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星橋想也沒想，直接上前抓住了雲熙的手。
雲熙嚇得一愣，用力往回抽了抽。
未能成功。
宋星橋用力把她的指尖握在掌心，心底像是被什麼東西填滿了一樣。
這感覺充盈著他每一個毛孔，幸福感從內而外散發。
他問：“你難道不想為自己冒一次險嘛？”
雲熙啞然，心裡把他這句話思索兩遍，卻搖了搖頭。
宋星橋不甘心，又問：“那你能為我們的將來，冒一次險嘛？”
姚雲熙這回既沒點頭，也沒搖頭。
她的遲疑讓宋星橋看到了希望。
他說：“我已經往前走了九十九步，所有的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你只需站到世人面前便可，餘下的一切我自會處理。”
他把雲熙的身體板正，讓她面對著自己，鄭重又問：“難道僅這一次，你也不願意嗎？”
雲熙自認天大的委屈她也可以嚥下，所有命運的不公，壞人的欺凌，她都可以一笑而過。
可是，宋星橋亮晶晶的雙眼望著她，等著她的答案。
為了兩個人的未來，她可願意赴湯蹈火？
宋星橋眸中火焰一點點暗淡，苦笑道：“姚老爺是文人雅士，不願涉足皇權爭奪的泥潭漩渦，我卻不一樣。”
這些話以前他從未在雲熙面前提起過，雲熙定定望著他，彷彿看著一個陌生人。
“為民立命，建立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乃我畢生所願。可人這一輩子，不止精忠報國這一項大任，我還有另外一個願望，你可想聽一聽？”
雲熙訥然點頭。
宋星橋突然轉頭看向夕陽，“我想與你朝朝暮暮，生兒育女，一輩子永遠不分開。”
突如其來的告白，毫無預兆。
雲熙愣了一下，本能反應往回抽了一下自己的手，嘴裡嘟囔：“你這人……好不害臊。”
“男女之情，天經地義，世人皆如此。”
宋星橋得寸進尺更進一步，與她十指相扣，掌心相對，緊緊握在一起。
“師妹，我們蹉跎了太多，難道你就從沒後悔過嗎？”
雲熙曾經悔的腸子都青了。
曾無數次告訴自己，如果宋星橋再站到自己面前，無論如何都要抓緊他，再不放開。
可想法歸想法，活生生的人站到她面前時，又瞻前顧後躊躇不前起來。
雲熙做生意雷厲風行，面對感情，永遠是一個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
“以前年輕，不懂該如何為自己籌謀。現在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既然認定了你，哪怕是拼了命也要為了我們的將來謀劃一個光明的出路。”
他轉頭看向雲熙，無比鄭重，無比認真道：“你姚雲熙是我宋星橋這輩子唯一的奢望。為了配得上你，我從未停止努力。為了我們的將來，我甘願肝腦塗地，哪怕丟了性命都在所不惜。如果辜負你，天打五雷轟，我宋星橋必不得好死。”
矜貴如他，竟如此卑微。
生死重誓，定不為虛。
雲熙鼻子一酸，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幹嘛總說死啊死的，我當初騙你，就是怕身世之謎牽連到你，耽誤你的前程。”
這是她第一次在宋星橋面前吐露心聲。
宋星橋握著她的腕子，把她的掌心放在唇邊，深嗅了兩下，啞著嗓音問：“你當初騙我什麼了？”
“我嫁給麻九爺為妾，是假。我求麻九爺和丹娘夫人陪著演一場戲，只為斷了你的念想。我以為我這輩子再逃不脫身世的魔爪，不定什麼時候便會面臨生死。我不願你因此而受牽連，才出此下策的。”
“真的？”
宋星橋紅了眼眶。
雲熙點頭，“他們倆自然愛你更多，不得已才配合我的。只是沒想到，麻九爺在當日送你出城之時，便意外橫死，丹娘夫人傷心過度，第二年也跟著去了。
我……我對不起他們，也……對不起你。”
提起往事，雲熙忍不住痛哭起來。
宋星橋抬臂把人攬進自己懷裡，在她後背輕輕地拍著。
“我也有一件事瞞著你。”
雲熙抬頭，用溼漉漉的雙眼望著他。
“離開涼州前一晚，我尾隨你潛入姚府，進了你的臥房……”
雲熙臉騰一下紅了。
“我把你敲暈之後，本想……”後面的話過於難堪，宋星橋實在張不了口。
他頓了頓，跳過不談，賭咒發誓道：“我原是抱著自己得不到就毀了你的念頭，可是真的走到那一步時，我害怕了。
我覺得自己跟畜生沒什麼區別，我……我那晚什麼都沒做，真的，我什麼都沒做。”
雲熙滿臉通紅，垂頭低聲道：“我知道。”
宋星橋眨眨眼，有些不解。
第二日雲熙醒來，誤以為自己被他奪去了清白，著實惱恨了好一陣子。
直到綿兒成親，府上的嬤嬤給綿兒談及私房話，雲熙偷聽了一二，方才醒過味兒來。
男女之事，並非她想的那樣簡單。
那晚在湖心亭，她氣宋星橋故意羞辱她，並非為了其他。
幾句話說開，兩個人都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夕陽昏黃的光灑在兩人身上，像是鍍了一層金粉。
宋星橋用力把雲熙抱緊了些，只覺得這個擁抱來得太遲太遲。
正因為太遲，才無比珍貴，讓他根本不捨得鬆開。
懷中的人兒喃喃開口：“既然如此，不管是皇家女，還是匪首，我都認了。從此之後，天涯海角，我都同你一起。你進我便進，你退我便退，你生我便生，你若遭遇不測，我絕不苟活於世。”
短短几句話，說得宋星橋心潮澎湃。
“師妹放心，這輩子我豁出性命也要護你周全，絕不讓你受一點委屈。”
雲熙既難過又開心，這段蟄伏了四年的愛情，總算是迎來了破土重生的機會。
她偏頭看著宋星橋，只覺得怎麼也看不夠，恨不得把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刻進自己的心裡去。
她調皮道：“臣妾以往做錯之處，還望狀元郎多擔待。此後餘生，臣妾願生死相隨，全憑君意。”
宋星橋也不示弱，拱手笑道：“夫人言重了。小生若有做錯之處，你打也打得，罵也罵得，唯獨一樣，千萬別不理我。”
如此這般，倒像是多年的夫妻一般默契。
兩人敞開心扉，再不似以前那般彆扭。
夕陽依依不捨收起餘暉，明日定是全新的一天。