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辰州的造反,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因為地方官層層剋扣,以至於百姓無法忍受。

可是畢竟這是“平亂將軍”親自頒佈的命令,所以知縣就算心有怨言也不敢違抗,不然會被扣上不支援平叛的帽子,小命都沒了。

於是出現了,一個村的人浩浩蕩蕩前往縣衙領鹽的奇怪景象。

來多少人發多少人的鹽,沒來的就沒有。

而且發鹽的時候,每個人的手,都要被仔仔細細檢查一下。

大家知道那是康鐸在分辨是否有叛軍混在裡面。

本來想混進來的叛軍和家人自然不敢來。

康鐸早下令把辰州城,各個縣裡原有的私鹽官鹽店都關了。

誰敢抗命,視同謀反,滿門抄斬,知縣知府查抄不力便與鹽商同罪。買家和賣家同罪。

敢不聽指揮的都被抓到殺了。

在殺了幾個之後,再沒人敢冒險。

於是叛軍這一個月硬是沒能弄到鹽。

第二個月,又是這樣。

叛軍渾身沒力腳發軟。

若是康鐸這會兒打來,他們哪裡還有力氣抵抗。

再往後,就算康鐸不打來,他們也只能打道回府,近一年的辛苦戰鬥,還殺人放火都成了笑話。

吳勉心中十分焦急交代常去辰州城裡購買糧食用品的親兵去打探,說若有私鹽,不管他多少錢,只管買回來。他就不信這有錢賺的事情,會真的沒有人做。

那親兵領了命,便去了辰州府。

親兵換了數個酒樓茶館坐了幾日,專聽那些酒客茶客們聊天。

多日晴好,乾燥無雨。

若是能弄到鹽,倒是方便他帶回去。

功夫不負有心人,今日,他終於在茶館裡聽到了一點訊息。

有個茶客說:“今年真是操蛋,沒有鹽,怎麼醃臘肉。”

另外一個說:“誒,我家醃了哦。”

第一個忙追問:“你哪來的鹽。如今飯館都因為沒有鹽關門了。”

茶客打了個哈哈:“啊,之前攢的。”

然後就岔開了。

茶客又坐了一會兒,便出去了。

親兵忙跟上那人。

眼看周圍無人,他掏出刀來,抵住茶客的喉嚨:“你那裡買的鹽。”

茶客哆哆嗦嗦:“家裡攢的。”

親兵惡狠狠地說:“快說,不然弄死你。”

茶客只能說:“我一個親戚是遊商,在貨物裡夾帶了十斤鹽進城。我跟他買的。”

親兵笑了笑,說:“帶我去。”

茶客不出聲。

親兵瞪眼:“嗯?!”

茶客哭喪著臉說:“不是我不想幫大爺,這可是要滿門抄斬的事。”

親兵冷笑:“你不帶我去,我現在就殺了你。”

茶客無奈地說:“大爺千萬別說是我帶你去的。”

茶客帶著親兵在辰州城裡繞來繞去,數次有巡邏的官兵路過,茶客望著官兵,卻都不敢出聲。

因為親兵站在他身後,暗暗用那小匕首抵住了他的腰間。

親兵有些不耐煩了:“再敢繞圈,我先殺了你。”

茶客只好,把他帶到了一個偏僻的小院子外:“就這裡。”

親兵笑了笑:“帶我進去。要是陷阱,我先弄死你。”

茶客擺手:“不敢不敢。英雄饒命。”

他上前敲門,許久,門才開了一條縫,一個面龐黝黑的人伸頭出來看了看。

看見茶客和親兵,這個人皺眉:“幹嘛?”

親兵笑了笑:“聽說你有鹽賣,不管多少錢,給我兩三斤。”

那人氣得不行,對茶客說:“你怎麼這樣。你這是要害死我啊。”

親兵迅速打量了一下面前之人的手和臉。

這人面板黝黑,粗糙。

若是康鐸的兵假扮的,慣於握刀的人,虎口必然有繭子。長期射箭的人食指中指上也會有繭子。

可是這個人都沒有,反而掌心粗糙,肩膀寬闊,腳掌寬闊且腿部相對手臂要粗壯很多。

一看就是常負重走遠路的人。

是個遊商沒有錯。

親兵放下心,側了側身,讓那人看見自己抵在茶客腰間的匕首。

那人立刻不說話了。

親兵:“我們還是進去說吧。”

那人只能讓開。

親兵挾持著遊商,進了院子:“得罪了,我也是迫於無奈。你們給我鹽,銀子不會少你們的。”

茶客快哭了,對那遊商說:“你趕緊給他讓他走吧。”

遊商嘆氣只能進去拿了一小罐子鹽出來,足有兩三斤。

親兵對遊商和茶客說:“你們一人吃一點。”

遊商和茶客只能用小指頭蘸了一點放在嘴裡。

親兵也沾了一點,確實是鹽。

他等了一會兒,確認自己沒事,才掏了一點碎銀放在遊商手上,然後拿出一張油紙細細包了鹽塞進懷裡。

他本來就有點胖,這會兒也就肚子大了點,倒是看不出來。

茶客小聲提醒他:“出城是要搜身的。”

他不是擔心親兵,而是怕親兵被人抓到連累他。

親兵看了看遊商:“你既然能把鹽帶出來,自然就能帶出去。你送我出城吧。不然我被抓到,對你也沒有好處。”

遊商直嘆氣:“作孽啊作孽。本來是家中老孃想吃臘肉,我才冒險帶了幾斤鹽回來,如今真是惹上了大麻煩。”

遊商帶著親兵到了一處城門,那衛兵來搜身,遊商不知道往衛兵手裡塞了什麼,低聲說:“這是我親戚,要出城。”

衛兵立刻會意,用手隨便在親兵身上摸了幾下就放親兵出去了。

親兵慢悠悠出了城,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確認沒有人跟著他,才到藏馬的地方取了馬,一路狂奔進山。

守在路口的人見他來,立刻問:“口令。”

親兵忙報了口令,然後被放進去。

他跳下馬,興奮地往裡跑:“我買到鹽了,我買到鹽了。”

大家都圍上來。

親兵掏出鹽來:“看。”

他從懷裡掏出紙包,開啟。

背後響起尖利的呼嘯聲。

親兵驚訝低頭望著從自己左胸忽然穿出來的箭頭,吐了一口血,把白花花的鹽都染紅了,然後往前栽倒,不動了。

吳勉驚恐大叫:“上當了,快撤。”

無數羽箭雨點一般落下。

“嗖嗖嗖”的聲音帶著冷冷的風。

吳勉身邊的人又倒下數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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