨她的首領和戰士們,舉起手中的武器,西王母驚怒,讓她停止這種貿然行動的行為,然而這位聖女對自己很有自信,且對西王母下了保證,同時指著薃侯道:“西王母啊!如果我此戰勝利,活著回來,我帶著我的戰利品回到這裡!我想請您罷免薃侯的聖女身份,摘掉她頭上的青鳥羽毛,將她放逐到西北荒之外的西極之國,永遠不許回來!”

“餘下的一切,則由您來判斷,誰繼承下一任王的位置!”

這位聖女帶著她的支持者們離開了,而剩下那位美麗的聖女,則是開始默默的祈禱,她對自己的追隨者們道:“雖然我不喜歡牡侯,但是現在,她是為了我們的邦國而出去作戰,我向神明祈禱她的歸來,而她歸來的時候,則將會把不尊敬土地與先祖的人驅逐離開!”

這位美麗的聖女和她的追隨者們,開始向崑崙上帝祈禱,同時也向西王母國的所有先祖進行著祈禱。

薃侯坐了下來,沒有再說什麼話,只是嘆息了一聲,對西王母道:“您如果死戰,我也陪您死在這裡,我並非是想要自己活下來,只是希望您能為西王母國保留一些不滅的火種.”

話說到這份上,西王母也不好再說什麼了,但她忽然又問薃侯道:“我們已經不知道外界的情況很久了,共工氏的人,為什麼這麼久都沒有出現呢?”

“你駐守著眾獸之山的土關,難道沒有訊息嗎?”

薃侯搖了搖頭,她過去的時候,只是在修築工事,工事修築好了,這裡又遭到帝鴻的襲擊,她並不知道中原大軍打過來的事情。

西王母嘆了一聲:“我記得,你有喜歡的人,難以見到他的話,在這裡死去....”薃侯:“那我就會化為天上的星辰,永遠的注視他.”

“當他在夜晚抬起頭時,天空中最亮的星星,就是我了.”

薃侯向西王母道:“我先是您的聖女,是聖女,就要為邦國之興亡而作戰,不能有懈怠疏忽。

他有他的子民,我也有我的子民,我要照顧我的子民,不能為別人所滅殺,他也是一樣的.”

“一位首領,要做的事情,是保全子民的性命,帶著他們活下來,我常常在中原聽說太古三皇的故事,天皇死而地皇繼,地皇死巨靈繼,巨靈死而人皇繼,如此百世千世,薪火相傳,永無滅矣.”

“而且您也有喜歡的人,有些時候,子民更加重要.”

西王母想到自己過去暗戀的太子長琴,只能又是嘆息幾聲,不知道該怎麼說了,現在自己這副慘樣,哪裡還能讓人家看得上呢?這麼多年倒追都沒有結果,自然也就不想這些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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